“轰!”“轰!”
一道道火光冲入天空,将整座城市照的通亮。
然而那冲入高空的火球却是直直的往城中砸去,那压根不是什么绚丽的烟火,而是自炮膛中发射出的弹药。
所过之处,竟是哀嚎,尽是尸横当场。
这里是离姑苏城三百多里外的杭州城,又名钱塘,也是前宋的都城,更是与江南道姑苏府齐名的天堂,可此刻这天堂却变成了炼狱。
“冲啊!杀啊!”
城外喊杀声震天,城楼上的守军更是仓促应战,传令兵更是敲着铜锣到处示警,可只是一会儿,那敲锣声便是不知所踪。这些守军早已吓破了胆,都是不久前自前方退下来的伤兵,能战者不过千人。可城外的倭寇却也是多达千余人,甚至闻言还有更多的倭寇一齐往杭州城赶来,试图拿下这座城池,从而割据一方。
“宋大人,这可如何是好?不是说这些倭寇还在南面吗?怎么这眨眼间就到了杭州城下了?”一宽袍大袖的老者惊恐不安的问道,堂堂一个四品知府居然称呼一个五品守备为大人,还真是荒唐可笑。
可眼下谁也是笑不出声来的,毕竟杭州城破了话,他们这些人都得死。因为倭寇比海盗更加残忍,烧杀抢掠不说,更喜欢将他们这些士大夫的头砍下来当成战利品收藏,传闻更有将一方知县剥皮抽筋,下了油锅的。
此等消息传入杭州城内这些达官贵人的耳中,皆是心惊胆战,一面痛斥倭寇乃是牲畜,一面各自私下准备悄悄逃走。
宋协看着满目疮痍的杭州城,心里是又气又恨。难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城破危难之际,逃跑者多是这些没用的文人。整日里吹嘘自己上了战场,那就是诸葛在世,亦或者是像陆逊一般火烧七百里联营,大破敌军!
可事到临头,逃的比谁都快。
“可恨!该死!”宋协骂骂咧咧的抽出腰间战刀,一刀剁在了城楼上的立柱上,然后没搭理这位行将就木的杭州知府,反倒看向身侧侍立的一应属官,大声喝道:“诸位,杭州城不能破,咱们一定要守住。”
“按理说,北面松江和姑苏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们应该有所动作的。若是杭州城出了意外,他们也难辞其咎!”杭州知府跺着脚,希冀北城那边能够传来好消息。
“砰!”
一发炮弹直直的从炮膛中飞射而来,正中城楼。瓦片,尘土落了在场众人一头灰,杭州知府更是被吓得钻进了台案底下,抱着头,紫胀着脸,双腿颤抖不已。
“来人,将知府大人带离此地!”宋协命道。
城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根木梁轰然倒塌,将两个守卫压在了下面。
“不好!快撤出去,这里要塌了!”宋协大声对众人喊道,所有人全数往大门外冲去。
“救...救我出去!”知府大人颤颤巍巍的声音自台案下传了出来,宋协咬牙切齿,可这位暂时还不能死,一旦身亡,只怕城中民心尽散。
文官治国,治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宋协啐了一口,将腰刀一横,一把将这杭州知府扛在了背上,驮了出去。
宋协一出大门,整个城楼是再也撑不住了,全数倒了下来。
“大人!”一群人急忙冲上前,在碎土瓦砾中寻找着两位上官,有些人更是急的哭出声来,口中大呼‘完了,完了!’
......
姑苏府,山塘河畔的一间二进别苑内,一道微弱的光亮自别苑中一处房间的窗户透射出来。屋外的鞭炮烟火声早已消散殆尽,留下的只有满地的红纸。
屋内,书案上的香炉中早已点上了用以提神的木香,青烟袅袅之外的地面上,一个大火盆中的炭火烧的正旺,在火盆的上方是一根长长的管子,直插入屋顶。
王攸坐在书案前,正奋笔疾书在面前的稿纸上书写着什么,神色时而喜悦,时而忧虑,时而愤慨,时而叹息......
书写完最后一张时,王攸重重的将毛笔一提,从稿纸中挑了一份出来,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将其夹入奏疏内,并在奏疏面上贴上一张黄色封纸,又蘸墨写上‘扬州江南道巡漕御史王攸呈上’字样,便将其搁在早已备好的木匣内。
这封奏折中言明的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江南道各处官员对于朝廷税银一事的最终处置结果,这第二件则是提了江南甄家掌管的市舶司大海舫使用一事,皆用来装载运往南洋,西洋之瓷器,茶叶,丝绸以及其它名贵药材等等。
原本王攸还想将浙东道倭寇一事呈上,可思索再三,便是放弃。因为他连江南道的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却管上了浙东道的事,而且还是涉及地方武备。圣上本就心里对他王家心存猜疑,这要是呈报上去,指不定会加剧圣上疑心。
哪怕自己是为了浙东道的千万百姓,是大义,可圣心他不敢赌,因为自己最亲近的人还在都中,那些都是质子,要挟着自己,同样也要挟着父亲王子腾。
王攸自认为不是拯救天下的圣人,甚至连那金陵十二钗他也救不过来,他要做的是因势利导,徐徐图之。他从不否认自己是有私心的,既然是私心,那就顾及不到太多人。
找到写给姐姐王鸾的家书,看着上面行云流水般的字迹,王攸不禁嘴角上扬,他仿佛看到了王鸾看到这上面的内容时的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对于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王攸敬重之余自然没忘了调侃,这也算是姐弟之间的一种玩笑。
王攸敢断言这封书信最后会被呈到母亲石氏跟前,于是便在后面写了一些问候母亲的话,这一大段当中只报喜不报忧,顺便讲述了江南一路行来所见之美景云云。至于官面上的事,只字不提,也省却母亲担忧。
“啪嗒!”王攸翻开了那枚西洋怀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辰,已经是丑正二刻了。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起身活动了一下,舒展了一下臂膀。虽说胸口处隐隐作痛,不过好在还能接受,咳嗽两声后,略觉的好些了,沉下心来,开始布局。
“若是没猜错的话,依照朝中的局势,两位王爷选中替父亲准备后勤军需的人选应该是贾雨村!贾雨村之事北镇抚司定是查的一清二楚,可圣上依旧擢了他为兵部尚书,圣上所求的不过平衡二字,讲究的是‘用人不疑’四字,可是贾雨村却是个疑人,此人落井下石堪为一把好手,治世能臣或许有之,可乱世奸雄,倒也有几分相似,未免夜长梦多,我还是将其尽早除去为好。也不知道那人还活着没有,但愿你还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