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星辰好似俯视万物的一双双眼睛。
星光下,何途也没有再拒绝。
赵猛见状也就跟随行的兄弟先离开了。虽然都是男人,可洗澡这种事,有时候多个外人在边上就是不自在。
这群人简陋的连一点皂角都没,衣服只能在水中不断的柔打,一次次的沁水,一次次的拧干,直到最后出来的水不在那么红。
血液混进小溪中,好像混迹在溪流中的另外一条水流,月光下,清风吹过,泛起红艳的波光。
等到何途清洗完之后,赵猛才被人缓缓的推了出来。看着正在缠绕腰间束带的何途,赵猛从胸前摸出一个小瓶递给了旁人。
待何途走来,赵猛转对何途道:“听说你背上受了伤,让他帮你擦些药吧,好的快一些。”
刚才的冲洗让那道伤口现在还散发着阵阵痛楚,好在除了肩膀上,背部的划痕不深。
“让大哥费心了。”何途点头谢过。能够擦点药自然是更好。
褪下肩膀上的衣物,另一人开始为何途上药,这期间赵猛则开口问道:“小兄弟能够从千百人中杀出,可见身手不凡。先前还未询问,你从何处而来?若只看外表,当真不像是一个习武的人。”
何途普通的外表下的确很难看出他能够有这么一身蛮力。可他心里清楚,这身力量来的很奇怪,伴随着他的穿越而来。
只是如何对赵猛说的问题!
从另一方面来说,赵猛如今这么关注自己的武力,会不会有其他的顾忌?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从千百人中杀了出来?
想了想,何途却是决定不隐瞒任何事情,“这身本事,乃是天生的。”
“天生神力?”微微笑出了声,赵猛又接着说道:“我却是听说,二弟遇见你的时候你跟大木他们一样,被关进了囚车,你自己踢坏了囚车,却在出来后昏睡了过去。
能不能跟我说说,当初是什么人抓的你?”
“我如果说,那时没有任何反抗就被抓了,大哥会信吗?”说完,何途便直勾勾的盯着赵猛看。
二人四目想对,何途明显看的出赵猛在思索,但始终没有回答信还是不信。
身后之人已经替何途简单的将伤口处理,并替他将衣服拉上。
何途稍稍活动了一下那只手臂,在赵猛还犹豫的时候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有些事,何途说了怕大哥不会相信,因为那些事情,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何兄弟所言,何事?”
“大哥会相信一个人的力量突然变强吗?一夜之间的事。”
此话一出,赵猛双眼中的疑惑更甚了,可他还是不知道该不该信。
何途也不在意赵猛此刻在想什么,只是顾自说道:“二哥劫囚之前!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有这身力量,所以一直在囚车里坐着。劫囚的那天,我实在是太饿了,后面的事可以说是意识错乱时发生的,那个时候,满脑子只想着一口吃的。”
“醒来之后我就被带到了寨子里,想起自己一脚踢死了看押的官兵,几番折腾够才确定自己有了过人的力量。不过自此事之后我好像忘了很多东西,又很多事情记得都不再真切。再之后的事情,大哥也就都清楚了。”
何途的这些话听的二人一阵呆愣,却没有立刻反驳何途什么,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事的真假,一切就如何途一开始说的,太过匪夷所思。
好一阵的沉默之后,赵猛才简单的说出一句:“你说的这些,我信。”
“我自己都花了两天才肯相信的事,大哥这么快就信了?”
这一问,赵猛呵呵的笑了起来,笑的像是一个老顽童:“为何不信呢?若是何兄弟想说谎,比这能够让人信服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在之前受伤了,所以被抓。”
“何兄弟是真的也好,假话也罢,如你这般身手的人,有些事不便告人也正常。我这行将就木之人,不过是随意的跟何兄弟聊聊罢了。”
闻言,何途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毕竟再深一点的事,他真不能说。
短暂的迟疑之后,何途见赵猛也不说话,这才开口问道:“不知道大哥接下来打算如何?”
问题回到眼下,赵猛只能是一个苦笑:“能如何呢,再寻了地方,过之前寨子里的生活。”
“大哥就没想过让兄弟们走的更远一些,过的更好一些吗?”何途问。
“想?”右手在那已经摸的油亮的把手上拍了拍,赵猛打量着自己的一副残躯道:“我如今这样,又能想什么呢!
这里的兄弟其实心都不坏,很多都是走投无路才做了点错事,有些因为交不上税收而被逼,有些被胡人欺负到如此境地。
自从来到这里后,他们都很守规矩,除了抢欺压贫苦百姓的富户员外,不会去做其它的坏事,若不然,也不会只有二妮跟杨氏两个女人。
我这当大哥能做的,只有让兄弟们之间不争不抢,吃同样的食物,有同样的待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仅此而已了!”
“那,其他人呢?总是过一天算一天。如此下去怎能长久?就没人想过改变一番吗?”
赵猛沉默了许久,突然一句“你说的这些,我懂。就好像今日这般,官兵一来,我们就什么都没了,往日里看起来还能过的悠闲日子,在遇到官兵的一刻,什么都没了。”
“可,二弟总挂在嘴边的三个字你知道是什么吗?亡命徒。大伙都是亡命徒,能多活一天都已经觉得万幸了,一群不能在世间自由行走的人,还能要更多的什么吗?”
这番话听的何途不知道如何去说。
大宋虽然对外总是各种议和,可河水以南的地界还算安稳,特别是江南各地,算是安稳。
如赵猛这群人,若是内心少一点怜悯,不顾其他百姓的死活,抢普通百姓的粮食和财物,日子倒是会好过的多。
若是那般,就不会有上次大木被抓的事情。没了大木被抓的事情也就不会有劫囚,不劫囚官府也懒得专门针对他们。
可他们偏偏有一颗善心,不愿意让更多的贫苦百姓再遭受苦难,有时候劫了富户员外的钱财,可能还会施舍穷人。
这么一群连自由活动都没有的人,一群被官府称作反贼的人……!
“我们能做的,只有将驻地选择在官兵们不好四面围剿的地方,除此之外,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便是这次,若非选择的驻地只能被官兵从一侧袭击,该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出来才对。”在何途思索时,无奈的话语又从赵猛的口中传出。
而在这之后,何途却说出一句惊人的话语:“既然已经被定了反贼的名头,何不奋力一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