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此谓修身在正其心。
【一】
“‘夜气’是就常人说。学者能用功,则日间有事无事,皆
是此气翕聚发生处。圣人则不消说‘夜气’。”
《孟子》里的:
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复,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
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
操,是操持,持守。舍,是放弃。
【二】
子谓韶,曰:“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韶,是舜的乐。武,是周武王的乐。
问:“孔子谓武王未尽善,恐亦有不满意?”
先生曰:“在武王自合如此。”
曰:“使文王未没,毕竟如何?”
曰:“文王在时,天下三分已有其二。若到武王伐商之时,文王若在,或者不致兴兵,必然这一分亦来归了。文王只善处纣,使不得纵恶而已。”
【三】
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子莫执其中道,他不是不为自己,但不会像杨子那么绝情绝物;他不是不兼爱天下,但是不像墨子那样舍身徇人。孟子说,能执其中道,就接近正确了。但是,道无定形,中无定在,必须随时应变,与势推移,该为我时就为我,该为人时就为人,这就是“权”。
问孟子言“执中无权犹执一”。
先生曰:“中只是天理,只是易。随时变易,如何执得?须是因时制宜,难预先定一个规矩在。如后世儒者要将道理一一说得无罅漏,立定个格式,此正是执一。”
【四】
唐诩问:“立志是常存个善念,要为善去恶否?”
曰:“善念存时,即是天理。此念即善,更思何善?此念非恶,更去何恶?此念如树之根芽,立志者长立此善念而已。‘从心所欲不逾矩’,只是志到熟处。”
善念存守在心里,就是天理。这个念头本身就是善,还要去想什么善呢?这个念头本身就没有恶,要去什么恶呢?这个善念,就像是树根发芽,立志者只要时刻确立这个善念就够了,它长出来的树干、枝叶、花果,自然全都是善,不需要他去刻意为善去恶,孔子说的从心所欲不逾矩,就是立志达到纯熟的境界而已。”
【五】
“具体而微”语出《孟子》,公孙丑向孟子请教圣人:“子夏、子游、子张,皆有圣人之体;冉牛、闵子、颜渊,则具体而微。”
孔子弟子个个都学做圣人,但是学力不同,所得各异。比如子夏、子游得圣人的文学,子张得圣人的威仪,都有圣人的一部分。冉牛、闵子、颜渊则气质不偏,义理完备,已经得到圣人的全体了,但是有自己的局限性,尚未广大,不能像圣人那样大而化之,无可限量。
问:“文中子是如何人?”
先生曰:“文中子庶几‘具体而微’,惜其蚤死。”
问:“如何却有续经之非?”
曰:“续经亦未可尽非。”
请问。良久,曰:“更觉‘良工心独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