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爷,可记得你昨日对下官所说之言?”包拯见杜钦犹豫,于是提醒了一句。
“你是说要你代本皇爷接旨一事?”杜钦狐疑。
“你可是当今圣上的小爷爷,就算不上殿面君,也没有人敢怪你。现在距离陛下临朝还有一点时间,如果走得快些的话,你完全可以赶在陛下出后宫之前截住他。”
杜钦的眼珠转了转。
这个包黑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皇帝临朝可是一等一的大事,若稍有不慎被自己拖延了时间,恐怕就连后宫的李皇太后也救不了自己。再说,就算皇帝钦封了自己这个监察御史,也不会责令立刻离京吧。
看包拯一脸坏笑,杜钦决定故意把此事拖下来。
想到这里,杜钦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包拯自然是有他的想法的。
要做这监察御史一职的人是小皇爷,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副手,代管尚方宝剑。看这小皇爷虽不憨傻,但幼时一定也被房门夹过脑袋。自己设套拿走他的滴血鸳鸯石,早晚会被他识破,到时候,这家伙犯起浑来,还不拿尚方宝剑砍掉自己的黑头?
如果能够叫他在上朝之前惹怒皇帝,其结果只有两个:
其一,由自己代替小皇爷,成为正牌的监察御史,并掌管尚方宝剑;
其二,收回成命,不再派人去各地方上巡查。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包拯来说都有益而无害。必定陪着这样一个家伙去巡查各地,一旦被他惹出祸来,受牵连的肯定是自己。
正要继续再说几句,朝房大门口传来一名值班太监的声音:
万岁爷现已临朝,众文武官员前来见驾。
各色官服顷刻间骚动起来,文武官员依次从屋中走出。
没多大一会儿,香烟缭绕的金殿便被大臣们占满了,值班太监一声“参驾”,几乎所有人都矮了半截,品级台前,瞬间铺满了官服。
杜钦站在这些文武官员的身后,一时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这种情形是小皇爷的记忆里不曾出现过的,杜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跪。
金殿的最高处,仁宗皇帝坐在铺满了黄色绸缎的龙椅之上,一袭同样是金黄色,绣满了各种龙形图案的袍子,两名手捧香炉的宫女站在身后。这气势,把个昨天还在皇帝面前翘起二郎腿的杜钦也震慑住了。
“何人如此大胆,还不参拜圣驾?”站在皇帝身边的值班太监用手一指杜钦,大声喝道。
几乎所有跪在地上的人,都从双腿间的缝隙里向杜钦看过来。
这种与其说是庄严不如说是恐怖的情形,把杜钦惊到了,眼珠转动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算了,小皇爷初次进殿,不懂这里的规矩,不要为难于他了。”皇帝说道。
所有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杜钦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皇帝还算开明,否则自己这藐视皇帝之罪恐怕是躲不掉了。
随着太监的声音,人们按部就班地把这繁琐的礼仪进行到底。
接下来他们所以论的事情可不是杜钦感兴趣的。
杜钦慢慢从紧张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开始沿着品级台的下方踱着步子。好在这些官员都站在台阶上,没有人注意到杜钦。
“朕前日听闻安徽、河南两地偶有灾荒,盗匪横行,以至于饥民遍野,只是此消息之来源待查。朕有意派朕的小皇爷协同包爱卿一同前往巡查,若情况属实,朕当立刻下拨赈济粮款,不知众位爱卿有何高见?”皇帝终于提到了正题。
杜钦停住脚步,努力把耳朵竖起来。
大殿上沉寂了几秒钟。
所有人这时候才知道,这位小皇爷之所以上殿的原因。心里也立刻明白,这件事情皇帝已经内定了,还需要说什么吗?
“万岁,臣有话说。”
必定还有人不识趣。
杜钦的目光掠过众多的人头和肩膀,看向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家伙,说话的时候连整个身子都在跟着用力,叫人深信,他或许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还好,小皇爷对这个人还算有一点点的记忆。
这个人名叫田绅,官拜尚书令,是朝中资历最老的大臣之一。
尚书令的官职极高,统领朝中各部,其待遇甚至可以比肩一品宰辅。只是朝中各部各有分工,每一部都有专司之人,所以,这尚书令官阶虽高,却并无多少实权,历来只是那些行将朽木之人的养老官职。
田绅便是如此。
前几日,他已经向皇帝提出告老还乡的请求,只是皇帝尚未作出批示。
杜钦不知道这老家伙想要对皇帝说什么,不过,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万岁,老臣不知万岁此消息从何而来,据老臣的外甥滁州知府费庸呈报,这两年安徽境内风调雨顺,各地百姓深感皇恩,缴纳税银十分踊跃,此事万岁可向户部官员询问,以证明老臣所言非虚。万岁若在此时派小皇爷下去巡查,老臣只恐引起各地方官员恐慌,以给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还望万岁明察。”这田绅边说边抖,说到最后,连气都喘不匀了。
“果如田爱卿所言吗?”皇帝看向了两边的文武官员。
众文武官员无人应答。
杜钦怒视田绅。
原来这老家伙居然是费庸的舅舅,小爷此番要下去巡查,其目的就是要找费庸报仇。
自己一个好端端的乞丐,居然被费庸抓来替盗匪充数,这等官员会是好官吗?
田绅的官职虽是虚弦,但是,必定在朝中多年,身边的弟子学生很多,得罪他就得罪了一帮人,而这小皇爷和包拯也是轻易得罪不得的。所以,众人纷纷选择闭口。
皇帝的脸上略显不悦。
“陈爱卿,方才田爱卿之言你可听到,有何话讲?”皇帝忽然指着陈垠。
陈垠似乎迟疑了一下。
“万岁,田大人之言微臣略有狐疑。”陈垠缓缓说道,“前日微臣方才接到滁州知府呈报,由于荒旱所致,土地收成甚微,恳请户部议审减免税银。只是不知田大人口中的滁州知府和微臣口中之人是否为同一个人?”
此话一出,大殿上有人捂着嘴窃笑起来。
滁州知府当然只有一人,这陈垠,敢是要将田绅的这张老脸撞到宫墙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