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计谋(上)
黑夜,苍茫草原,寒风凛冽如刀,刮过冰冻如巨镜的阔涟湖面,湖面之上,迎着劲风吹雪,一辆无蓬顶的黑色巨型勒勒车缓缓向着西北面前行,奇怪的是,拉着勒勒车的并非犍牛或骏马,而是四头黑色绒毛的血腥贪狼,四头狼的脖颈上套着铁链,拼命拉拽着身后的勒勒车,而此时,帖木真的魂灵漂浮在天空之上,他眼看着,看着自己的身体覆盖着白毡,被置于那辆巨型勒勒车之内,任由四头贪狼往湖的西北方向拖拽着。
四头贪狼尽皆有着绿油油的可怖狼眼,它们在拉拽着勒勒车时,还不时的回头,贪婪的看向车内帖木真的身体,猛兽的眼中,充满着对人肉的渴望,它们锋锐的牙齿滴着粘稠的带有血丝的唾液,异常狰狞可怖,可令人惊奇的是,每当四头贪狼想要稍缓拉拽车子的脚步,想要转头看一眼帖木真在车内的身躯之时,很快,随之而来的便是冰雪在空中凝结成长鞭,猛烈的抽打向放缓拉车脚步的贪狼。鞭打声伴随着黑色巨狼的哀嚎声,这使得四头贪狼越发不敢放缓脚步,越发不敢贪婪的转头看向车内了,如天神之助,这冰雪凝结的神鞭,在无声的催促着这些猛兽往前而行,不准丝毫停留于湖面。
在这种无声的残忍的威逼下,四头黑色贪狼不得已加快了脚步,愈发死命拉着勒勒车往西北面奔跑,很快,车子离开了结冰的湖面,一路往西北,再往西北,越过南面一段倾斜向上的缓坡,竟是直直的往斡鲁速山城而去了。
帖木真虚浮于半空中,眼睁睁的看着下方贪狼拉着他的身躯往斡鲁速山城而去,他心中惊诧莫名,亦是焦急万分,他想喊,想要下去阻止,那是仇敌塔塔儿人的城池呐,他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四头畜生把他拉入城内,自投罗网,白白的交到札邻不合的手中?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他喊不出声音,也无法下到城门之前,他只能无力的看着四头贪狼越发的靠近斡鲁速山城的南城门,而城头之上,札邻不合猖狂的大笑,塔塔儿兵士举着火把,已然迫不及待的大开城门,等着贪狼们拉着帖木真的身躯入内了。
而就在他在低空中暗自惊奇之时,四头贪狼已然拉拽着勒勒车到了城门之下,而也就是在它们到达城门的一瞬间,
天空的冰雪再度凝结,这一次却是凝结成了一柄查干苏鲁锭长矛,这枚长矛从天而降,迅如奔雷,猛然间依次穿过四头贪狼的身躯,而后,便见四头贪狼的血肉全部瞬间粉碎,而后它们的血肉粉末又再度于城门前重新凝结,四头贪狼之血肉粉末全部汇聚于一。
转瞬之间,四头贪狼虽死,却由它们的血肉汇聚,从而形成了一头更为巨大的白色贪狼,这头贪狼仍旧戴着铁链,当它落地之时,骤然间便仰天发出了一声震彻天地的狼嚎,随之,便见它拖拽着勒勒车,拖着车内帖木真的身躯,大步冲入了斡鲁速山城。
而随着这一声白色贪狼的狼嚎声响起,城墙之上的塔塔儿人尽皆痛苦跪地,口鼻喷涌鲜血,进而在片刻后便尽皆在声波中被震得气绝而死!
帖木真在低空中看到,札邻不合亦是同样口吐鲜血,继而便不甘的从城头上摔落了下来,他的尸体就这么重重地落在了覆盖白雪的城墙外,侵染出一片血红之色。
这令帖木真惊诧莫名,便见入城后的贪狼,再度发出了一声凄厉狼嚎,而后它便挣脱铁链,抛下帖木真的躯体,化作一道白光,直冲霄汉而上,进而在空中微微一闪,竟是化作了一颗星宿,而随着贪狼星宿的形成,帖木真的耳边传来了一声苍凉浑厚的声音。
“唯有亡者,可入山城!”
“唯有亡者,可入山城!”
这声音连绵不断,阵阵冲击着帖木真在虚空中漂浮的魂灵,使他的身形不断的虚化着、消失着。
“不!”
眼见自己的身形不断消失,帖木真仰天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吼,他还没有活够呢,他还有母亲、妻子、儿子,还有那么多跟随他的兄弟和将领们......
随之,骤然之间,虚空变色,光明骤降!
在这惊恐之中,帖木真猛然睁开了双眼,口中下意识的再度喊了一声:“不!”
“大哥,你终于醒了。”烛火通明的大帐之内,厚实的毡榻旁,假寐的合撒儿被帖木真的喊声惊醒,本就守在榻边,没有睡实的他,猛地转头盯着仰躺在榻上的帖木真,低声道。
“你,你是合撒儿?合撒儿,我,我这是在哪里?”帖木真大口喘着气,他的意识逐渐恢复,但因为箭伤,使得他还颇为虚弱,他努力想要抬起身来,却因为四肢的虚弱而无法做到,他的视线聚焦,辨别了一下,而后看向盯着他的合撒儿轻声道。
“大哥,这里是斡鲁速山城东南,阔涟湖畔的一片草原,原本这里是塔塔儿人的冬营地,而现在他们都被札邻不合迁入了山城内,所以,你昏迷后,我们便退兵于此,暂时占据这里驻牧了下来。”合撒儿迅速开口解释道。
“水,我感到好渴呐,合撒儿,给我拿些水来吧。”帖木真微微恍然,随之便感觉口中干渴难耐,便努力对着合撒儿开口道。
由于此时大帐内就只有合撒儿一人守着,所以当他听罢,便迅速起身,往大帐中央的一个烧着热水的铁锅中以木碗掏了一碗热水,并吹着气喂给帖木真慢慢的喝了。
“呼,好多了。”在喝了水后,帖木真微微闭目呼出一口气,而后再度睁眼看向自己的弟弟,轻声问道:“我昏迷多久了?”
“现在已是深夜,算上今日白天,已有两天了。”合撒儿回道。
“两天了啊,合撒儿,把我从榻上扶起来,身子垫的高些,我不想再这样平躺着了。”帖木真望着帐顶,开口道。
“大哥,你的伤豁儿赤看过了,塔塔儿人的重箭射在了你的胸腹之间,虽然你披了皮甲,又有内里的锁子甲和丝绸罩衫三层护持,但箭矢仍旧插入你的身体颇深,若没有这三层护持,恐怕你的肠子就会被射烂了,即便如此,豁儿赤在拔出箭矢后,仍旧无法彻底断定你的其他脏腑是否受损,你这两日高烧不退,豁儿赤告诉我说,若再过两日你还是无法醒来的话,恐怕你就再也无法醒来了.......”说到此,即便冷静如合撒儿,仍旧轻轻呼出了一口压抑之气,仿佛这口气之后,心情都为之一松了一般,他接着摇头对帖木真轻声道:“大哥,虽然长生天护佑,使你及时的醒来了,但你仍旧需要休养,不要逞强,还是就这样平躺着为好。”
“这样啊,豁儿赤这个好色的家伙,关键之时,还是有些用处的啊。”帖木真不再强求抬起身子,而是扯动嘴角,微微叹息了一声。
话说豁儿赤是一个草原杂家,什么都懂一些,但由于他还是一个萨满的缘故,因为他的天资不凡,所以,他在萨满医术上颇为精进,对一应急救的草原药剂,所知颇多,所以他才能为帖木真诊治箭伤。
“我昏迷的这两日,都发生了什么?”帖木真再度开口问道。
“我们的亲家,合赤温的岳父,斡勒忽讷惕部大那颜伯里,率领着一千斡勒忽讷惕部兵马赶来了,因为恰好碰到我们撤兵,他便与我们一起退到了此处冬营地暂屯了,札邻不合在这两日从城内遣兵对我们的冬营地发动了一次夜间奇袭,但放心,都被我派遣忽必来、博儿术等人给成功的击退了,并一路追着他们的败兵再度打到了山城附近,相信札邻不合不敢再轻易前来偷袭营地了,但我还是在斡鲁速山城附近散出了探马,以防他再有动作。还有,撒察別乞、忽察儿、阿勒坛、答里台等老家伙知道了大哥你受伤,就有些按耐不住了,他们这两日里屡屡想要进入大帐来探望你,其实就是想看你是否已经不行了,是否快要死了,是我拦住了他们,没有让他们进帐来,这些人个个不怀好意,他们入帐后必然会大声吵嚷,会影响大哥你的休养与康复,所以,我没让他们进来。”合撒儿沉声向帖木真叙述了这两日来发生的事。
“这么说,这两日以来,只有你和豁儿赤入我帐中来了么?”帖木真微微眯眼,发问道。
“是,除了我和豁儿赤,没有人入帐来,这两日都是我亲自守着照顾大哥你的。”合撒儿点头回道。
“这很好,很好。”帖木真再度想到了刚才自己所做的梦。
夜有贪狼入梦!
唯有亡者,可入斡鲁速山城!
如此想来,这个梦定是上天给自己的启示,那么现在,是时候用一场诈死的计谋,来夺取这斡鲁速山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