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杀戮
“废物!都是废物!”
来宁馆中,接到匆忙赶回的马河所报情况,一时间,满心想着抓住刘仲禄,能够减轻自己“失察”罪责的完颜塞补破口大骂了起来。
而后,他大口喘着粗气,在馆伴副使斡古出和帖木真等人的劝说下,不得不快速调集了来宁馆外的巡防马军二十骑,和帖木真等人一起,驰出中都城,沿西南官道搜捕刘仲禄。此时,因为教习入见礼仪赶来的耶律阿海也在馆中,是以,在帖木真的相邀下,他也跟随帖木真他们一起,往城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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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另一边,刘仲禄一路沿西南官道策马狂奔,冲过卢沟河浮桥,驰出数十里,绕过良乡县城时,他仍未能彻底甩掉身后追赶的马庆、雪克该等人,只是此时,双方马速都有所下降,而刘仲禄胯下的这匹抢来的马耐力略胜一筹,倒是使得他和身后的追兵又稍稍来开了些距离。
在踏过良乡县城外时,刘仲禄突然灵机一动,记起了这良乡县境内北面,有一座占地不小的全甄道观,他曾经为道观中的役畜出诊看过病,知道那里背倚山丘,下午时分人烟稀少,极其幽静,不若先将身后的一伙追兵引入那玄真观,让他们在玄真观中的各个殿宇中翻找忙乱,而自己则可隐于观外的密林间,待追兵们都冲入了玄真观内后,自己再从容拨马往太行山亡命。
主意一定后,刘仲禄遂调转马头,拨马沿龙泉河往北疾驰而去,而对于跟在他身后满头大汗的马庆等人来说,前面刘仲禄的身影与己方的距离越拉越远,慢慢都有变成一个黑点的趋势了,他们不得不狠狠地抽打胯下马匹,逼出马儿的最后一分耐力,拼命的、死死的咬住前方的刘仲禄,不使其淡出己方的视野。
在一番你追我赶中,刘仲禄率先从官道拐了下来,向着通往玄真观的小道打马而行,此时他的马速稍降,因为小道崎岖,数十里疾驰,战马耐力也已到极限,他不得不放缓马速,不过,想来身后追兵的马匹也应是同样的情况了,就算追来,在如此小道上,他们的马也是无法跑快的,他倒是不担心会被猛地追上。
在小道降速骑行一阵后,刘仲禄率先赶到了玄真观山门,此时他朝后看了一眼,身后的马庆等人已变成了一个个黑点,远远的能够看到而已,他不敢耽搁,也顾不得道门之地,入山门不得骑马而入的规矩了,却是继续驱马直入玄真观而去。
直娘贼!刘仲禄这贼厮害苦了俺!
马庆努力眯眼看着,看着前方远远的那枚黑点,看着这个黑点直往玄真观冲了进去,他忍着骑马追出数十里而酸痛的大腿内胯,抹着额头不断滴下的汗水,心中暗自咒骂着刘仲禄,这贼厮可真能跑啊,竟然一气儿让自己这十余人追出了数十里,还没能追上他!
“那厮往玄真观去了,跟着俺,入玄真观,擒下刘仲禄!”虽然不知道刘仲禄为何要往玄真观方向逃奔,或许是因为有熟识的好友恰好在此当道士,以为可以帮他隐匿在观中,自己这方就搜不到他了?
总之,不管如何,先往玄真观搜捕再说!
刘仲禄一路驱马驰到玄真观建筑群落的正门外附近,却是又稍稍打马往东而行,因为正门附近或许会有道士出没,也无密林隐藏,不利于他藏匿以待追兵入观,他要把身后的追兵引向东面的玄真观东侧门,门外附近有大片密林,幽静异常,可以供他藏匿,正是他希望将身后追兵引入玄真观的绝佳所在。
于是,在往东侧门驱驰前,他故意将腰间系着的玉佩、马鞍侧的绳索、布料抛在了去往东侧门的石板路面上,以此制造出他狼狈往东侧门逃窜的现场情状,以便引诱随后追来的追兵们,往东侧门去寻他。
在陆续抛洒了这些东西后,他打马匆匆往东侧门而去。
而事情的发展亦是不出他所料,马庆、雪克该等人纵马追至玄真观正门外不远,即看到从正门往东,有零星弃物抛洒于向东的一条石板小道之上,没说的,这必然是刘仲禄在骑马逃命的慌忙中,不慎掉落在路面上的,于是,马庆一挥手,和雪克该一起,带着十余骑绕过玄真观正门,调转马头,往东面有弃物散落的石板小路追了过去。
刘仲禄一路打马来到了玄真观东侧门外,为了迷惑追兵,他在东侧门外不远处下马后,就悄悄的、迅速的将马匹牵到了东侧门的门檐下,这里果然幽静而无人,外有密林,东侧门此时是虚掩着的,他也没管那么多,绑了马匹在门外的一颗槐树下,自己便迅速窜入了门外的大片密林中去了。
在密林中,他将暗暗观察追兵们的动态,只要马庆他们追来后,看到他的马匹绑于东侧门外的槐树下,他们就必然会以为自己已然从东侧门逃入了玄真观内,而后,只要他们跟着从东侧门追了进去,偌大的玄真观,怎么着也得搜上一阵,拖延时间,届时自己便可以迅速从林中出来,牵上在门外的马,从容的往太行山亡命去了,就不用再担心对方跟在身后,死死地咬住自己不放了。
却说,马庆,雪克该带着十余骑,很快就冲到了玄真观的东侧门外,他们也如刘仲禄所料的那样看到了绑于门外的黑马,却正是刘仲禄所骑的那匹,于是,本就焦急的一众人,自然尽皆以为贼厮刘仲禄是从这东侧门中窜入玄真观隐匿起来了,于是,马庆、雪克该当即翻身下马,领着众人急哄哄地由东侧门冲入了玄真观内。
此时,藏于密林中的刘仲禄嘴角微弯,他的计谋得逞了,对方果然在焦急中失去了冷静,只想着冲入玄真观中搜寻他的身影,而不知道自己正躲在东侧门外的密林中偷看着呢,他决定再等一等,等马庆、雪克该他们稍稍深入了玄真观后,而没有人从东侧门突然间出来后,他再悄悄的从林中出来,去牵马轻轻离去。
但是,在片刻之后,刘仲禄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皱起了眉来,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声音?如此喧哗,在东侧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这听力极为敏锐的耳中,怎么隐隐听到了一阵金铁碰撞之声,从东侧门中随风传了出来?似乎还有惨叫声和喊杀声?
在这道观之内,难道是马庆他们和道士们打了起来?还是?
刘仲禄心中隐隐不安,不管了,先逃命再说,于是,他一咬牙从密林中踱了出来,矮身迅速靠近那匹绑于槐树下的正在吃着落叶的黑马,但当他越发靠近东侧门时,他耳中听到的声音便越发清晰起来了。没错了,是兵器对撞发出的剧烈碰撞声,是刀兵之音,还有那愈发凄厉的惨叫声!
刘仲禄咽了一口唾沫,心中的不安再度加剧,他只是想着逃命,可没想着有人会因为搜寻自己而死啊,所以心中的一丝善念,使他不由自主的悄悄摸到了虚掩着的东侧门处,他微微地透过门缝往里窥探,接下来,他的双目猛然张大,只见在门缝之内,一场极其血腥的厮杀已步入了尾声。
他的眼中,马庆被人砍下了头颅,雪克该被人捅破了胸膛,不甘的倒在了血泊中,他们二人的身侧,则是一众跟随他们的牵拢官歪斜着的挂满鲜血的尸体,眼看着就只有一两个人还在抵抗着了......
而更可怕的是,杀戮马庆、雪克该他们的人,足足有二十余个,尽皆是身着灰黑色袍服、头戴斗笠的精壮武夫,他们的刀,他们其中一人那在下午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寒光的直刀,使得刘仲禄透过门缝,看到了靠近刀镡的刀身底部的印记——海东青!
这种在刀身上刻有海东青纹样的直刀,刘仲禄只在一种武人那里见过,那便是中都城的卫戍军,负责整个中都城防务的精锐部队——武卫军的佩刀!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正是武卫军杀戮了马庆、雪克该等人,为何此时会有二十余个金军卫戍精锐,出现在了一座道观之中?
刘仲禄冷汗直流,一时间浑身冰寒,他预感到,恐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马庆、雪克该等人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或者恰巧撞破了什么朝廷秘密,才会在如此转瞬间被人给灭了口!
我的身体快快动起来啊,必须得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自己也活不了了!
刘仲禄的身体因恐惧而变得僵硬,但脑中却飞速运转着,为了克服恐惧,刘仲禄狠狠地咬了一口下唇,咬出了血来,刺痛感使他的身体知觉恢复,他抹着滴血的嘴唇,轻轻地、轻轻地往后挪步,而后在槐树旁飞速接下马匹,强忍着颤抖翻身上马,随即狠狠一夹马腹,往玄真观山门处逃亡而去了,跑,跑的远远的,这就是刘仲禄此时的最大想法。
玄真观东侧门内,术虎高琪甩了甩滴血的直刀,看了看最后一个被割断喉咙后,彻底丧失抵抗力的一个“陌生敌人”,在这个敌人身侧,还有十一具尸体倒在血泊之中,没办法,这些倒霉的家伙突然从东侧门外冲了进来,看到了不该看的,自己就必须送他们去死了。
“补刀,仔细查看,不准有一个活口!”术虎高琪沉声吩咐麾下的武夫道。
“是,队正!”一众经过厮杀的灰袍武夫,只有两人受了轻伤,那是雪克该和一名帖木真的近卫造成的,而其余武夫,则尽皆未曾受伤,因为他们是武卫军,大金国在中都驻扎的精锐之一。
“来人,也去门外看看,是否还有敌潜藏?”术虎高琪黝黑的马脸上一片冰寒,指示一名灰袍武夫道。
那人应命提刀,往东侧门外查探去了。
此时,在马庆、雪克该等人的尸体旁,堆放着十余个木制大箱,还有数驾马车停着,其中有一个木箱,也许是刚才在厮杀中被人撞开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了一些,却赫然是一捆带有黑色箭翎的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