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等待中的日常
帖木真回到后院,转入驿馆大堂,在等待了一阵儿后,即顺利的用过了晚饭,继而一夜无事。
第二日清晨,帖木真觉得驿馆内的早饭吃的有些腻了,马厨子的水平虽然不懒,但却稍稍偏于油腻,所以,帖木真起了个大早,在天蒙蒙亮时,就准备去驿馆外寻一家摊点,也好换一换口味。
于是,尽职负责的忽必来也跟在了他的身边,二人出驿馆后,往南拐入了一条小巷,在那里寻到了一家挂着“五十年老字号李氏”旗子的馄饨小馆儿,并在外面坐了下来。
此时,这家小馆儿内的几张桌子已经坐满了早起而来的食客,他们中大多数是些穿着粗布麻衣的普通百姓,或许是要早起在城里做工,所以偶尔在这里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也有几个看起来行商打扮的人,聚在一桌聊着什么生意,他们似乎是要等着出城,所以临时在馄饨馆儿对付一顿。
帖木真一见小馆儿内没了空位,遂在老板娘热情的招呼下,和忽必来一起坐在了小倌儿外摆放的一张木桌前,他们二人坐的这张桌子,也是这家馄饨馆儿摆放在外的最后一张空桌子了,其他的几张露天摆放的桌子,亦是坐满了人。
一大早生意便如此之好,由此可见,这家馄饨小倌儿定是所做的馄饨鲜美,极受食客们欢迎的了。
由于不想吃的太腻,帖木真就来了一碗白菜、萝卜、野蘑菇混合馅儿的素馄饨,而忽必来则是典型的蒙古人吃法,无肉不欢,这个巨汉当仁不让的来了一大碗羊肉馄饨,而后,两人又叫了一盘儿五张煎饼,一小碟儿豆豉和酸菜用于佐味。二人就着热乎乎的馄饨汤,在秋日的净州城内,烟火气中,稀里呼啦的美美吃了一顿。
在喝完最后一口热汤后,帖木真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儿,继而招呼早已大口吃完,并且已经迭了两大碗羊肉馄饨的忽必来,一齐起身,结账而回了。
当帖木真跨入驿馆大门,穿过大堂,想要往厢房而回时,却发现大堂通往厢房的一段廊道上,人声嘈杂了起来,于是,帖木真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想要看清情况。
特么的,该不会是博儿术和木华黎又干起架来了吧?还是桑昆手下的克烈人终究忍耐不住,和乃蛮人打起来了?
在廊道的尽头,一个小院落中,帖木真看清了情况,却是四五个戴着尖顶皮帽,身着左衽皮袍的乃蛮人自己鸡飞狗跳了起来,他们都伸开着双手,左扑右闪,嘴里还喊着“抓住它!”“在那里!”之类的话,而那位乃蛮亦难赤可汗的长子拜不花,正在对着他们指挥着,焦急的想要让他们抓住什么似的。
而就在帖木真刚刚看清楚此间的情况时,只听“喵”的一声轻叫,一团儿白色的物什就直朝着帖木真的脸窜了过来。
这踏马的是什么玩意儿?
电光火石之间,帖木真身形敏锐,他向右一个飞速侧身,躲过了就要撞到自己脸上的白色不明物,进而在闪身之后的瞬间,看清了那白色玩意儿的毛尾巴,于是下意识的,他在侧身后,迅猛的伸出修长的右臂,向着半空猛地一抓,便一把将那条白色的尾巴捏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这是那天拜不花抱着的那只白猫?调皮的小畜生,差点儿就要撞到咱的这张帅脸上来了,讨打!
如此想着,帖木真遂伸出左手,从腰间取下那根被他日常用来挠后背痒痒的鹰头短仗,朝着在自己右手中左右上下凌空挣扎的白猫,作势就要以短仗在猫身上给它来上几下。
“帖木真特勤,别打!”
就在帖木真将要动手时,一声急促的喊声传了过来,帖木真扭头一看,却是拜不花急急的朝着他跑了过来。
特勤,乃蛮人继承了突厥、回鹘的大半文化和传统,所以,也就习惯于用突厥官号来称呼部落酋长了。
拜不花三步并两步,快速的来到了帖木真面前,他伸出了修长白皙的右手,试图安抚帖木真的情绪,或者是安抚那只白猫?
此时的拜不花,倒是没有穿的像前几日那般艳丽,未穿红袍,而是换了一件黑色的团花左衽布袍,头上也未戴冠,仅仅是梳了几股辫发,整齐的披于腰后罢了。
“我说,拜不花那颜,你的猫这是怎么了?要知道,我刚才但凡躲闪的慢一点,它就要挠到我的脸上了呢。”帖木真见拜不花盯着自己手中的白猫,一脸心疼的样子,他摇了摇头,笑问道。
那颜,帖木真是按照蒙古人的传统叫法来称呼拜不花的。
“唉,我代我的白猫向帖木真特勤您致歉了,请您看在它还小的份上,就饶过它吧。”拜不花先是诚恳的向帖木真道了歉,继而摇了摇头叹气道:“说起来,我的猫一向乖巧,可当它来到净州驿馆之后,仅仅过了两日,不知为什么,它就开始暴躁乱跳,时时想要往外跑了,不瞒帖木真特勤您,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把它往回抓了。”
过去好好的,乖巧,现在却暴躁不安?还往外跑?
帖木真听罢后心中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遂捏着猫尾举高,并看着拜不花续问道:“你的猫是母的?”
“它是个美丽的姑娘。”拜不花疑惑的回道。
这只白猫是他的继母、也是他父汗亦难赤的宠妃古儿别速,在他的生日上送给他的礼物。古儿别速虽是他的继母,却只比他大一岁,她长得极为美艳动人,还与他的母亲年轻时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对他温柔、爱护。所以,这令年幼丧母的他,对古儿别速有着异样的爱恋,只要是古儿别速送给他的东西,他都万分珍惜,而既然是古儿别速送的猫,自然是小母猫无疑了。
“还给你!”帖木真先是将白猫递还给了拜不花,后者小心的接了过来,将之紧紧的抱在了怀中,极力抚摸着想要安抚白猫,看着这情况,帖木真轻轻一笑,开口道:“我建议你派出你的人,好好的搜一搜这驿馆,近来这驿馆院内,时常窜出着一只黑色的野猫,据说,它可是只公的呢,所以,你们设法诱捕它吧,否则,呵呵....”
开玩笑,还白猫是姑娘?这位姑娘恐怕是暗自怀春,在这里找到了相好儿的,已经把自己给变成少妇了吧?
拜不花听到帖木真的话后,他那俊美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连连摇头不止,反驳道:“你是说,我的姑娘被一只驿馆内的野猫给诱惑了?不!这怎么可能?我每次抓回它时,它都是独自呆着的,并没有什么黑猫和它在一起。何况,它是位高贵的姑娘,它的母亲来自一个畏兀儿(高昌回鹘)大贵族之家,它是在贵族家庭的熏陶下长大的,它怎么可能会看上一只,一只驿馆内的野猫?!”
嘁!理想主义!拜不花这家伙,还真是个文艺青年呐,动物发情时,还会在乎那个?它们毕竟不是人,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你的白猫,不是被黑色野猫的独有野性所征服了呢?说不定你在每次找到它时,它的相好儿的黑猫早就已经吃干抹净藏起来了呢?你是压根儿没注意观察吧你。。。。。
帖木真心中暗自一笑,继而表面上无所谓的开口道:“我只是好意的提醒,至于做不做,就是你的事了。”
“不会,一定不会,它是高贵的,一定有别的原因,总之,还是要感谢帖木真特勤您了。”拜不花连连摇头,他还是无法接受帖木真所说的现实,但礼貌还是让他向帖木真道了谢。
“不谢,你只要看好它就行。”帖木真摆了摆手,究竟是不是,等过段日子,就看你的白猫肚子大不大起来吧,如此想着,帖木真就要将左手中的鹰头短仗插回腰间。
“等等,帖木真特勤手中的短仗,很是别致呢。”拜不花的目光依旧温润,但却牢牢的盯在了帖木真的鹰头短仗之上。
“哦,你说这个啊,它没什么大用,我倒是常用它来挠痒痒呢,嗯,它的鹰嘴做的不错,正适合拿来挠痒。”帖木真将短仗拿在面前,用右手的手指弹了弹短仗的鹰嘴部位,笑着回道。
“......”
拜不花听到帖木真的话后,他着实怔了一怔,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拜不花这副样子,他或许是识得这鹰头短仗的了?帖木真心中一动,暗自想到。
“帖木真特勤,你真是一个举止异于常人的部落首领呢,我相信,如果你手中的鹰头权杖落在任何一个突厥系大部落贵族的手中,他都会因此欣喜若狂并视之为无上珍宝的,所以,你可要拿稳你的短仗哟,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就会有别人来抢夺它了呢。”拜不花回过了神来,他轻轻地摇头叹息,进而缓缓开口,真诚的好心提醒帖木真道。
这个文艺青年,果然认得这柄鹰头短仗!仅仅看到一次呐,他的眼力和见识必有不凡之处!
想及此,帖木真从容的将鹰头短仗挂于腰间,他看着拜不花,淡淡道:“拜不花特勤大可放心,我已经习惯了用这鹰头短仗挠痒痒了,并且一向将它拿的很稳,用得也顺手。谁要来抢?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份能耐了。”
“但愿如此。”拜不花笑了笑,他向着帖木真点了点头,继而抱着白猫,往自己的厢房回去了。
回纥第二代大可汗—葛勒可汗默延啜的鹰头权仗,竟在几百年后落到了一个蒙古人的手中?世间之事真是有趣而变化无常呢。
如若不是自己曾在一本畏兀儿(高昌回鹘)文残卷中看到过这柄鹰头权杖的画像,刚才还真不一定能认出它来呢。
不过,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只不过是好心提醒一下这位蒙古的帖木真罢了。毕竟,所谓的可汗之位,对于自己来说,还不如古儿别速的爱来的重要,如果能有朝一日得到古儿别速的爱,自己宁愿放弃汗位的继承,带着心爱的她远走高飞了呢。。。。。。
古儿别速是畏兀儿大贵族之家的女儿,她作为畏兀儿和乃蛮,这两个相邻的部族友好、和睦的象征,被嫁给了自己的父汗亦难赤,至少现在,古儿别速还是疯狂的崇拜、爱慕着自己那位有着赫赫战功和极大权势的父汗的。
至于自己?她仅仅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后辈罢了,哪怕,自己只比她小一岁。。。。。
如此想着,拜不花抱着白猫,摇头自嘲的一笑,默默的走进了自己的厢房之内。
“奇怪的家伙。”帖木真目视着拜不花走远,他摇头自语了一句,而后便带着忽必来,也往自己的厢房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