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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失去了最美好的东西

明朝文娱缔造者 花桥小鬼 4018 2024-07-06 15:28

  公元1476年,大寒。

  【夜雪初霁,荠麦弥望。】

  这一夜,雪下的异常大,盖过了月色,盖过了程府。

  程堂挑着夜灯,提着裤腰带,顶着风雪,赶往茅房,挑灯上瞧,只见那雪夜之中,有黑影立于檐角螭吻之上,风雪袭过,眨眼之间,不见踪影。

  程堂放下夜灯,皱眉疑惑,那里刚刚是站着个人吗?细细一想,突然内急,捂肚狰狞,思绪大乱,这下一心就只想着去茅房了。

  放下夜灯,照亮茅厕一角,抽出数张宣纸,一张裁三份,两份塞鼻,一份捂嘴,十分讲究。

  程堂憋的耳红面赤,移开宣纸,张大嘴巴,猛吸一口,再次捂嘴,以此法来换气。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尽快造出冲水马桶,这旱厕的味实在是太冲了!

  窸窸窣窣,咯吱…咯吱…

  程堂听闻外头有人踏雪而来,于是发声提醒道:“里面已经有人啦!”

  可是那声音还在继续,咯吱…咯吱,听上去十分有规律,好似那人每一步落地的力度,每一步跨越的时间都差不多。

  “谁在外面?”

  程堂有些后怕,声音几近颤抖。

  前世虽为成年人,若是鬼神之事倒不惧怕,可若对方是歹人、是杀手,那可就麻烦大了,毕竟这具身子才刚满六岁,即便思想已是成年人,可这身体素质远不如成年人。

  门外无人答应,可那脚步声却还在逼近。

  气氛骤降冰点,三张宣纸滑落,程堂屏住呼吸,缓缓举起夜灯,目光集中在木板门之上,若是有人推门而入,定要抢占先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脚步声突然停止,程堂明白,这时歹人已经到了门口,不由得攥紧夜灯,若待会有人进来,定要用这夜灯的木角狠狠地砸向他的脑袋!

  “程二少,是你在如厕吗?”

  程堂长吁一口气,从惊吓中慢慢缓过来,听这声音,应是那养马的落魄书生,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程堂重新抽出一张宣纸,捂住嘴鼻,发出的声音低沉又无奈:“嗯…是我…”

  程堂紧接着问:“你要如厕吗?”

  马柯双脚内八,屁股翘起,脸色憋的发青,犹犹豫豫地回道:“不…我…我先回房睡觉了…”

  程堂仔细一想,发觉不太对劲,方才门口那人绝不可能是养马的书生,因为两者的声音远近程度都不一样。

  “你先别走,我马上就好了!”

  马柯听到这句话,心中如释重负,这大概是二少爷出生以来说过的最体贴最温柔的话了。

  大雪纷飞,夜色愈浓,马柯已在茅房外等了一刻钟,要知道这可是大寒时节,又是大雪纷飞,身上又是单衣单裤,四肢已经麻木,却又不好离去。

  程堂提灯推门而出,挑灯照了一眼马柯,果然不错,是那养马的书生,不曾想他竟长得如此壮实。

  “你唤何名?”

  马柯愣了一下,浑身寒意全无,连声回道:“小人姓马,单名柯,唤作马柯。”

  “方才见到茅房门外有人吗?”

  马柯心中疑惑不已,谁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茅房门外啊?这不是脑子有坑吗?

  “小的一路走来,未曾见到人影。”

  程堂眉宇沉重,点了点头,移开夜灯。马柯如释重负,刚迈出一步,不料程堂又将灯光晃到眼前,十分古怪地问了句:“你要夜灯吗?”

  马柯连忙摆手,谄媚地笑道:“多谢二少爷好意,小的自幼摸黑惯了,这点路不打紧。倒是二少爷,这冰天雪地的,定要照亮脚下路,莫滑倒了,伤了筋骨。”

  程堂点头回应,旋即转身提灯慢行,待马柯进了茅厕,立刻撒腿就跑,方才门外肯定站着人,可是一眨眼那人就不见了,怎么跟个鬼似的?

  挑灯一路小跑,忽见月仙房间还亮着灯,便寻思着去瞧一眼好妹妹。

  程堂吹灭火烛,趁黑摸到窗下,悄悄翻窗而入,准备吓一吓好妹妹。

  从屏风后探出贼溜溜地双眼,瞧见小月仙在铜镜前翩翩起舞,罗缎飞舞,裙萝旋转,舞姿优美,人间罕见。若是再等上几年,可当真如仙女下凡。

  程堂悄悄地来到她的身后,迅速捂住她的眼睛,压低声线问道:“你可是仙子下凡?”

  小月仙惊奇地问道:“你是天庭派来的仙人吗?你是要带我到月亮上去吗?”

  程堂撇了撇嘴,只觉十分乏味,缓缓松开双手,在心里叹了句:“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

  小月仙迅速转过身子,罗裙随之旋转,待见到程堂,那惊奇欢喜的脸瞬间暗淡了下去。

  程堂见床柜上有一瓷罐,于是边走边靠近。

  “你这罗裙如此惊艳,谁人送你的?”

  小月仙跟在其后,如实答道:“这是娘送给我的。”

  程堂探头望去,只见那罐子里装满了黄豆,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点儿馋,于是毫不客气地端起瓷罐,摸了几粒黄豆,放在嘴里咀嚼。

  “娘说‘这件罗裙曾经是仙子穿过的衣裳,以后我进月宫时,一定要穿着这件罗裙’,我就想呀!等我以后当了仙子,我一定要把娘亲也带进月宫里,让她天天陪着我,让她不要再去染布坊了。”

  程堂望着满脸憧憬,满脸笑意的小月仙,嘴巴咀嚼的速度逐渐放缓,忽然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存在,影响了二娘和小月仙的人生。

  程堂忽然问道:“你这罗裙能借我穿一下吗?”

  小月仙揪着裙角,有些犹豫,有些不舍,有些害怕,久久不回应。

  程堂忽然想穿罗裙是有原因的,一来是想体验一下以男儿身穿着罗裙的感觉;二来是为了让小月仙明白这件罗裙并不是仙子的,而是二娘亲手为她做的。

  小月仙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朝程堂比了个一的手势,重复说道:“只穿一小会哦!只能一小会哦!就一小会哦!”

  程堂率先脱下金丝棉袄,貂皮马甲,耗牛棉帽叠好放在床边,看着小月仙解开腰束,脱下罗裙,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小月仙抬头望向程堂,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十分不舍地说道:“只能穿一小会哦!”

  程堂接过罗裙,并未立即更换,而是将其放在床边,然后拿起自己刚刚换下的衣物,为小月仙换上马甲、扣上棉袄、戴上棉帽。

  “暖和吗?”

  小月仙并没有回答,而是扑进了程堂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程堂。

  程堂感觉胸前有股暖流,轻轻拍打小月仙的背,温柔笑道:“你快去照照镜子,瞧瞧有几分像我。”

  程堂躲在屏风之后,捣鼓着罗裙上乱七八糟的带子,有些不太明白这玩意该怎么系。穿越之前,程糖也穿过许多裙子,但都没有这件复杂,如此看来倒还真有点儿像仙子的衣裳。

  半炷香之后,程堂低头扯着一条带子缓缓走出屏风,疑惑地询问道:“这条带子怎么长了一截?”

  过了片刻,无人回答。

  一阵寒风袭来,将门板吹的咔咔作响,程堂抬头望去,只见那人用长剑刺穿了小月仙的胸膛,满眼鲜红,触目惊心。

  云雾散去,月宫初现,银色光辉洒落门前,刺客却隐入了黑暗。

  门外悬着一轮银色圆月,屋内的铜镜一半露在月光之下,一半隐在黑暗之中,滚烫的红色正朝着月宫爬行,血泊之上,半红的棉帽,紧闭的嘴唇,惊恐的眼神。

  这一刻,程堂仿佛看见了无数个自己,铜镜里两个,地上两个,外面站着一个,月亮映着一个。

  程堂吓得跌倒在地,打翻了瓷罐,那些黄豆滚落,停在月光里的呈红色,停在月光外的呈黑色。

  即便程堂内心再强大,此刻也忍不住发出了尖叫,惊扰了整座寂静的程府。

  据说,那晚程老爷子与那刺客过了数千招,最终刺客被程老爷子生擒。扬州锦衣卫逼问了三天三夜,也未问出幕后主使是谁,再后来就没有了关于刺客的消息。

  公元1477年,大寒。

  程府后院。

  那些丫鬟们捣衣闲聊,不知怎么的又聊到了恩姐与程堂。

  “整整一年了,那小妖怪还不肯出门,我估摸他是见了恩姐的鬼魂,吓疯了。”

  那些新来的丫鬟不知她们口中的那小妖怪是谁,也不敢贸然询问,只好侧耳安静地听着。

  “据说那晚恩姐穿着小妖怪的棉袄死在了铜镜前,身子被人开了个窟窿,那血流了一地,死都不瞑目。”

  “最古怪的还要属那小妖怪,他穿着恩姐的罗裙坐在恩姐的旁边,也不哭也不闹。”

  这时,云染正巧路过后院,听闻这些闲言碎语,脑海闪过恩姐的笑容,这心底难免有几分伤感。若这些话让二夫人听去倒还好,若是让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听了去,这些说闲话的丫鬟免不得挨板子。

  “衣裳可有洗净?”

  闻言,那些丫鬟们知晓是那云管事来了,便纷纷闭嘴,埋头洗衣,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惊扰众人。

  云染寻声望去,只瞧不远处什起一缕青烟,瞧这方向应是恩姐的房间。

  待云染赶到,屋前已是人头攒攒。马柯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云染,于是慢慢地挪动脚步,来到云染的身旁。

  “近来可好?”

  云染只斜眼瞧了他一眼,一年前他是这般,一年后他还是这般,毫无长进。

  “二少爷可有事?”

  马柯挠了挠头,往屋里望去,忽然想起一年前的雪夜,想起二少爷那晚立下的重誓,目光略微有些出神,自言自语道:“我想二少爷应是成功了。”

  屋内,程堂披头散发,眼神冰冷,望着桌上正在冒烟的火铳手枪,两行眼泪不自觉落下,合眼仰头,一声长啸。

  一年前的雪夜,程堂对着恩姐的尸体立下重誓,今后一定要造出能保护自己,保护亲人的武器!

  程堂束起乱发,平稳情绪,拿起火铳手枪,踏着铜镜碎片,离开了恩姐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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