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相传,鸵鸟在沙漠里遇到危险时会把头埋在沙子里,看不到敌人,也就没有了危险。听起来荒诞,但现实世界里人类却经常在使用,比如当时的南宋首相贾似道。
景定元年五月,朝廷接到报告,说以蒙古翰林学士郝经为首的使者团来到南宋边境,请求进入南宋商讨议和细节事宜,请朝廷回复要不要放行。
接到消息,贾似道知道坏了,当初在鄂州蒙军退兵那是得到贾似道的许诺的,要花钱买和平。蒙古人办事效率很高,开庆元年末蒙军退兵,不到半年使者就来了,可贾似道的议和只是口头上答应,根本就没有也不敢往朝廷里报,虽说理宗不管事儿,可朝廷里还有那么多谏官,称臣纳贡这种事儿要是被捅出来,贾似道祖坟都能让谏官们给掀了。
如果同意使者入境,蒙古人一旦来到朝廷,那么贾似道的花招儿将全部败露,丢官丢命都不稀奇。可如果不同意使者入境,人家直接回去报告了说南宋不守承诺,忽必烈知道之后不是一样要兴兵讨伐?
入境也不是不入境也不是,左右为难的贾似道想出了个十年脑血栓级别的解决方案,把使者抓起来,软禁。
使者来了吗?来了。谈了吗?谈了。谈的怎么样?等使者回去汇报。使者人呢?已经谈完了,他什么时候回去只有他自己知道。
古代封建社会通讯手段落后,被软禁的郝经根本没机会向忽必烈和蒙古朝廷汇报,忽必烈左等右等等不到郝经回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到底南宋方面是几个意思,加上当时与阿里不哥战事未平,也没敢轻举妄动。
不做大动作,但可以搞点儿小动作。景定二年刘整降蒙之后向忽必烈献计,南宋两淮地区水网密集蒙军骑兵不易作战,想要灭亡南宋,最佳方案就是从河南直趋襄阳,拿下襄阳后沿汉江进入长江再接着顺流南下,便可轻易攻破临安。
襄阳对于南宋国防的重要性我们就不再赘述了,其实早在刘整之前,蒙军名将郭侃等人也提出过拿下襄阳而后顺流灭亡南宋的建议,但都被忽必烈否决了,如今面对刘整的献计,忽必烈却欣然接受,原因主要在于刘整不仅给出了战略级的建议,还给出了战术级的措施,让忽必烈听后非常认同。
给领导汇报工作就是这样,光汇报目标领导肯定不爱听,要汇报就要把实现目标的措施都讲清楚,有靠谱的措施才有靠谱的目标。
刘整取襄阳的措施虽然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却找准了宋军弱点-给时任京湖制置使的吕文德送礼。
吕文德早年曾任赵葵部将,从端平入洛开始就与蒙军作战,赵葵罢官后又跟随李曾伯驻守京湖,后来兀良哈台从西南入境后又奉命到播州(今贵州遵义市)一带防守。到了开庆年间蒙哥攻打钓鱼城,吕文德又奉命率水军救援,在重庆府外的长江上被蒙军拦住,对峙多日。最后蒙哥暴毙,趁着蒙军退兵期间冲破封锁进入重庆府。与王坚二人一人守钓鱼城一人守重庆府,勉强保住了夔州路。
蒙哥死后,蒙军的攻势并未停止,当时四川方面蒙军退了,可鄂州方面忽必烈又率大军入侵,贾似道在鄂州苦苦支撑,吕文德又率水军从重庆赶来,进入鄂州与贾似道会师,并最终协助贾似道连哄带骗与蒙古人达成协议,以南宋称臣纳贡换取了蒙军退兵。
鄂州的并肩作战让吕文德与贾似道结下了生死之交,贾似道回朝不久后便升任吕文德为京湖制置使、开府仪同三司。
领导投桃了,自己自然也要报李,景定年间贾似道在全国推行打算法,各地守将都被折腾了个够呛。当时仅剩夔州路一路的四川制置使在朝中地位较低,大部分由京湖制置使兼任或推荐人赴任,而时任四川制置使俞兴就是吕文德推荐的人,俞兴放任朝廷官员对刘整实施打算法之后刘整降蒙,接着又击败了前来平叛的俞兴,吕文德只好亲自出马讨伐刘整,最终从刘整手里夺回了泸州,而潼川府路其他州县就此落入蒙古人手中。
四川局势已经无可挽回,京湖又不能不守,吕文德仅率京湖宋军根本无力对抗四川的蒙军,只好退回来继续守京湖。可刘整降蒙了之后带去了宋军大量军事机密,其中就包括吕文德的个人信息-贪财。
在刘整的伐宋战略里要先去襄阳,襄阳城防坚固且有汉水经过很难围死,想要拿下襄阳必须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而打持久战就要把城寨修到襄阳附近,方便蒙军转运粮草。
在襄阳城外修城寨很难躲过宋军的眼睛,但如果打着榷场的旗号就可以很方便的麻痹敌人,宋蒙两国是敌国,原本不允许开办榷场,可京湖是吕文德的地盘,只要吕文德同意榷场就能开,于是在蒙古人派使者去给吕文德送了礼之后,吕文德同意了,宋蒙两国就在襄阳城外开设了榷场,每天人来人往南北货物互相贩卖好不热闹。
榷场开起来后,蒙古使者又来了,说榷场附近经常有盗贼出没袭击蒙古商队,请求允许蒙古方在榷场附近修筑军寨以保护货物。
修军寨是宋军的特长,吕文德也不陌生,蒙古人以保护货物为借口修军寨到底是什么意图吕文德摸不清楚,但蒙古使者又伙同吕文德身边亲信一起忽悠,最后居然就把吕文德给忽悠住了,同意蒙古人修筑军寨。
军事设施这种东西一定不能设置在威胁范围之内,否则就是受制于人,要不当年韩国引进萨德我们怎么强烈抗议呢,都是一样的道理,但如今我们普通老百姓都懂的道理吕文德却不懂,从景定年间开始一直到咸淳初年,蒙古人连续在襄阳城外修筑了白河城、鹿门山城、万山城等大小军寨十四座,成功的构建起了襄阳城外围包围网。
南宋咸淳三年、蒙古至元四年年末,吕文德做出了在襄阳一系列军事部署中唯一正确的安排,派堂弟吕文焕驻守襄阳。
吕文焕自早年从军就一直跟随堂兄吕文德,东征西讨到过不少仗,虽然是堂兄弟血缘关系很亲,但兄长吕文德对吕文焕的要求却没有因为亲情放松,与其他部将一视同仁,甚至在刘整叛蒙后吕文德前去平叛时,因为吕文焕作战不力,吕文德亲自上梳朝廷将堂弟官降两级,一点儿都不含糊。
虽然被兄长降了职,可从四川回京湖的时候吕文德还是把吕文焕带了回来,到了咸淳年间,襄阳方面的敌情一封接着一封的送到吕文德鄂州帅府,蒙古人虽然没有发起进攻,但一座座军寨环绕在襄阳附近终究来者不善,于是派出堂弟吕文焕前往襄阳驻防,防止蒙古人继续搞小动作。
咸淳三年底吕文焕来到襄阳,被眼前的局势惊呆了,从汉水北的樊城到汉水南的襄阳,蒙军的军寨一座接着一座,已经结成了连珠寨,襄阳已彻底陷入蒙军的包围圈。
危机重重,吕文焕立即派人向鄂州报信,接到吕文焕报信的吕文德一开始还不敢相信,但随着吕文焕接二连三的来信,吕文德逐渐感到事态的严重性,连忙上梳朝廷请求增援,以防蒙军大举进攻。
吕文德的觉悟来的太晚了,南宋咸淳四年、蒙古至元五年九月,蒙军发起总攻,正式打响了襄阳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