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之内,云娘子不断的哀嚎着,撒娇卖乖问候着外面的下人们,不过根本就没人理她,心里发怒,吼了一声。
“该死的奴才,等我出去,要你好看。”
那些下人门也不是吃素的,都说龙入死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况且这云娘子非龙非虎,更是不行了,话音刚落就被怼了回来。
“我说云娘子,你只是一个小妾,于我们又有什么不同,不也是个奴才,为大娘子端茶送水,自己的孩子未来不是都归于大娘子名下,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在这胡扯八歪。”
外面的奴仆们丝毫不示弱,她们的心中也早已厌烦了这个女人,有这么个好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话音刚落,只见主君身边的家丁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一阵响动。屋内的云娘子虽看不见外面,却听见了动静,大笑着,仿佛疯了一样,一副小人得志的得意样。
……
院子的正堂之中,坐着二人,正是府中的主人,徐老爷手中端着茶,轻轻抿了一口。
“娘子,没想到你的心思如此细腻,说来也是我唐突了,没有顾及到两个孩子的感受。”
“都是为人母,又有什么心思呢,不都是为了孩子。”
“是啊,为了孩子。”
三两句话过后,又陷入了一片尴尬与寂静,徐老爷脸上一丝愧疚,每每提到云娘子,他都会在心中骂自己好些遍。
“娘子,这些都是我的错,当年我不该……”
“好了,都是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母亲似乎也不愿意提那件事情,眉头微微一皱,连忙打断了徐老爷的话,引得父亲一片叹息。
庭院之外,云娘子和家丁的声音传来。
“小奴才,不懂规矩杀千刀的狗奴才,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这样对我。”
徐老爷和下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妇人,被几名壮汉架着,向庭院走来。
“你们干什么,我要回我自己的院子。”
云娘子继续哀嚎着,不过并不管用,父亲大人身边的家丁在府中的地位很高,谁也管不着他,只忠于主君一人而已,面对撒泼无赖的云娘子早就产生了免疫,手中一使劲,就将其向前怼去,只给了她冷冷的一句话。
“主君说了,让你来庭院等待发落。”
就这样家丁硬是把云娘子架了进来,送到了徐老爷和母亲的面前,到了这儿云娘子也是老实了,不似来时的路上那样跋扈,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像个小羔羊一样。
“主君。”
她匍匐在地上,双手贴着地便拜了起来,装的矫揉造作,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主君,我知道错了。”
徐老爷坐在板凳之上,依然是喝着茶,并不理会,云娘子感到一丝尴尬,以为是没听到,但她的心中自然是有自己的小九九,若是主君不答应总不能一直跪着吧,那多没事儿找事,给自己罪受,正所谓脸皮厚吃块肉,云娘子看着徐老爷那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慢慢的抬起身便要站起来。
“跪下。”
刚刚起身,便被一阵断喝吓的又跪在地上。
“小云,你可知错?”
徐老爷淡淡的问着,看着云娘子有些恼怒。
可是云娘子笑了一身,可怕又凄凉。
“错?我有什么错。”
徐老爷看着她这个样子,明知故问,甚至还要皆他的短处,碍于母亲在这里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说。
“到现在都不知悔改,该打!”
随后左右就抄起棍子,就要打来。而云娘子脸上却无惧色,傻笑着。
“主君当年与我一夜缠绵,答应我一世富贵,如今却是对我如此,你好狠的心啊。”
这句话一出,羞的父亲满脸潮红,心里神兽奔腾。
“混账……”
虽然父亲的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并没有这么说,毕竟也是自己的小老婆,总得留个面子吧,当时确实是自己醉酒,糊里糊涂的就将她当成了大娘子,做出苟且之事,已经觉得很对不起大娘子了,想要掩人耳目,给她无数金银财宝,算是作为封口费吧,那个时候云娘子自是同意了。
徐老爷本以为自己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但是天阴偏逢屋漏雨,刚开始云娘子以为自己是吃了什么不好的或是不干净的东西,常常呕吐,不过后来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再也隐瞒不住,被母亲发现了蹊跷,果然找来郎中后,确定了是怀孕了。
“怎么主君不认账了?”
云娘子继续逼迫着,挑战着父亲的底线。母亲在一旁本不想参与这件事儿,但是看见父亲碍于自己的面子,不肯放口,便说话了,其实今天的主要事情不就是这样吗?也没什么好争论的。
父亲一个劲的在一旁要打要骂,都只是做给母亲看而已,一个家庭不就是这样吗?就好比现在的孩子喊的口号,学习使我妈快乐,我妈快乐全家快乐。
一个人要是喜欢一个人是怎么都要让他开心的。
“好了好了,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
母亲在一旁劝阻道,毕竟云娘子曾经是自己的贴身侍女,还是有多年的主仆情分在的,母亲也不想看到自己曾经的仆人亦或是朋友,皮开肉绽,鲜血乱崩。
父亲听到母亲说的这句话,眼里一阵欣喜,算是找到了个台阶下吧,偷眼观瞧,母亲好像没有生气,便大着胆子开始了他的“发落”。
“你干的这些破事,虽说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但是达儿繇儿毕竟还是我的孩子,绝不允许被你这恶妇所糟践,我一向体恤你,认为我对你有所亏欠才让你将两个孩子带在身边,可你呢,你是如何教养孩子的,动辄打骂,我看还是放在大娘子院里不错。”
这些话一出,云娘子有些慌乱,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不,她才不是那样想的呢,繇儿可以带走但是达儿,我的二弟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她满脑子都是家产,只要膝下有子,便可分得一分半两,再不济也能在府里呆的舒服些。
封建社会都是这样,重男轻女是那个时代的通病,有人想反抗,但都以失败告终,但是仔细想来也是可笑,既然自己受到这种思想的迫害,曾经也是心怀不满,那又为何对自己的下一代也是灌输这样的思想呢?
古人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其实是他们自己污秽自私,女人一旦有了学问,就不可能乖乖的被自己拿捏,任意玩弄。在那个时代,女子出路极为少,路途又颇为坎坷,出嫁前靠着自己的父亲,嫁为人妇后又靠着夫家,低声下气在丈夫的面前讨生活,除了一少部分女人,大多数都是如此,可悲可叹。
父亲的这些话出来,云娘子开始着急,立刻跪在地上,做出极为认真认错的样子。
“主君,我错了,元直哥哥,不要带走我的孩子。”
云娘子苦苦哀求着,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这些算是她的命根子,也是他在府中地位的象征,为了打动父亲,她开始不断的磕头,真真切切的服软了,没过多久额头就渗出了血液。
父亲不为所动,但是母亲在一旁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云娘子便磕着头便用余光偷瞧这大娘子,她太了解母亲了,毕竟是服侍了十几年的贴身丫鬟,性子早就摸得透透的,当母亲的眼神之中多出了一些怜悯之时,她便知道,自己,赢了。
“官人,算了吧,这一切都让孩子们决定吧。”
母亲想到白天夜繇的反应,也是没什么办法,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徐老爷听了以后也觉得有些道理,转念又一想,就算孩子们自己决定也一定不会再回到云娘子的身边了吧,便爽快的答应了,招呼着院门外站着的三妹妹。
“达儿,繇儿过来。”
徐老爷摆着手,显出了和蔼可亲的样子,招呼着。
三妹妹其实早就在外面等待多时,之前一直被家丁拦住不许进入,便只能躲在门缝处或家丁的身后,观看着里面的情况,看到父亲的召唤,便快步走了过去。
“爹爹。”
这孩子快步跑了过来,同云娘子跪在一处。徐老爷看着夜繇,温和的说着。
“你也都听见了吧,何去何从你来决定吧。”
夜繇知道是什么意思,开始落泪,靠着云娘子,拉着衣袖。
“爹爹,我不要去大娘子院里。”
徐老爷这样一听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大失所望,超出了他的想法。
“你……”
徐老爷有些不知如何是好,自己想要对她好一些,可是自己这话既已经说出口,自然也不好收回,打自己的脸面,只好拜拜衣袖。
“罢了罢了,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你二哥哥呢?”
夜繇听到了父亲的话,喜出望外,自己依然可以留在云娘子的院里,遂了自己的意思。
“二哥哥?二哥哥一直在书房读书,对这些事情不闻不问,我来时曾叫过他,可他就留给了我一句话,说父亲若是问起他来,便说他对于这些事情没有任何看法,随便父亲处置吧。可我想来,二哥哥一定是愿意留在小娘的院里的。”
这样一来,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样子,徐老爷听了夜繇的一番话,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这样,而母亲在一旁也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官人,就这样吧,孩子喜欢的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徐老爷心中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没办法,娘子的话就是好使,瞬间便转变了态度。
“娘子所言极是,就按娘子说的办。”
就这样,一场闹剧结束,父亲也没有多多的停留,处置完毕便回了房,只留下母亲和云娘子以及一些下人们。
母亲眼里有许多复杂的颜色,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但云娘子好似懂似的,却没有说出口。夜繇搀扶着云娘子从还有些烈日灼烧的热量在的青石上起来,一副乖巧的样子,但是云娘子对视着母亲的颜色,并没有动弹,依然保持这跪坐的姿势。
云娘子的眼中也是很复杂,和母亲的目光对视着,半晌过去,才从口中迸出了两个字。
“姑娘。”
虽然母亲听到了,也没什么好脸色,什么也没说,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随即伸出手来放到云娘子的面前,示意搀扶。
但是云娘子并没有去接受,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姑娘,我不配,当年我居然和主君行了苟且之事,我对不起姑娘。”
母亲依然是冷眼相看,收起伸出的手,说道。
“别装了,当年之事我一清二楚,谁对谁错我早已经有了定论,无需你在这里狡辩。”
听到这里,云娘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莫名的紧张,却还是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天真无邪,毫无污秽之色。
“姑娘说的哪里话,今天谢谢姑娘施救,让我免于刑罚,姑娘对奴婢的恩情这辈子怕是都还不清了。”
母亲微微叹息,仿佛猜到她会这么回答,也没有追问下去,摸了摸夜繇的头,对着云娘子说。
“孩子是无辜的,对她好些。”
说完,母亲转身便走了,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对着背后的云娘子说道。
“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那都无所谓,我也不会原谅你,大家心中知道便可以了。还有,以后别叫我姑娘了,还是大娘子或是姐姐符合现在的身份,不是吗?也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好歹也是妾室,别那么没有体面,败坏徐家的名声。”
这下可算是真的说完了,带着两个婢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只留下了云娘子母女,现在的云娘子仿佛有一种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好像什么都被看透了,心里很不舒服,待在原地,而夜繇在一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着云娘子的衣服,懵懵懂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