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陆清悄悄潜入王府。
此时的王府,与上次离开之时截然相反。红绫变白绫,喜灯变祭灯,府内上下一片死寂。空落落的灵堂内,只简单的摆着一口黑色的棺材,堂间跪着两排披麻戴孝的仆人。
有道人生三大悲剧,少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看到眼前的情景,陆清也不免生了些怜悯之心。
可为了玉嫣的安全,他不得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陆清在王府内的屋脊间几经穿梭寻找,却始终找不到王仁。而此刻已经夜过三更,再过两个时辰天将黎曦,那时就是找到了,也已经无从下手,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失着。
就在他无计可施时,管家打着灯笼从他脚下打着哈先走了过去。
陆清当机立断,一下子从屋檐上落下,一手捂着管家的嘴,一手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王仁在哪里?”陆清恶恶的威胁道。
管家吓得连连摇头。
“那我就只能杀了你替那老贼了!”说着剑刃便在他的脖子上割了一道血痕。
管家连连点头。
“地......地......牢......”
陆清砰的一掌拍在了管家脑壳上,管家应声倒地,接着将他托在了花丛中,遂就向着地牢去了。
地牢过道中的火把全部被点着了,却没有一个护院。
陆清心下生疑:“这王仁又在搞什么把戏!”
他小心翼翼的在宛如迷宫般的地牢中穿行着。
终于,在一条过道的尽头,听到了嘈杂的人声,陆清贴着墙偷偷看去。
只见二三十名清军在里面喝酒吃肉,牢内挂着十几个梳着辫子的囚犯。
“你们这些个荒野村夫,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竟敢暗中帮助天地会的反贼?”
陆清闻音心下大喜,这个声音定是王仁发出的。
“老爷,我们不敢呐!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几个囚犯哀声回道。
“你们就好好招喽!免得遭那皮肉之苦。”
“我们真的没有呐!老爷明鉴啊!”一个老叟哭了起来。
“你们没有,那就是你们的妻儿父母喽?”
囚犯哇啦啦纷纷哭了起来,再没有一个狡辩的。
他悄声翻到对面的墙后,再细细一瞧,果然那张脸就是王仁。
只见此刻王仁居然穿着清兵的铠甲,周身全副武装,只漏了个脸,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陆清闻言见状,方才生的一点怜悯之心尽数没了。
“老贼!”陆清大喝一声。
王仁一看眼前之人是陆清,吓得连连退了去。
“各位爷们!快,反贼......反贼......真正的反贼......”
二三十个清兵闻言如饿狼一般向陆清扑了来。
陆清拔剑而起,不到半刻便将这一干清兵全数刺倒在地。
而就这短短的半刻间,王仁早就溜的影儿都没了。
“大侠救命,救命!”
牢中的囚犯七嘴八舌的哀嚎了起来。
陆清一剑扫过,悬吊在囚犯们手上的麻绳全都断了开,他们纷纷躺在了地上。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囚犯们跪在地上连连的叩头谢恩。
“你们是什么人?那老贼与你们有什么仇怨?”
“回禀大侠,我们都是这王家村的百姓。”一个花甲老叟哀声哭道。“方圆几十里的村子早都没人了,王仁抓不到天地会的人,就抓了我们充数。”
陆清听了,狠狠的将剑刺入了地面。
“天地会是什么?”
“回大侠的话,听说一个暗中专杀清军的组织,听说前些日子他们干了一票大的,一次伏击就杀了几百个清兵。”
陆清闻言,心下思想,有这样的身手,莫不又是陈近南干的,这个天地会多半和他脱不了干系。
“各位乡亲父老,时逢乱世,此地已经不宜久留,为今之计,早早去台湾避难。”
这些百姓听了,都暗暗抽泣了起来。
“怎么了?是舍不得这片故土?”
“哎!命都没了,还有什么故土不故土的,大伙儿早就想追随国姓爷去台湾了。可我们的小渔船早都被清兵烧了,大点的渔船又全被清兵拖去了马安港练水兵。清兵说了,谁要是再偷偷造船,立斩不饶。”
“我们祖祖辈辈打渔为生,没了船打不了渔,石山沙地,又长不出什么庄家,迟早都被饿死。”
百姓们嚎啕大哭了起来。
陆清听了,恨的咬牙切齿。
“此事交给我,你们先回家准备,等我的消息。”
百姓闻言,哭声一下子止住了,全都抬头惊诧的看着陆清。
“大侠,这话可说不得!”
“为何说不得?”
“那马安渡可是清军的大本营,可有两三千清兵守着。”
陆清将剑一拔,冷冷回道:“事在人为。”随手又拖了一个清兵的尸体。“我引开清贼,你们伺机逃出这里。”
百姓连连叩头拜谢。
“如此大恩,还不知大侠高姓大名,我等出去一定把大侠当菩萨一般供着。”
“人!”
陆清甩了一个人字便拖着清军的尸体向牢外去了。
四五十名重甲清军在王仁的安排下,早就在地牢大门处严守以待。
陆清一出牢门,只手一甩,将那清军的尸体如抛石弃砖一般丢了去,三五个清兵瞬间躺地,被压在尸体下哀嚎了起来。
此刻,在陆清的眼中,这些清军已不再是人,是个个手染着无辜百姓之血的狼。
没有了怜悯,没有了善意,他的剑如同割草一般在清军的项间穿梭,短短不到一刻就完成了收割。
他拖着鲜血淋漓的剑刃,在王府内寻找着王仁,身后留下了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迹。
忽然,五个黑衣人仿佛从天而降,一瞬间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他的周围。
“这几位大人可是皇上亲册的大内高手,死在这几位大人的手上算你的福气!”
陆清面前不到十步的屋内传来了王仁的声音。
“无耻老贼,你跑不了。”陆清冷眼盯着屋门恶恶回道。
这五人,一个使剑,一个使双钩,一个使双斧,两个使短戢。
他们虽然个个蒙着面,却依然看上去器宇不凡。只那么一站,便不由使人心生压迫感。
“朋友身手了得,实数难得一见的高手,何不弃暗投明,归顺朝廷,青史留名。”使剑的黑衣人说道。
“弃暗投明?”陆清冷笑道。“一颗人头一两银?”
“朋友误会了,皇上仁德,以朋友的身手,归顺皇上,定能干出一番丰功伟业。”使剑的黑衣人说道。
“哼!留发不留头?”陆清不屑的冷冷一笑。“尔等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如此说来,朋友心意已决?“使剑的黑衣人说道。
“动手吧!”
“可悲英雄气短,得罪了!”使剑的黑衣人说道。
言罢刀光剑影顺声而起。
这五人个个招快手重,与陆清交手不到半刻已打出三四百招。
陆清穿梭于剑斧钩戢之间,剑刃快如闪电,应对着四面八方的砍刺。
“白莲剑法!”使剑的黑衣人惊道。“陈近南?”
“哼!陈近南,今日你遇到我等五人,算你倒霉!拿命来!”使斧的黑衣人说道。
“不?你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使剑的黑衣人大惊道。
陆清没有回答,剑招竟在五人奇快无比的攻势下变的更快了,可他不但感觉不到一丝吃力,仿佛还悟出了一些更快的新招。
如此你攻我守,我刺你闪,六人陷入了一场胶着的持久战。两个时辰在兵刃的碰撞声中缓缓流过,却依旧谁也占不了上风。
“你到底是什么人?白莲圣人是你什么人?”使剑的黑衣人又问道。
听到“白莲圣人”四字,陆清虽然口上没有回答,心下却暗想这黑衣人口中的白莲圣人莫不就是陈近南口中的师傅?难道自己梦中的那位老者就是这黑衣人口中的白莲圣人?
就在陆清暗思分神之际,使剑的黑衣人说了一声“走”。
五人眨眼间已跃上屋檐,消失在了暗淡的夜色之中。
陆清一脚踹去,门扇哗啦一下飞入进去,将中堂的红木供桌砸了个稀巴烂。
王仁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都颤了起来。
“大......大......”
陆清剑刃指着他的脖子,眼中杀气腾腾。
“大......大......侠饶......”
王仁语不成声,脑门砰砰砰的在地上磕了起来。
“图德在哪里?”
“走......走了......”
“去哪儿了?”
“小......小......人......不知......”
“你为什么这样对玉嫣?”陆清心中怒火翻腾。“你是这个世间她唯一的亲人,你知道吗?”
王仁吓得不敢回一个字,将脑门砰砰砰磕的直冒血。
“玉嫣怎会有你这样卑鄙无耻的亲人?”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看在玉嫣的份上......小人再也不敢害她了,再也不敢了......”
陆清看到眼前王仁这般模样,他毕竟是她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了,便也多少生了些怜悯之情,他将身一转。
王仁偷瞄了陆清一眼,见他没有再杀自己的意思,心下大喜。
“大侠可曾婚配?不如小人将玉嫣许配给大侠,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
陆清飞身一转,剑尖狠狠的扫过了王仁的脖子。
王仁双目圆睁,呜咽着趴在了地上,一滩鲜血缓缓的在地上散了开。
“你不配!”
陆清反手一掷,剑刃直直向着中堂而去,深深的插入了中堂间的挂画,剑刃上的血重重的溅在了画间的“忠义”二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