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本来想当旁观者,谁知却成戏中人。
李余一惊,猛地咽了下口水,张嘴想要推脱一二,却不知从何说起,无奈将目光投向赵有才,眼巴巴想要有才师父给想个托辞。
不曾想赵有才会错了意,以为李余在藏拙,不想出风头。
“这小子心性倒是不错,不像为师当年为名所累……”
赵有才心里也有些没底,可屁股已经坐下,人怕出名是没错,但总比退缩被人耻笑要强。
“罢了,若真是为清名所累,就让为师替你承担吧!”
想到这里,赵有才重重点了点头,示意李余无须保留,雄鹰总有展翅日,金鳞迟早化做龙,傻了十几年,今日合该扬名立万。
李余见状心里一凉,知道赵有才会错了意,可背个四书五经还行,这七律连珠,还要有花有月,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慌,心慌慌,越来越慌,寒冬腊月的,李余脑门上竟然生出几滴清汗。
董时亮那厢眉眼含笑,也不说话,就这么将李余架着。
何守正故意高声叫嚷:“儒童就是儒童,做不出就认输,本秀才还在这等着呢!”
嗡……
李余慌中生才,脑中蹦出一串文字,妥妥的七律连珠,还是名家唐伯虎出品,这才轻吁一口气。
肚里有诗心不慌,李余抬头挺胸,右手横放于胸前,左手后挂于腰间,随后清朗明亮的播音体在清凉山上开始回响。
“请王举人、董小姐,以及诸位朋友品鉴。
花有相思月有魂,花生妩媚月抛银。
团团月下花含泪,簇簇花间月转轮。
月挽花枝心窃喜,花贪月色梦浓醇。
时常月夜花前醉,无月无花愁煞人。”
七律念完,一干人等静寂无声,唯有小竹口中咯吱咯吱,显得十分刺耳。
赵有钱不懂诗,可他懂得看人,二哥就算了,直接看向功名最高的王宗贯,只见王举人一脸惊愕,全没有之前平静的样子。
“好诗,好诗,看赏!”
赵有钱叫了声好,脸上颜色红润了许多,身边童子察言观色,悄悄放下碎银,从内衬取出不大不小的一锭,双手捧到李余面前。
清风瞥了一眼,足足有五两的样子,不等李余开口,就替他收了起来,咧着嘴连连称谢。
姚公子目光更冷,花月的七律他听了不少,都比不上今日李余的一根脚毛。
何守正张了张嘴,但即便是他,也听出其中的精妙绝伦,实在是无从反驳,一想到下来轮到他,心中十分苦涩,想求助刘必泰,目光还未触到,刘必泰脖子一扭,直接将他无视。
刘必泰自诩诗词还算精通,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唉,自家那几句,何止是差强人意,简直是臭不可闻。
“咕噜……”
这回轮到董时亮咽口水,别个可以夹住嘴,他出头邀请的李余,这当口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李兄,好诗……”
“好吗?方才诸位催得紧,这首还不算精致,这会儿又偶得几篇,请诸位一并品鉴。
花如瑞雪月如轮,月貌花容系一身。
赏月观花茶待客,吟花邀月酒酬宾。
花开月满诗情有,月落花残画意贫。
每到花期常问月,如今花月属何人?”
一首吟罢,小竹连吃东西都停了,嘴巴张的能放下颗鸡蛋。
小竹跟着董小姐,也是见过些市面的,据她回忆,即便是西安府的年轻才俊,也没能让自家小姐有眼前这般变化。
董樱樱也惊了,李余语言之清新圆畅,修辞之活泼灵动,意境之澄明幽雅,确实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果之前对李余只是好奇,现在的目光就有些郑重。
嗯,真是一个有才有貌的佳男子!
呀,怎么能这般想事,羞死个人了呢!
好吧,董小姐依然醉了,脸上升起一片红霞,不敢再和李余对视。
王宗贯毕竟老成些,此时已经由惊愕变成赞赏,察觉到董小姐异样,嘴角微微上扬,无意间回头看向妹妹,不想王小鸾也是一脸桃花,不时偷偷瞄向李余。
酒不醉人人自醉,诗词也是如此,这一双女儿就已经沉醉在诗词的韵律之中。
赵有才自然不必多说,嘴角险些咧到耳朵根,口中轻声念诵,品味字句,愈发流连。
董时亮嘴巴里口水已经咽干,第一场咏雪,李余横空出世,第二场花月,也是他力压众人,毫无悬念的压制。
不过此时即便心中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董时亮心中苦笑,为了完成姚公子的安排,这李余今天是得针对到底了。
事不过三,就不信他对联也能如此厉害。
“想来李兄楹联造诣也非寻常,这第三场就由我等出联,李兄对的出就算胜了如何?”
呃……
这已经不算比赛,算是刁难了,这几名落寞秀才要是摆出绝对,李余能对得出才怪。
王宗贯对李余的好感,此时除了爱才之心,还夹杂了些私心杂念,听到这里心里有些起火。
董时亮话刚说完,王小鸾就在王宗贯背上重重拧了一把,疼的王宗贯牙关紧咬,强忍着怕失了体面。这意思是要让他作评判的,为强加给李余的不平等出头。
王宗贯背上火辣辣,心里也是空落落,在他的记忆中,李余还是第一个让妹妹,对他这个亲哥下如此毒手的人。
来不及感怀,王宗贯刚要抬手,却被赵有才一把抓住,轻轻将手拉了下来,面对王宗贯不解的目光,赵有才轻声解释:“月满则亏,人满则骄。”
说完便恢复高人模样,若不是那眼睛里掩饰不住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有才真要让弟子难堪。
虽然看不惯赵有才的臭屁样子,但王宗贯对他的话却十分认同。李余,一个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儒童,以一己之力,将四名秀才相公压的心悦诚服,虽然这几位算不上多么出众,但肚子里还是有几两墨水的。
年轻人,吃亏有事未必不是好事,尤其是李余这般初出茅庐的学子,掩得住锐气,藏的住精神,压得了心性,才能在科举一途上有所成就,毕竟科举靠的是文章宗法,不是作几首诗那般简单。
想到这一层,王宗贯点了点头,决定静观其变。
遂了赵有才的愿,只有忤逆的妹妹的意思。
王小鸾蜷起指头,顶着哥哥的后背,戳向软肋间,一下一下的研磨。
“嗯……哼……”
忍,只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