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虽自视甚高,但与甫玉的赌约却也不敢掉以轻心,他翻遍了甫玉的住所,连甫玉与沈氏兄弟所到每处,也都一一细心找过,就是没有找到这匕首。看到甫玉每日如常地往返府衙与住所,心中更是不悦。
三日期转眼就到,白川来到甫玉面前,一脸的不服气,白川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他想偷而偷不到的,这几日没找到匕首,定是甫玉做了手脚。
“白兄弟,可是拿到了在下的匕首?”甫玉问道。
“先生本事大,白某不敢不服,这匕首要是在这城里,白某自然能取了来,倘若先生将此物放在城外,谅白某有天大的本事也无何奈何了。”
“那就是没拿到?那就请白兄弟兑现了这赌约,告诉甫某粮食的下落吧。”甫玉说罢,将那装有一百两碎银的钱袋递了过去。
“白川技艺不精,岂敢再拿这银子,我告诉先生这藏粮的所在就是……”
甫玉命沈傲去了白川所说地点,果然发现了那十石粮食。
原来白川将这十石粮食藏在一户民居的地窖里,这户人家只住着一个瞎老婆子,这瞎老婆子的儿子与白川自小一起长大,诚王占了高邮,朝廷军围住了这里,这二人也被抓了壮丁。就在几日前,朝廷军再一次强行攻城,那瞎老婆子的儿子在守城中战死了,白川痛心不已,决心将这瞎老婆子当作自己母亲来奉养,以表兄弟之义,奈何家中无粮,只好偷了军粮。
甫玉听了沈傲说罢,也动容不已,命从车上拿来所剩干粮,交予白川说道:“白兄弟孝悌之情令人感怀,但国有国法,军有军规,那十石粮食应该归还粮仓,这里有些干粮还请白兄弟给老人家送去,另外这一百两银子是甫某与白兄弟的赌约,既然白兄弟能兑现诺言,甫某又岂能言而无信,就当给老人家一点心意吧。”
白川接过银袋,打开一看,惊奇不已,叫道:“原来……这……”
“白兄弟是个坦荡之人,既与甫某订了赌约,自然会守了君子之约,没有拿到在下的匕首,自不会理这袋银子,这匕首装在这银袋里,当然是最安全不过了。”
白川于是拜服。
正当众人说话间,突然城外发出了轰隆的几声巨响,紧接着大大小小火球,炸药都被投进了城里来,瞬间,那刺鼻的硫磺味就在城里蔓延开来。城外杀喊声一片,嘈杂不已,这城里本就没有了生气,加上这么一顿狂轰滥炸,顿时变成了炼狱一般,延烧成一片。
“先生,莫慌,这些日子,几乎每五日就有这样的情形,习惯了就好,这城墙高,他们攻不进来的。”白川对甫玉说道。
甫玉正要接话,只见屠硕已经驾着马跑了过来,对着甫玉说道:“先生,东门和北门正被强攻,诚王请先生议事,定退敌之策。”
众人匆忙赶到府衙,那诚王正在慌乱地在议事厅上打转。
“将军莫要自乱了方寸,这蒙古大军不知城内虚实,只是在威吓将军而已,只需在城内防好火灾,让兵士提防上墙敌兵也就是了。”甫玉说道。
“先生,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做困兽之斗吧?还请先生早日设法解围。”屠硕说道。
“蒙古大军终究还是有人没有忍住。”甫玉说道。
“先生要如何部署,张某定会竭力协助。”诚王对甫玉说道。
“今夜出城。”
出城?在场众人都被甫玉这一句话说愣住了,如今的高邮城,别说是出去,就是靠得离墙根儿近了些都容易被乱箭射死。
“先生说得轻巧,想得简单些了吧?前几日,先生能从敌人重围之中,安然进入城中,如今又要就这样走了?”一汉子从张士诚身后走了出来,对甫玉冷笑道,“先生自命不凡,单靠两片薄唇,哼哼几句就想把整城的人都骗了吗?”说话的汉子名叫吕珍,是张士诚最为倚重的部下,对于甫玉的到来,他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疑惑。的确,除了奸细,还有什么人会如此轻易地混进城来呢?
“吕将军说得没错,若按常理,甫某定是进不来的,只因为有了它,”甫玉说着,将怀里的招降书掏了出来。众人将招降书摊开一看,一个魁梧大汉看罢,怒火中烧,气得嘴角微微抽搐,拔出佩剑,抵住了甫玉的咽喉,说道:“吕将军果然没有猜错,你就是那蒙古鞑子的奸细,摸清楚了城中情况就想跑。看你张爷爷今天不结果了你。”
沈氏兄弟看见有人拔剑要对甫玉不利,待要上前保护,已然不急,二人已被众人制服。议事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倒是诚王见到此景,伸手抓住了拔剑汉子的手腕,说道:“士德,切勿鲁莽,伤了先生,先听听先生如何说。”那汉子听罢,收起佩剑。
“先生,我兄弟性格粗旷,先生切勿见怪,只是这事儿涉及我高邮兵民数万条性命,还请先生能说得清楚些。”诚王说道。
甫玉冷冷一笑,说道:“这招降书,诚王看也看了,不知诚王可愿意降?”
“你……这……”
“既然诚王无献城投降之意,那这招降书也不过是能够让甫某进入城里的手段而已,诚王又何必在意?诚王既信不过甫某,杀了便是,还需甫某说理由吗?”
“诚王,先生不顾自身安危,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解高邮之围,若不是这一纸招降书,我们又怎能进得了城中,还望别因一时之惑,坏了大事。”李荣经历之前的一切,对甫玉的谋略佩服不已,只是有些他知道,猜得到,而有些他选择了相信。
诚王听了,没有言语,背过身去,无奈地耷拉着脑袋。甫玉知道,就算自己说得再有道理,诚王也不会相信自己,于是说道:“甫某在羽山之时,常听山上猎户说,每次出猎,身边总会带上鹿茸、虎皮等物,有时也会将小猎物的鲜血涂在身上,目的是为了使猎物放松警惕,因而更加靠近猎物,一击即中。如今两军对垒,敌强我弱,倘若没有欺敌之术,令其懈怠,便更无取胜之可能。每逢寒冬,甫某便会有旧患复发,疼痛难忍,加上腿脚不便,进进出出的,有些不堪其累。我请诚王准许两人代我走这一趟,不知诚王是否觉得稳妥?”
诚王听罢,表情变得明朗了些,问道:“不知诸位,谁愿往?”诚王这一问,倒把众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铜墙铁壁,谁都没有可以进出把握。
“屠硕和李荣两位兄弟,舍身忘死,千里求援,足见忠勇,这趟还劳烦二位。”甫玉说道。
屠李二人领命,诚王也觉得甚好,此二人是自己派出去求援的,不仅没有因为贪生而弃高邮不顾,也没有因为富贵而叛离,足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