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下大乱,各豪强势力纷纷壮大,朝廷若要强势镇压,只会更加困难,特别是高邮之战以后,朝廷兵力更显颓势。既然朱元帅已经问了,甫玉也只好将形势照实说与他。
“低调以避锋芒,高调以壮军威。”甫玉说道。
“此话怎解?”朱元帅向甫玉这边侧了侧身子,问道。
“高邮之所以有此一祸,皆因锋芒明显,朝廷必先处之;高邮之所以能存,靠的是城高墙固,易守难攻,粮饷充足;高邮之所以能救,皆因高邮兵民一心,后力强劲。元帅虽占有江左之地,但实力依然羸弱。元帅若能避过朝廷锋芒,多积粮食,群聚兵马,宽厚百姓,加固城墙,待朝廷清扫了地方群乱,元帅便有绝对的实力与朝廷抗衡。待那时朝廷因长时征战,定会疲弱不堪,如强弩之末,元帅再取之,定会更加容易。”
“妙哉,听先生一席话,令本帅醍醐灌顶。可这战情瞬息万变,但若说这个高调以壮军威……如今各地皆有战事,招兵买马,强壮势力,并非一朝一夕可成,先生可有速成之法?”
“强兵富国之道唯有脚踏实地,步步为营,哪会有什么速成之法?”甫玉答道。
“先生可听过定国四物?”席间一个青袍儒者说道,这青袍儒者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发髻整洁,青须齐顺,颇有贤者风度。
“愿闻其详。”
青衣儒者从座位间走了出来,捋了捋胡须,说道:“所谓天下乱,四宝现,这定国四物,原是各朝皇室遗留之物,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西部称为青龙兵,所藏的是蜀汉武侯的八务、七戒、六恐、五惧四篇兵法,这四篇兵法原属武侯所著的《二十四篇兵法》,精妙绝伦,乃武侯用兵之精髓,后来因蜀汉被司马昭所灭,蜀国兵马大都督姜维怕这四篇兵书落入敌手,于是派人藏了起来,后来也因此失传。听闻前朝曾有一个叫马赫的商人在蜀地发现此书,欲将此书献与恭帝,可后来蒙古铁骑踏平了中原之地,于是马赫将此书又放回了原来藏书之所,并且设下了机关。
东部称为白虎财,乃辽、金两朝所积累的黄金珠宝,蒙古军灭金以后,曾下令寻找这些财物,后来也因时局动荡而不了了之。传闻方国珍之所以敢公然起义反对朝廷,皆因在东海寻到了此宝。
南部称为朱雀经,此经上记载着十国御前侍卫的武功宝典,这十国政权割据,势力薄弱,盛行刺杀之风,各国为保皇帝安全,加强侍卫,于是禁军实力强盛,到了前朝,有人习得其众家之所长,记载成册,献与高宗,后因皇室南迁,竟也没了下落。
北部称为玄武玉,又称传国玉玺,就是那方战国传说中的和氏璧,这传国玉玺从秦朝始皇帝开始,世人皆知,得此玉者可谓天授皇权,有安定民乱之能。这玉传至李唐,因石敬瑭祸乱,末帝李从珂怀抱传国玺登玄武楼自焚,从此便失去了踪影。直至前些年,忽必烈驾崩,御史中丞崔彧将玉玺献给皇孙铁穆耳,立其为帝,如今,此玉应该藏在大都皇宫之内。”
“阁下莫不是李百室李善长?”甫玉听罢,问青衣儒者道。
“正是在下。”青衣儒者答道。
“恕甫某寡闻,阁下方才所言,在下之前闻所未闻。如今天下群雄并起,势力割据,难免会有不实言论,引风讨伐,难道元帅想依靠这个江湖传言定国吗?”甫玉转头问朱元帅道。
“假若不是传言,本帅取之,难道不可?”
“天下唯贤达人可居之,元帅不想以宽厚仁义去招揽天下,反倒听信了这些江湖传言,岂不是逐本求末?”甫玉说道。
李善长听到甫玉这么说,一时间也无言以对,于是作揖,回到了座位。
“先生教训的是,本帅受教了。听闻先生以五人之力便破了高邮之围,不知使了何等妙计?”朱元帅换了个话题问道。
“朝廷百万大军,岂是区区在下所能破的,全因高邮兵民齐心一致,元帅合力杀敌,方解此困。”
“先生过谦了,朝廷军势力如此庞大,气吞山河,先生认为,其因何而败?”朱元帅又问道。
“战国时,秦军攻打赵国长平,廉颇坚守壁垒,以逸待劳,挫败了秦军锐气,后因阵前换帅,犯了大忌,以致大败,十万赵军被秦军坑杀。脱脱所率朝廷军队气盛,若再围困高邮十日,便可不战而胜。可偏偏朝廷在此时换了主帅,岂有不败之理。”
“这阵前换帅的确是兵家大忌,可这朝廷军队号称百万,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这脱脱不是廉颇,泰不花也不是赵括,长平之战是赵军抵御秦军攻城,如今是朝廷军围困高邮,攻守双方也不一致,何以会如此大败?”说话的是一个魁梧大汉,威风凛凛,面方而黄,双眼炯炯,让人看了有不怒自威之感,他听到兵法战术,立马来了精神,站了起来。
“将军可是濠州徐达徐将军?”甫玉问道。
“先生有礼。”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攻守皆因形势而定,敌整则守,敌乱则攻,哪有常攻和久守之理?这朝廷大军从各省调派,都因为拜服脱脱的威望,岂是泰不花所能节制的?此时若是内乱,形势更加严峻,宜用外力摧之。”
“朝廷为何要撤换总兵呢?”朱元帅问道。
“军队之乱乱于派系,朝堂之乱乱于党羽。脱脱素与右丞相哈麻政见不合,因在京城里,脱脱势大,哈麻敢怒不敢言,如今脱脱离京而去,且围困高邮近百日未克,岂不是给了哈麻借机铲除异己的机会?”
“脱脱居庙堂高位,且战功赫赫,那蒙古皇帝为何就偏信了哈麻呢?”朱元帅问道。
“脱脱素来威望颇高,朝中有的官员只识脱相,不认皇上,传说,这百万大军旌旗累千里,金鼓震野,出师之盛,未有过之者,如果元帅是蒙古皇帝,会作何想法?”
“如先生是那脱脱,该如何处置?”朱元帅又问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脱脱手握重兵,朝里定不敢胡乱行事,可待破了高邮,再率兵回京,以清君侧之名,斩杀哈麻。”
“脱脱是个聪明绝顶之人,岂能不知此理?”
“皆因忠义也,脱脱年少之时,因不满伯父伯颜势大,危及皇权,脱脱大义灭亲,摧毁了伯颜的势力,将其放逐而去,如今又怎么能背叛了自己的忠义?”甫玉说道。
“先生觉得脱脱此人如何?”朱元帅问道。
“国之贤相,君之贤臣。”
“如此贤臣,真是可惜啊。”朱元帅叹道。
“元帅,有何可惜的?天下之士若能唯我所用,自然最好不过,若不为我所用,便有投敌之虞,杀之可矣。”徐达说道。
原来这朱元帅是在招揽自己,甫玉虽然早已想到,但这话从徐达嘴里以这样的方式说出,还是惊出了他一身冷汗,看来,如果不答应的话就只能横着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