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麻一生为了上位,机关算尽,可最后把自己也算进去了,而他没想到的是,将他引进末路的却是眼前这位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
“脱脱泉下有知,他有这么一个为他涉险卖命的人也该含笑了。老夫算是看走眼了,你终究还是为脱脱报仇了。”哈麻苦笑道。
“我报的何止是脱脱的仇?哈相一生之中,坏事做尽,难道只有脱脱这么一个仇家吗?哈相曾问过我,咱是不是见过,现在你可再仔细看看。”甫玉说道。
哈麻仔细端详了甫玉一番,虽然熟悉却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让他产生了恐惧感,于是压低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甫玉冷笑着,肆意张扬着他复仇的快感,“哈相一生富贵皆因我而起,却还在问我是谁?我……就是你用毒酒毒死的冤魂,是那个本该在起辇谷静静地躺着的七岁孩子。”
“这……不可能,他当时已经断气了……”
“断气?我一生坎坷全都拜你所赐,我还没有亲手将你这老贼送下地狱,我怎么可能断气?说……当年是谁指使你的?”甫玉变得暴怒。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老夫是个将死之人,就算把这个秘密带到九泉之下,也不会对你吐一个字。让你即便活着,也活得不安宁。”哈麻笑着,但笑声中却充满着无比凄凉。
“那就试试吧,看谁不安宁。”甫玉说罢,转身回马车,把老夫人带了下来。哈麻一见,心立马软了下来,凄厉地喊道:“你……好卑鄙,你胆敢动我额吉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雪雪听到哈麻的叫声,稍微转头,见到母亲,痛哭起来。
“哈相既然是个将死之人,用一个秘密换回老夫人的命。这买卖难道不划算吗?”甫玉说道。
“她曾育养过你,你就这么狠心吗?”哈麻怒吼道。
“我也曾有恩于你,你何曾对我有过半点心软,若没有你,我还可以感念她的养育之恩,但你把一切都毁了……你毁了我对你的信任,你毁了我对一生的抱负。你若还不说,我会让你做鬼也做得不安生……”沈氏兄弟和白川见到甫玉这幅暴怒的模样,像是换了一个似的,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儒雅温和,心里不禁产生一些畏惧。
“好……我说……”哈麻心里的防线最终还是被冲破了,“想杀你的人就是当今在大都高高在上的人,他恨你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你在大都享尽荣华富贵,他却只能被流放到广西,餐风露宿,你不死他没办法名正言顺地回来,让我杀了你,可以给我所有想要的东西……希望你言而有信,放过她。”
哈麻的话虽不可信,却印证了甫玉二十多年以来的猜测。“明文之争”的时候,他虽然年岁小,却也看得清楚这些争权夺利的肮脏事,最有可能的加害者就是如今的直接受益者。
甫玉听罢,也没有再说。倒是老夫人还是一脸不知所以,面对着哈麻,脸上竟没有半点变化,她在哈麻面前停留了片刻,突然对哈麻啐了一口,骂道:“你这个恶人,把我们从漠北骗来大都,杀了大汗,杀了皇后,早就该有此下场了。”
哈麻听见母亲这么说,知道母亲又犯病了,心里一片酸楚,凄声说道:“额吉,儿子不孝,以后就不能照顾你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哈麻还要再说,那押解的官兵早都不耐烦了,喝道:“好了,别耽误我们赶路。”说罢,命令车队上路。哈麻看着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远,于是老泪纵横,无法擦拭的泪水模糊母亲的模样,那老夫人却还在原地叫骂着……
哈麻已除,但复仇的快感却没有甫玉心里太久,那个他可以施展一番抱负的位置被那个人夺去了,那个在世上跟他有些一丝亲情的人,而对那个人来说,他只是一个长眠地下的人。如今的天下已经是满目疮痍,连年杀伐,若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享受宁静,那是谁坐在那个位置上,又有什么用呢?
甫玉还在沉思着,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先生,老夫人快不行了……”白川推开甫玉的房门,气喘吁吁地说道。
“孩子,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该死的也死了,嬷嬷也该去找你母后了……”老夫人声音微弱,“你虽然在我身边只有七年,但却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你聪明睿智,本来希望你能成为一代明君,可天不遂人愿,你这一路走过来,也够累的了,如果可以不争就不要争了,回去漠北,简简单单地生活吧。漠北虽然没有南方繁华,却是我们的家……”老夫人着,吐出一口鲜血,甫玉见了急忙叫道:“快去请大夫!”
老夫人摇了摇头,说道:“班儿,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以前活着是不敢死去,不敢面对你的父母……如今,你还活着,我也就安心了,下去就算是他们怪罪,我也愿意受着……”
甫玉握着老夫人的手,不愿松开,泪眼着说道:“嬷嬷,你放心,他们不会怪你的。”
“我死了,你要是有幸去到漠北,把我骨灰埋到漠北云霞岭脚下,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的家……”
“好……”甫玉刚答应,老夫人嘴角微微一笑,脖子一歪,没了气息。
现在连他在大都唯一念想也没有了,那个贯穿他所有童年快乐生活的人就这样离他而去了,面对着眼前的熊熊烈火,他的心却是如此冰冷。
“人道无缺先生是正人君子,没想到竟也是个风流的情种。”突然,一个女子声音回荡在森林的夜空,充满鬼魅。
“什么人,现身来见!”沈傲喊道。
“佛门弟子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就不怕佛祖降罪么?”那个声音又飘了出来。那苴儿和圣女峰的弟子如何受得了这种羞辱,纷纷咒骂。甫玉没有做声,双眼仍在望着眼前的这一团大火,那扇阴阳两隔的门。他知道对方显然是要激怒他,若是随那人起舞,难免就中了圈套。众人见甫玉没有什么动作,跟着也就安静了。没想到那人又飘来一句话。
“先生好狠的心啊,收了圣女峰的人,却连圣女峰的圣母都不管了。”众人听罢,心里一阵起伏,这人既然知道圣母下落,在此出现定有什么目的。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白色身影飘然而至,空气中弥漫着迷人的香气。
甫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身着白杉,身姿极其曼妙,薄薄的头纱盖着瀑布般及腰的黑发,面纱蒙着脸,但那双清澈如水大眼却格外显眼,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先生,看够了吗?”那女子见甫玉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有些羞怯,倒也没生气。
“姑娘方才既然说,甫某是轻浮的情种,如此夜里来见,怎么?难道姑娘也想和甫某风流一番么?”甫玉故意轻佻地说道。
“你……”这女子想激怒甫玉没有成功,没想到被甫玉这么一句话就说得面红耳赤,无言再对。
“姑娘既然知道圣母的下落,还请告知!”甫玉说道。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被甫玉这么一激,那女子刚才所有的魅惑劲瞬间烟消雨散。
“姑娘既然不说,那就……”甫玉话还没讲完,感觉全身上下竟使不上一点力气,再看,旁边的人,一个个都是身体一软,摔倒在地。心道,不好,这香气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