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八月二十四日,朱由检在修葺一新的建极殿接受了群臣的朝拜,正式即位,改次年年号为崇祯。
在明朝的锦衣卫组织中,皇帝是最直接的发号施令者,秉承皇帝旨意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
锦衣卫只听从这两个人的号令,其他任何人,都管不到他们。
而在组织之内,正三品的都指挥使是最高领导,副手是两位指挥同知,再下面,就是两位指挥佥事,南、北镇抚使,以及十四所千户等等。
这一日,锦衣卫千户骆养性大清早就准备出门,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刚走到锦衣卫衙门的小楼拐角处,就见到一个青年太监正站在那儿,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骆养性断定自己没有见过此人,便上前行了个平辈礼,问道:“不知公公有何见教?”
在锦衣卫里呆久了的人,遇到太监,第一个反应都是装孙子,骆养性也不例外。
这青年太监长相普通,脾气也很温和,还了个礼,回道:“可是骆千户骆大人?”
骆养性道:“不敢当,正是在下。”
青年太监笑了笑:“我是陛下身边当值的王承恩。”
骆养性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叩了个头,连声道:“不知是王公公,小人给您老问安了。”
王承恩伸出手,把骆养性扶了起来,微笑道:“陛下要见你。”
面圣?骆养性心里开始打鼓,这是要对付魏公公了?
在血流成河的锦衣卫浸泡了长大的骆养性,早就修炼成精。
骆养性在王承恩的带领下,沿着长长的甬道,随着前面引路的十二盏莲花灯,朝乾清宫的暖阁走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身边的几十位太监和侍卫更不敢开口,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在凌晨的紫禁城里回响。
骆养性戴着缠鬓大帽,身穿花锦红袍,袍绣飞鱼纹,远远瞧去煞是威严。只是进到殿内,满脸的彪悍之色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突然之间矮小了许多,神情谦卑,跪地恭声禀道:“微臣骆养性奉旨觐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放下手中的笔,直奔主题说道:“朕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从田尔耕手中接过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你可愿意?”
骆养性耳里传来令他震惊万分的命令,吓得差点他差点跪倒在地。之所以现在会有如此大反应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
田尔耕自打认了魏忠贤为义父,便顶掉其父骆思恭,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对魏忠贤马首是瞻,是魏党的五彪上将之首。
因此不难明白骆养性的震惊的原因了,田尔耕的身后,站着九千岁魏忠贤!
陛下这才刚刚登基,便要对魏忠贤的动手是不是显得太急了点。
“怎么?不愿意?”崇祯皇帝看见骆养性怂包的模样,阴测测的问了一句。
骆养性恭敬地叩了三个响头,沉声道:“多谢圣上,微臣年轻力壮,正是报效圣恩的大好时机。”
此时如果不表忠心,估计自个小命就没了!
见骆养性答应,崇祯脸上犹如春风拂面,“好,不愧是朕看中的人。”
“回去之后给朕重整锦衣卫,七日内朕要了解京城的一举一动,能做到吗?”
骆养性赶紧回道:“启禀皇上,没有问题!若是做不到,臣自个去跳北戴河。”
“很好,下去吧!”
见目的已经达到,崇祯皇帝便对骆养性下了驱逐令。
“微臣告退!”
在骆养性觐见朱由检地时候,魏忠贤正要吩咐起轿去京城内置办的府邸休息几天,亲随太监匆匆跑到轿门前,低声说:“禀九千岁,锦衣卫田都督有要事禀报。”魏忠贤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仰卧在大轿里,有些不耐烦地挥挥左手说:“让他轿前来!”
不多时,田尔耕祥一阵风似地走到桥子跟前,恭声禀道:“孩儿田尔耕拜见义父。”
魏忠贤用左手掀起一角轿帘,淡淡地说:“什么事,这般风风火火的?”
田尔耕见魏忠贤有些闷闷不乐,神情越发恭敬,显得诚惶诚恐,言语也越发地笨拙,道:“孩儿的锦衣卫指挥使让陛下给拿了。”
“原来是这事啊!陛下已经跟我说过了,你先去东厂呆一段时间吧。”
“啊...”田尔耕长大了嘴巴,万万没想到这事魏忠贤居然知道。
魏忠贤忽然睁开微闭的眼睛,目光狠狠地盯着田尔耕,“怎么?还有其他事情吗?”
田尔耕双腿一软,几乎扑倒在大轿上,颤声说道:“孩儿没有了!”
“那你还不退下来去?”
田尔耕几乎要哭了出来,嗫嗫地说:“义父,陛下这是给你下套啊。”
锦衣卫里混出来的人,能有几个是蠢材?
朱由检的用意,魏忠贤也是一清二楚,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魏忠贤甚至可以预料到在信邸的内官们,都会迎来自己的人生最辉煌的时刻。
魏忠贤不能阻挡,也无法阻挡。
“你要记住,没有天子的宠信,有则谓无;有了天子的宠信,无则谓有。”
魏忠贤慢悠悠地说道:“从今个起,要勤勉些,不要做些越雷池的事情。等陛下见到他亲自提拔上去的人,没有任何建树的时候,咱家的位置才会稳稳当当。熬过了今年,明年就该我们重拾旧山河。明白了吗?”
身为宦官的魏忠贤注定他必须紧紧依靠朱由检的权威,才能继续生存。他的威权,其实就是朱由检皇权的延伸。
因此魏忠贤离不开朱由检,而朱由检呢?同样也离不开魏忠贤。
两人各取所需,暂时维系着甜蜜的爱情。
田尔耕眼轱辘一转,立即明白了魏忠贤话里的意思,赶忙说道:“是孩儿沉不住气了,孩子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