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七年五月廿六日,七星古道。
罗吉正在黄粑坡营地四处巡视,见罗祥匆匆赶到,感到奇怪,问他为何而来。
罗祥翻身下马,把罗吉拉到僻静之处,告诉他:“葛睿出事了,恐怕活不成,就算不死也必定残废无疑,总之就是完蛋了。北镇抚司的第一把交椅铁定要易主。”
“出了什么事?”罗吉惊诧地问。
罗祥把葛睿遭毒蛇咬,自断右腿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罗吉。
罗吉听完,挠挠腮,苦笑一下说:“他这官肯定是当不下去了。可是,他如今仍然是北镇抚司镇抚使,我们的顶头上司。他的命令仍然有效的。我手头的事情怎么办呢?难道我还为一个废人甚至是死人卖命吗?”
“哥,我觉得这事,你还得办下去,不是为他,而是为你自己。”
“此话怎讲?”
“你想想啊,葛睿没了,北镇抚司里谁最有可能被提拔上去?”
“按军功论,欧阳秋实、我、蔡定南。”
“如果让欧阳秋实拿着九龙宝盒回京,再立新功,这位子恐怕就铁定是他的了。你和他的冤仇已经结下,你觉得他会不计前嫌,放过你吗?”
“不会。他回营以后,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讲。如果他升了上去,第一个对付的人肯定是我。换了我是他,一样会这样做。”
“所以啊,必须趁现在除掉他。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做就难了。”
“对啊。以后上哪找两千精兵和十几名武林高手来对付他?不过,凭这帮人,杀得了他吗?”
“我看可以是可以,但没把握。黑巾军这些人是有真材实料的,那些所谓武林宗师则未必,说不定是骗子。葛睿可能高估了他们的实力。”
“那怎么办?”
“我建议把第三伏击点改到饿鬼山忘情桥,让黑巾军和武林的人在忘情桥上和欧阳秋实缠斗,我们劈断桥的铁索,让他们通通掉落饿鬼谷被饿鬼藤吃掉。”
“那九龙宝盒怎么办?葛睿放弃忘情桥做伏击点,就是怕九龙宝盒掉下饿鬼谷,没法捡上来。”
“假如前两次伏击都搞不定,第三次就顾不上这个了。再说,九龙宝盒没了,自有葛睿背锅,责罚不到我们的头上。我们只要除掉欧阳秋实就够了。”
“好,就这么办吧。我请牛一碧他们过来,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放心吧,哥。我知道。”
罗吉唤一名传令兵过来,命令他:“你去告诉牛将军、邹江军、程将军和五位掌门,说葛大人有口谕,请他们过来这边。”
传令兵领命去了。
罗氏兄弟挑了个平整之处,吩咐人搬了些石头来当凳子。五大掌门和黑巾军三将陆续到来,坐在石头上。
等人到齐,罗祥说:“传葛大人口谕:本官细阅地图,再三考虑,觉茶马岭与黄粑坡之间的饿鬼山忘情桥更适合伏击,着牛将军勘察现场地势,与各掌门及众将商议,酌情定夺。”
牛一碧说:“其实这几处的地形我们都看过了,各位有何高见?”
李泰伦说:“忘情桥是两边悬崖之间的一条铁索木板桥,两头都有树木、山石可做遮挡,便于埋伏。人在桥上,无处藏身。桥下是万丈深渊的饿鬼谷,谷底长满既吃禽兽也吃人的饿鬼藤,人从桥上掉下去必死无疑。
传闻饿鬼藤会释放摄人心魄的美好幻影,诱人从桥上往下跳,常有些痴男怨女来这桥上自尽,忘情桥的名称由此得来。这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饿鬼藤吃人是有文书记载的,千真万确。
若论伏击,忘情桥无疑是最佳地点。但是九龙宝盒一旦掉下饿鬼谷,就捡不回来,任务只能完成一半。”
罗吉因势利导说:“假如前面两次伏击都失败,第三次便不能强求完美。
九龙宝盒捡不回来总比被反贼带着它逃离好。任务完成一半总比任务彻底失败强。
至少我们可以勉强交差,牛将军也用不着以死谢罪。”
牛一碧没料到罗吉会这样为她着想,内心有些感动,于是附和说:“我觉得罗千户言之有理。对于九龙宝盒的底细,我略知一二。据我所知,它对于朝廷其实没什么用处,只是不能落入反贼之手罢了。
若能确保其毁灭,朝廷不见得非要取回。落入饿鬼谷,和毁灭也差不多,我觉得朝廷可以接受。”
既然前线总指挥和监军都这样说了,其他人乐得顺水推舟,纷纷表示赞同。
纯阳门掌门杨隽提出另一个建议:“茶马岭树林茂密,有利于大队伏兵隐藏,可是同时也有利于反贼逃脱,利弊各半,并非理想的伏击点。
黄粑坡在忘情桥之后,若反贼闯得过忘情桥,黄粑坡又怎拦得住他们?
既然选定了忘情桥,不如把这两处都撤销,把兵力集中在千剑山栈道和忘情桥,在两次伏击之内歼灭反贼。”
“杨掌门说的是。”牛一碧同意。
“言之有理。”罗吉也同意。
其他人也都没有异议。
“那好,就这么定了。各位有没有自告奋勇打头阵的?”牛一碧问。
“我带一千黑巾军的弟兄打头阵。”下山虎邹勇说。
“好。还有谁?”
“让纯阳门的五个后生去吧,年轻人应当冲锋在前,正好给他们机会磨炼磨炼。”杨隽说。
“好的。几位掌门,你们谁愿意去千剑山栈道压阵?”
黑风派掌门梁剑锋看一眼虎头帮掌门蒋春坡,说:“老蒋,我们去吧。让他们打第二阵的没活干。怎么样?”
“行,那就去呗。估计我们俩也没活干。杨掌门的五位弟子年少气盛,心急啊。”蒋春坡懒洋洋地说。
于是就这样定下来:
下山虎邹勇、黑风派掌门梁剑锋、虎头帮掌门蒋春坡、纯阳门五虎带领一千黑巾军打头阵,在千剑山栈道进行第一次伏击;
铁血红魔牛一碧、纯阳门掌门杨隽、太古门掌门李泰伦、无极门掌门胡韶章、南海铁柱程戈亮、罗氏兄弟带领一千黑巾军打第二阵,在饿鬼山忘情桥进行第二次伏击。
牛一碧一声令下,全军重新集结、调配,一分为二,各奔阵地,布置埋伏,等欧阳秋实和蔺绛雪到来。
时近黄昏,西天出现一道彩虹。
看着地上到处爬的癞蛤蟆和忙碌搬家的蚂蚁,李泰伦喃喃自语:
“要下大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