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七年五月十八日,鞑靼。
蔚蓝的天空上,飘荡着白云。
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欧阳秋实和蔺绛雪策马奔驰。
前方远处有浩浩荡荡的牛羊马群、马车和人群。
一个鞑靼游牧部落正在转移营地。
蔺绛雪和欧阳秋实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几个牧民看见他们,便调转马头跑到他们面前,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们。
蔺绛雪从怀里掏出乌兰托娅赠她的口簧琴递给牧民们看,慢慢地大声说:“我们要找乌兰托娅。我们是她的好朋友。”
牧民们听懂了她的话,带他们去见部落首领。
部落首领听说他们要找乌兰托娅,又看了蔺绛雪递给他看的口簧琴,爽朗热情地说:“跟着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会帮你们找到乌兰托娅。”
他们于是跟着牧民们前进,牧民们引吭高歌,他们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唱。
到了新的营地,牧民们忙着安营。
部落首领叫蔺绛雪和欧阳秋实过去,指着前方的一座山说:“你们翻过这座山,会看见前方有一条河,河的对岸有一片营地。你们趟水过河去,找营地里的人,他们会带你们去见乌兰托娅。”
蔺绛雪和欧阳秋实道谢,告别,沿着部落首领所指的方向继续前进,顺利地来到他所说的营地。
一位鞑靼大叔发现了他们,向他们走来。
“大叔,我们是乌兰托娅的好朋友,我们从中原来找她。”
蔺绛雪把口簧琴递给鞑靼大叔看。
鞑靼大叔喊来一个小男孩,吩咐他几句。
小男孩上马,挥手示意蔺绛雪和欧阳秋实跟他走,然后扬鞭策马,沿着河边向上游跑去。
蔺绛雪和欧阳秋实策马紧跟在小男孩的后面跑。
乌兰托娅骑马远远地迎面而来。小男孩向她招手高喊。
乌兰托娅看见他们,喜出望外,一阵风似的地策马跑了过来。
两个姑娘一见面,很快就叽叽喳喳地聊开了。
“绛雪妹妹,见到你太高兴了。”
“我也是,乌兰托娅姐姐。我带了几幅中原的丝绸给姐姐,希望姐姐喜欢。”
“太好了,谢谢妹妹。”
“这是欧阳秋实,我的那个什么……”蔺绛雪脸上发烫。
“你好!你俩一看就是天生一对。”乌兰托娅大大方方地跟欧阳秋实打招呼。
“你好!谢谢!”
“你们跟我回营地吧。”
“好。”
“你们这次来,一定要多呆些日子。我带你们在草原到处转转,看好看的,玩好玩的,吃好吃的。”
“太好了,谢谢姐姐。我师傅还吩咐我替她探望阿拉塔老爷,她写了一封问候阿拉塔老爷的信要我带给他,还有一件礼物送给他。”
“我们明日去看大汗狩猎,到时候会见到他。”
“能否到他家里拜访?或许那样更能表达我们的诚意。”
“不用,他就住在军营里。”
“哦?他是军中的人?”
“是的,他是大汗的军师。”
“姐姐也是军中的人吗?”
“不是,但是别人都当我是。”
“为什么?”
“因为我是黄金家族的。其实我对军中的事情兴趣不大,只是有时爱看看热闹罢了。我真正喜欢的是唱歌跳舞和到处玩。”
“我也是。你喜欢去什么地方玩?”
“我喜欢去中原玩。可惜我只去过凉州和永昌。”
“就是上次吧?”
“是啊,就只有这么一次。我还想去北京、南京、长安、洛阳、杭州、苏州、扬州、成都、桂林,还有岭南,那里有个地方叫羊城,听说有五只仙羊,我喜欢羊,所以想去看看。”
“那为什么不去呢?黄金家族有的是金银财宝,想去哪玩不行啊?”
“大汗不让去。他说,以后我随时都可以去这些地方玩,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只能在草原玩。我问他以后是什么时候,他说是他统一中原的时候。”
“大汗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呀,年轻有为,英明神武,雄才大略,豪爽好客,喜欢说笑,有时候很凶,有时候有点忧郁。”
“忧郁?大汗怎么会忧郁呢?”
“我也不太懂。总之,遇到和打仗有关的事情,他就会变得又凶又忧郁。”
“他杀过人吧?”
“当然杀过。人都没杀过,怎么做得了大汗?”
“阿拉塔老爷是他的军师,一定很受他信任。”
“是的,他对阿拉塔经常言听计从,而且许多重要的事情都交给阿拉塔办。”
“我原本以为阿拉塔老爷像许老爷那样,是做买卖的呢。”
“那也没错,阿拉塔的确做买卖。他是汪古部贵族,汪古部人是草原上最会做买卖的人。但阿拉塔和许老爷不同,许老爷是为自己做买卖,阿拉塔是为大汗做买卖。”
“就像九龙宝盒的买卖?”
“对。”
“还多亏了九龙宝盒,成全了我们姐妹的缘分。”
“是的。哦,我们到了。”
乌兰托娅叫来一群牧民,围坐一起,以最好的牛羊肉和马奶酒招待蔺绛雪和欧阳秋实。
席间,牧民们有的奏响马头琴,有的载歌载舞。
乌兰托娅一展只应天上有的金嗓子,唱了几首牧歌和几首情歌。
蔺绛雪和欧阳秋实虽然听不懂歌词,但也被那优美的旋律、完美的嗓音、高远的意境和醇厚的情感所深深打动。
夜幕降临,牧民们点燃篝火,继续歌舞狂欢,直到月上中天才陆陆续续散去。
乌兰托娅安排蔺绛雪和欧阳秋实住同一个毡包。
欧阳秋实有点犹豫。蔺绛雪把他推了进去,转身和乌兰托娅互道晚安。
两人各自在毡包两边躺下睡觉。
欧阳秋实想和蔺绛雪商量明日的行动,喊了她几次。蔺绛雪没应他,好像睡着了。
欧阳秋实睡不着,干脆起来,点着油灯,看蔺绛雪睡觉,越看越着迷,拿灯过去,坐在她身边想看个够,却看得心痒痒的,越来越难受。
他只好叹口气,起来转身往自己的那边走。
蔺绛雪猛然伸腿,用力把他绊倒在地。
欧阳秋实手中的油灯差点掉在地上。
欧阳秋实抗议说:“你干吗?”
蔺绛雪瞪着他说:“你是个坏人!”
“我若是坏人,还不早就把你……”
“你敢!”
“……”
“还看什么看,睡觉去!”
欧阳秋实听她语气坚决,不留半点余地,觉得反正没有希望,于是断了念想,内心一下子清静下来,躺下,旋即呼呼大睡。
“这人!还真听话。”
蔺绛雪起来把灯吹熄,不知为何,有点失落。
然后,她自己也睡了。
毡包外,万籁俱寂。
两匹马儿却突然躁动起来,呼吸急促,想要挣脱缰绳。
河边吹来的夜风带来了浓烈的危险气息。
月亮胆颤心惊地躲进了云层。
一片漆黑。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