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秋实头也不回,脱下竹笠,反手随便一拍,把箭反射回去,射中赵义的喉咙。
赵义倒下,一命呜呼。
欧阳秋实和蔺绛雪继续前行,走出了千剑山栈道,又走了五六里路。
雨渐渐停歇,乌云散去,阳光普照群山,鸟儿飞翔。
他们来到一片平地,下马,让马儿吃草。
他们找来些树枝生火,烤干衣服鞋袜,吃了些随身带的草原奶酪。
蔺绛雪问欧阳秋实:“明知前面有埋伏,还往前走吗?”
“管他刀山火海,管他牛鬼蛇神,绝不走回头路。”
“其实,没必要较这个劲。回头改走回南道未尝不可,毕竟回南道才是最惯常的路线。”
“回南道上也可能有埋伏,而且说不定是锦衣卫的弟兄。”
“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那就继续往前走呗。”
蔺绛雪想了想,继续问:“你的长官一心害你,你这官还当下去吗?”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长官。当今皇上是难得的一代英主,勤于政事,励精图治,朝政清明,国家正值中兴之时,好男儿当有所作为,报效国家,造福黎民百姓。”
“依我看,没你想的那么好,贪官污吏依然到处都是,葛睿这种人在朝廷里不会少。
官场险恶,更甚于江湖。你这种怀揣梦想又有点轴的人,很容易被人害。
要不,你这官别当了,我这贼也不做了,我嫁给你,和你一辈子好好的,不欺负你,不吵架,和你生一大群儿女,好不好?”
“好吧,这样也行。反正现在有钱了,什么事都不干也能活得好好的。”
“对呀,这次运气太好了,杀了几头狼,就赚了这么多珠宝,而且还是正当之财,我们该得的。这天上掉下来的买卖,划算。”
“但是,我们要先把手上的事情办完。”
“嗯。”
衣服鞋袜全都干透了,他们重新上路。又走了二十里地,前面就是饿鬼山。
一眼望去,它虽峰峦叠嶂,危岩高耸,但和周边的大山也并无多大的不同,看不到有什么像它的名字那样阴森恐怖的景象,反倒是给人一种风景秀美,钟灵毓秀的印象。
然而,当欧阳秋实和蔺绛雪沿着山路走进去以后,就慢慢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气氛,因为山林中听不到鸟虫的鸣叫,却似乎听到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于长长叹息的声音。
当人留意这种声音并仔细辨认它时,这种声音就会消失。当人忽略它时,它又隐隐约约地飘出来。
山路由开始的平缓逐渐变得陡峭起来,欧阳秋实和蔺绛雪于是下马行走。
蔺绛雪提醒欧阳秋实:“到了忘情桥,千万不要往下面看。”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欧阳秋实答她。
“九龙宝盒放好了吧?”
“放好了,在箱笼最下面呢。”
……
牛一碧、罗吉等人和一千名黑巾军已经埋伏在忘情桥两头各处隐蔽的角落,虎视眈眈地等待欧阳秋实和蔺绛雪的到来。
蔡定南率领五百名锦衣卫将士急行军,已经到达饿鬼山半山腰。
马匹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行走越来越困难,蔡定南下令:“弃马,跑上去,快,快!”
欧阳秋实和蔺绛雪来到忘情桥。
这是一条南北横跨饿鬼谷的铁索木板桥,长二百多步,只有两条铁索,一些木板已经破损,露出窟窿。
山风吹过,桥身摇摇晃晃。欧阳秋实和蔺绛雪蒙上马的眼睛,牵着马过桥。
当他们走到桥的中央时,箭如雨下,黑巾军从两边向他们发起了偷袭。
他们早有准备,从容应付。
蔺绛雪剑、鞭齐舞,将来箭纷纷击落。
欧阳秋实挥舞长枪,把来箭沿原路反射回去。
隐蔽的黑巾军纷纷中箭身亡。箭雨渐渐变得稀疏。
铁血红魔牛一碧一跃而起,带头从北面冲上桥,南海铁柱程戈亮紧随其后。纯阳门掌门杨隽、太古门掌门李泰伦、无极门掌门胡韶章从南面上桥杀过来。
牛一碧使一把长刀,程戈亮使一条铁棍,杨隽使一把朴刀,李泰伦使一柄三头叉,胡绍章使双剑。
牛一碧、程戈亮和杨隽招数凶狠、刚猛。
尤其是杨隽,劈、斩、撩、搠、翻、扫、抹、云、截、挑、剁.....,运刀如涛,势猛凶悍,一招一式皆有千钧之力。
李泰伦势稳劲整,边行边杀,左右逢源,一瞅见机会,出手狠毒刁钻。
胡绍章出剑线路飘忽,劲力却深沉、迅捷、连绵不断,左右运行连续流畅,防守反击突然而阴险。
欧阳秋实拆了十几招后,决定从程戈亮突破。
他在蔺绛雪耳边说:“绛雪,我隔开其他人,你先杀掉那个使铁棍的。”
“嗯。”蔺绛雪答他。
欧阳秋实向程戈亮虚晃两枪,把他逼出圈外。转身刀枪并用,加快速度,攻向其余四名敌手,把他们与程戈亮分隔开。
蔺绛雪招招夺命地追杀程戈亮。程戈亮向桥北连连后退,穷于招架。蔺绛雪步步紧逼,一剑刺中他的腹部。
程戈亮血流如注,一边顽抗一边大喊:“牛将军救我!”
牛一碧一跃凌空,飞身挺刀扑向蔺绛雪身后。欧阳秋实把枪掷向牛一碧。牛一碧听到风声,连忙闪身躲避,脚步凌乱,打了个踉跄,刚刚稳住重心,蔺绛雪的丈八皮鞭抽了过来。
“嗖,啪!”
皮鞭斜抽在牛一碧的脸上。
牛一碧只觉得一阵火辣,脸上皮开肉绽,鼻子被抽碎,右眼被抽爆。
蔺绛雪挺剑刺入程戈亮喉咙,飞起一脚,把他踢落饿鬼谷。
欧阳秋实云刀截了李泰伦一叉,向杨隽一劈一撩,回刀抹向胡绍章右手。
胡绍章本以为逮到欧阳秋实的漏洞,由守转攻,左剑划出一道弧线护住自己,右剑刺向欧阳秋实后背,眼看就要刺中,却骤然落空,右手的大拇指被欧阳秋实的刀切掉,剑脱手掉落桥面。
胡绍章刚想退出圈外,被欧阳秋实一个扫堂腿踢翻,倒在桥面滚了几下,不自觉地看了一下谷底,突然像中了邪似的怪笑着跳了下去。
罗吉从北桥头旁边的暗处闪出来,挥动大斧劈向铁索。一根铁索北端应声断开,桥面倾斜,两匹战马掉落饿鬼谷。
饿鬼谷底阴森恐怖,二人二马先后从天而降,摔得没了原形。密密麻麻的饿鬼藤团团缠绕这些尸体,把它们吞噬干净。
罗祥正在南桥头前举起大斧,劈向第一根铁索的南端。
蔡定南率领五百名锦衣卫将士已经冲到忘情桥南面,和黑巾军打了起来。黑巾军无心恋战,一打便溃败了。
蔺绛雪飚向北桥头,刚要出鞭阻止罗吉劈第二根铁索,牛一碧把长刀向她掷来,蔺绛雪用剑拨开长刀,脚下稍缓了一下,罗吉的斧头已经劈在了第二根铁索上,牛一碧把一柄短刀投向蔺绛雪。
罗祥劈断了第一根铁索的南端,欧阳秋实、杨隽、李泰伦都向他扑去。
牛一碧的短刀刺入蔺绛雪的背部。蔺绛雪的丈八皮鞭卷住了罗吉的脖子。
牛一碧面容尽毁,已无生存欲望,一心只想和蔺绛雪同归于尽,她疯狂地追着飞扑过来,伸出右手抓住蔺绛雪右脚踝。
第二根铁索的北端被劈断,忘情桥往下掉,牛一碧、蔺绛雪、罗吉连成一串坠落下去。
欧阳秋实用余光目睹这一情景,但已无计可施。
罗祥抡斧劈向第二根铁索的南端,由于太紧张,没劈断,正要再劈一斧的时候,欧阳秋实飞扑而至,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杨隽、李泰伦双双坠落饿鬼谷。
第二根铁索负担不起整条桥的重量,终于还是断了。
忘情桥轰然坠落谷底。
欧阳秋实趴倒在悬崖边的岩石上,精神恍惚地爬起来,欲哭无泪,转身往饿鬼谷底下看。
蔡定南大喊:“别看!”冲过去一把抱住他,把他往后拉。
欧阳秋实挣脱开,向着悬崖边走去。蔡定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往后拉,一群锦衣卫弟兄跑过来帮忙。
欧阳秋实转过头,一脸疑惑地问蔡定南:“蔡大人,你拉我干吗?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现在要回家吃饭,我老婆孩子在家门口喊我回去呢。”
“那是幻象!”
“什么幻象?那是我老婆,蔺绛雪。那些是我的孩子。”
“不是!蔺绛雪已经死了,你和她还没成亲,你还没有孩子。那是饿鬼藤放出的幻象,引你往下跳的。”
“胡说八道!放开我,我要回家吃饭!”
“你知道那是假的。蔺绛雪死了!你要重新开始,以后还有大把更好的姑娘等着你。”
“放开!”
欧阳秋实半梦半醒地向着悬崖的方向走。众人死死地拉住他。
蔡定南大喊:“有没有酒?拿酒来!”
“这里有,大人。”一名小旗在罗祥尸体的腰间找到一囊酒,取来递给蔡定南。
“大人,我这有蒙汗药。”总旗王望岗递给蔡定南一个小瓶。
蔡定南接过酒和蒙汗药,把蒙汗药倒进酒里,灌欧阳秋实喝下。
欧阳秋实在酒和药力之下终于安静下来,昏昏然睡去。
蔡定南吩咐小旗们弄了个担架,抬欧阳秋实下山,又把百户韩宇叫来,吩咐他:“你马上带一百个弟兄先走一步,赶回凉州,护送镇抚使大人先行回京,免得这两人见面。”
“是,大人。”
韩宇带一百人先走,蔡定南带领其他人随后回城。
……
饿鬼山一片死寂,饿鬼谷上方已变得空空如也。
上空突然传来戛然长鸣,花雕盘旋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