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在苏轼的怀抱中慢慢的苏醒过来,庶不知双眼已被泪水浸湿。朝云无力地抬起胳膊,用衣袖擦去眼上的泪水,强打精神睁开眼睛,却看到老爷抱着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他那充分而洒脱的泪水,正扑嗒扑嗒地往下滴着,朝云暗想:
“难道说自己眼上的泪水,也是他多溢而洒落下的?”
“老爷,你怎么了?”
朝云微弱的声音,如巨雷般惊醒了苏轼,他全身颤了一下,惊喜地看着怀中的朝云,激动地说道:
“朝云娘子你醒了!太好了!来我扶你起来。”
“不用!我自己能行。”
朝云欲推开苏轼,可她力不从心,抬了抬手又软无力的放了下来。她感觉浑身酸软无力,在苏轼的怀抱中作着无畏的争扎,直到苏轼把她放在里屋的床上,她才彻底得到了解脱。
苏轼给她倒了一碗水,将她扶起强迫她喝了几口,又慢慢的把她放下,拿了个枕头掩在她背后,看着朝云坐得舒服了,起码是他认为她舒服了,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直起他那有点酸疼的腰,注视着微闭着眼睛,面容憔悴而冷漠的朝云,无限爱怜的问道:
“朝云娘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我很好!我没事。”朝云把脸扭向一边,冷冷的说道。
苏轼坐在床边拉着朝云的手,深情地看着她,他的内心不禁涌现出莫名的酸酸的感觉,泪水又在他那充满正直英气的双眼里打转。他无限温柔的说道:
“朝云娘子,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朝云不敢!”朝云抽出被拉着的手冷冷的说。
苏轼无奈的叹了口气,像一个范了错的孩子似地,低低的声音说着:
“唉!都是子瞻的不是,这一段时间我只顾着忙修堤坝的事,对你和干儿不够关心,你生我的气理所应当。”
苏轼说着,偷眼看了看朝云,见朝云面如冬天的雪梅,虽然娇艳却寒气逼人。他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说道:“你生我的气可以,但是你不要折磨自己的身体呀!你看你现在,人比黄花还瘦,你让我看着怎能不心疼啊?”
苏轼情理并用,朝云一言不发,靠在枕头上默默地流着眼泪,那种娇美而忧伤的情形,触动着桀骜不驯的苏轼心底那块最柔软之处,他不知道这个他一往最爱的女人,因为儿子的异常,和自己对她母子关心不够,再加上赵仙花那个贱人的刁难,至使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令她这么绝望的折磨自己,这种情形让人难以自制的心疼……苏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陪着她流着眼泪说道:
“我知到你为干儿操碎了心,你现在的心情我明白的很,你只想好好的陪着干儿。可你也不能任人欺负呀!你看你现在,还是以前那个和我相亲相爱,为我分忧解难,陪我吟诗填词的朝云娘子吗?……如果不是迨儿向我回报你现在的情况,难道说你就这样一蹶不振吗?我知道你怨我,没有找到干儿的玩伴儿小黄犬,才倒置咱们的干儿天天哭闹也不吃奶,可我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这个事,我派人在徐州城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小黄的踪影。朝云娘子你放心吧,等过了这段时间,我派人到乡下去找,扩展寻找范围,我一定要把小黄犬给咱们儿子找回来,让他恢复以往的笑颜,让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但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也得好好的,你要振作起来,才能有精力照顾好咱们干儿呀!”
朝云终于被感动了,多少天的怨气和委屈,都在苏轼这温柔体贴中土崩瓦解。她默默地任两行热泪往外涌流,心情却出奇地平静,缓缓地说道:
“我们的干儿很好!他不哭不闹,吃得好玩得也好!”
“什么?我们的干儿他不哭不闹了?”苏轼不相信似地紧追着问道。
“嗯!自从上次他两个哥哥和他谈过心以后,他就不再哭闹了,每天春香和奶妈一起带着他。现在我们的干儿乖得很。”
“他两个哥哥和他谈心?”苏轼闻听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他才不到十个月大呀!他能听懂他两个哥哥的话吗?”
“我也感到不可思议!可事实就是这样啊!”
“好了,不管怎么说,儿子好好的就好,我也就放心了。”
苏轼说着站起身来,无奈的眼神看着朝云说道:
“朝云娘子,你要好好的,不可以再自暴自弃了!你要向咱们干儿学习,等我忙完这一阵,我带你们娘俩出去游玩!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去游玩了!”
“老爷你去忙吧,我知道修筑堤坝工程紧迫,你就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你在家好好的,要照顾好自己。你放心,赵小娘他不敢再欺负你了,她抢走你的东西,我会让他如数奉还,你也不要再谦让于她,她这个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还不知道吗?”
“你放心去吧,我没事的!”
苏轼深深地看了朝云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来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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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刚出房门,却见武士张勇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并大声喊道:
。“报——!大人,不好了!……”
“嘘——!”
苏轼打了个手势,拉着张勇向大门口走去,确认朝云听不到了,他才问道:
“什么事?快说!”
“回大人,”张勇双手抱拳弓身答道:“不知道老百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洪水就要到了,现在城中一片混乱,百姓们都在准备逃离徐州。”
“田通判他们呢?”
苏轼说着话,接过来苏安牵过来的马缰绳翻身上了大马,张勇也跟着上了大马,并大声回答道:
“田通判和寇举人他们正在城中维持秩序,劝说百姓们不要外逃。”
“好,他们做法很对。”
两匹大马出了知州府,直奔城中大街,张勇策马紧追苏轼,两匹大马跑了个马首追马尾,张勇在马上大声说道:
“大人,京城来的两位工程师也走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苏轼闻听,吃惊的回头问道。
“曹丙贤和韦占功两位工程师也走了!”张勇提高了声音,追着苏轼说道:“好像是被人叫走的,看样子他们本来不想走,后来城头上来了一个人,自称是钦差大人……”
“是胖猪何贵吗?”苏轼问。
“好像是叫何贵,他说两个工程师是他从京城带过来的,他要为他们的安全负责,不能在徐州喂了鱼。”
苏轼闻听,双眉紧锁,一言不发,扬鞭催马,向着长街疾速而去。到了十字街口,果然见成群结队的百姓背着大包小包,纷纷扰扰,慌乱地向北涌去,苏轼一勒马缰绳,调转马头向北急驶,拦在了逃荒百姓的前面,高声喊道:
“乡亲们!请你们先停一下,听我说句话!”
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手指着苏轼愤怒的说道:
“你是谁呀?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你赶快让开,现在洪水马上就要进城了,你别耽误了我们逃命。”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跟着讓叫起来——“你是谁呀?别挡住了我们的路,你快让开!别耽误我们赶路,洪水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候谁也走不了了。”
苏轼一见情况紧急,在马上不顾一切的大声喊道:“我是苏轼,是徐州的知州,大家没有见过我也应该听说过我吧!请大家相信我,洪水进不了城的——!”
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位老者站出来说道:
“知州大人,我们知道你名声大,是个大才子。可治服洪水比不得你写诗填词那么轻松。常言说,水火无情啊!苏大人你也快逃命吧!”
苏轼骑着大马拦在众人面前,高声说道:“乡亲们!我苏轼拿性命担保,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共同抗洪,城池就一定会保住的。这里有你们的家园,你们就忍心撒手不管不要了吗?”
人群中一阵哑雀无声,苏轼一看有戏,紧接着又说道:“苏轼虽然不才,但我心中已经制定出了抗洪保城的方案。但是这个方案离不开大家的支持,你们愿不愿意随我一起与洪水抗衡,保卫家园,保卫徐州城。”
“愿意!”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此起彼伏地都在表态,愿意留下来,和苏轼一起抗洪。还是刚才那位老者,往前凑了几步向苏轼说道:
“苏大人,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说的保城方案?也好让大家安心呀!”
苏轼环视着众百姓,还没有回答,却见从西大街又涌出来一大帮人,口里喊着:
“快跑啊,洪水猛兽来了,钦差大人都要逃出城了,我们还等啥了!”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