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隐在一个古装美女的怀抱中,睁着忽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小黄犬,格格地笑出了声来,他的笑声传进小黄犬的耳朵里,使它感觉着是那样的不舒服。小黄犬瞪着滴溜溜发亮的圆眼睛,摇摆着它那毛绒绒的小尾巴,冲着美少妇怀抱中的婴儿,汪汪汪叫了几声。
美少妇不为小黄犬和儿子苏遁的挑斗为动,她已经习以为常。自从这个小黄犬在百天前和儿子同时来到这个世上(苏家的忠犬大黄,在三个月前和主人同一天生产,诞下了小黄犬。)他们就成了亲密的玩伴。
婴儿苏遁在母亲朝云的怀抱中,听到小黄犬发怒的狂叫声,他不由得眉梢微仰,使劲扭头往下看着在地上蹦蹦跳跳乱叫的小黄犬,他咯咯咯地笑得更欢了。
丫环春香看着愁容满面的妇人,心疼的说道:“主娘,我来抱会儿小衙内吧!”
朝云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不用,我抱着就可以了!”
春香无奈的又退到一旁,伸出去的手不得已又缩了回去。她站在夫人旁边,不知如何是好。看看一直欢笑的小衙内,又看了看面容憔悴的主娘,忍不住又轻声说道:
“主娘,您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自己抱着小衙内,您这样下去会累坏的。待会儿客人们都来了,您还要招呼客人……”
“唉!我的干儿怎么会是这样呢!”朝云夫人疼爱地看了看怀中欢笑不止的爱子,像是自问又像是问人,轻起丹唇喃喃自语道:“别人家的孩子出生时都是啼哭着来到世上,我的干儿怎么就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呢!他从出生到今天,已经整整百天了,他没有哭过一声,而且整天的在笑……唉!真是愁煞人也!”
“夫人,小衙内爱笑,说明咱们小衙内乖呀!”丫环春香强作笑颜劝说道:“主娘您就不要发愁了,别人家的孩子天天哭闹不止,那才叫愁人呢!”
“唉!小孩儿啼哭闹人,那是自然规律,合情合理。可是,像我的干儿这个样子的孩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唉!……不正常啊!”
“谁说我的儿子不正常?我的儿子不但正常,他还超常……”
少夫闻声望去,只见老爷满面春风地从外面走来,他后面还跟着一大帮人。夫人一见,忙将儿子递给丫环春香,转身定了定神,强作一副笑颜,呈现在众人面前。她笑颜可掬地向前迎了几步,照定众人飘飘下拜,口中说道:
“妾身朝云见过大哥,三叔,四叔,五叔!”
老大寇元弼抬手作一个搀扶手势,温声说道:“二弟妹免礼!”
老三田叔通朗朗大笑着说:“二嫂,我们兄弟已是苏府的常客,你就不要总是这么客气了!你这么客气,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呵呵,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五石坦夫诙谐地笑着说:“有二嫂这样的美女加才女给我们见礼问候,是我们兄弟几世修来的福份,也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嘻嘻,你说是吧二嫂?”
“五叔你真会开玩笑!”朝云含笑说道:“大家请客厅会话吧!”
“朝云嫂子,我那小侄儿现在可好吗?”老四苏辙小声问道:“他哭了吗?”
朝云主娘轻轻地摇了摇头,一丝愁容在脸上一闪而过。
这时间,苏轼已经从丫环手中接过来了儿子。他双手托着儿子,面向众宾客说道:“你们看看,我这个儿子生得多么健壮,看他的脸蛋粉嘟嘟的,他的眼睛像两颗夜明珠似地……”
苏轼话没说完,他手中的干儿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孩子的笑声,感染得众宾客也跟着笑了起来。整个知州府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可是,只有朝云夫人谦和的笑容下,却隐藏着说不出的无奈和心酸。
“老爷!老爷——!”书童苏安从外面跑了进来,喘着气向苏轼说道:“老爷,大门外来了两个陌生人要闯进来,被门官儿拦住了。”
“哦——!陌生人?”苏轼(子瞻)把婴儿交到丫环手里,凝视着苏安问道:“什么样的陌生人?他说什么了吗?”
“我问他是谁?他们只说是老爷您的朋友!没有报名号。”
“哦!我的朋友?”苏轼顿了一下,随即朗朗大笑着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是朋友蹬门造访,我们理应热情款待,怎能拒之门外呢!苏安,快!快请客人进来!”
苏轼和弟弟苏辙,还是另外三位结拜兄弟一起看向门外。这时,两位风尘仆仆的客人,正从外面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位身材修长,身穿长衫的男子还高声说着: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苏轼一见这两个人,激动得不顾自己的身份形象,三步并作两步跑着迎了上去。跑上去一把抱住了来那位身材修长的来客,激动的说道:
“表哥耶!你可想刹子瞻了了!”
“子瞻,子由我的表弟啊!”来客表哥说着,伸手把苏轼和苏辙兄弟两个揽进怀里,满眼含着泪花说道:“表弟啊!表兄我也是无时无刻不想念你们呀!”
这三个大男子相拥而泣,一旁的石坦夫看得哐目砸舌,悄悄地向大哥寇元弼说道:
“二哥啥时还有这么煽情的一面啊!以前还从没有发现。可见他和此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啊!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头。”
寇元弼一手搭在五弟的肩上,低声说道:“听说你们二哥有一个表兄,是画竹宗师,姓文名同字与可,他们表兄弟的关系非常要好,想必就是此人吧!”
“哦!听说过此人……画竹宗师文同……”田叔通和石坦夫异口同声说道:“今天有幸得见真人。”
苏轼抹去眼上的泪花,拉着文与可的手问道:“表哥,你这是从那里来的?怎么想到来看我了?”
文与可一手拉着苏轼,一手拉着苏辙,像一个慈爱的长兄一样,其实他也就是一个可敬的长兄。他泪眼婆娑地端详着苏氏兄弟道:
“自从上次梅山一别,咱们兄弟已有十几年没见面了!为兄我无时无刻不把两位表弟放在心中啊!”
“表哥,我和哥哥也是非常想念表哥您啊!”沉默寡言的苏辙(苏子由)由衷地说道:“表哥,你来书信说,你曾在洋州任职,你这是……?”
文同看了看冷落在一旁的同伴说道:“我就是从洋州回来的,洋州任满回朝复旨,在路上偶遇王洗兄弟,他说表弟你现在徐州任职州,所以,我们俩个就结伴来徐州看你来了!没想到子由表弟也在这里!”
苏轼看了看身材高大,腼腆得像个孩子似的兄弟子由,疼爱地说道:“子由本来是去南都上任的,可他走到半路又回到徐州来了!”
“哦……?”文与可向子由表弟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
苏子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有点腼腆的说道:“人家不是和哥哥没有聚够吗!舍不得这么快就分开,所以……!不过,我已经把家眷都安排在南都张家庄,张方平伯父家里了。”
苏轼兄弟又转向王洗打招呼,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苏轼介绍了徐州的三位结拜兄弟,大哥寇元弼,三弟田叔通和五弟石坦夫。众人寒暄中入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轼在众人的推崇下,为今天的小主角苏遁(小名干儿)附诗一首——
“人皆养儿望聪明,
吾被聪明误一生。
但愿吾儿愚且鲁,
无灾无难到公卿。”
苏遁在朝云母亲的怀抱中,瞪着吃惊的大眼睛,快速地思索着眼前这一帮人的来历,和自己穿越过来的真实身份,当他听到这个所谓的父亲吟出来的这首诗时,他彻底的绝望了,他知道这首诗是大宋文豪苏东坡,为他和朝云生的儿子苏遁题的百日诗。这么多天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原来自己真的穿越到了,一个只有一岁生命的孩子身上,这个孩子就是苏东坡和朝云生的孩子苏遁。史中记载,这个孩子只活了一岁便夭折了,今天是他的百天宴,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就是自己的亡日。原本以为和弟弟穿越到了一个官员家中,虽然说弟弟宋墨误入歧途,投胎到大黄怀中,成了一只小黄犬,可我们兄弟俩个整天还能在一起玩耍,过得也挺快乐,如今已知死期,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呀!宋隐再也笑不出来了,面临着即将终结的穿越后的生命,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和悲哀情绪,不由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反转,只惊得众宾客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笑着出生的小孩儿,怎么突然一反常态,哭得如此惊天动地,伤心欲绝。
此时的朝云主娘,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悬了百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众人惊鄂哗然喜忧无措,却不知此时还有一个生灵,正在一旁默默地流着眼泪,透过人群注视着朝云夫人怀中的小苏遁。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