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让小柱子到池州去。”齐财主安闲地瘫在椅子上,一边啜着茶一边说。
齐财主的椅子是史健亲自指导伍家木匠做的,不同于其他式样的椅子,特别适合瘫在椅子里。本来齐财主对这么个椅子十分地看不上眼,无奈何瘫了两回以后就再也不愿意坐在其他的硬椅子上了。
“岳父,让小柱子出去闯一闯也好。老是在您这也不是个事。要不,我再给您买两个合适的仆人?”
齐财主摇了摇头,“这不是买仆人的事。也不是小柱子回来我身边的事。是不能让史凡生把玻璃店开到安庆府去。玻璃店开到池州府,我已经很不愿意了。开到安庆府去,知县大人那里我们实在是没法交代啊。离桐城太近了,会影响单公子的生意。史凡生那小子,是个容易惹事的,怕是会和单公子起冲突。”
“要不,给知府大人的外甥也送一个店?”
齐财主斜看了史健一眼,说道:“你就不能正经点说话?咱全大明,能找到几个想咱们知县方大人这么能贪、敢贪的官?知府大人年轻有为,这明面上的钱,哪里能收?咱们的方大人,不知道哪一天被哪位御史大人告上一状,脑袋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方大人的脑袋不保,咱们在哪里开店,也就没什么关系了。是吧,岳父大人。”
“谁知道方大人的脑袋能保到哪一天?咱们还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好。”
“谁不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呢,可是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啊。单公子的店,玻璃越来越不好卖了,不管怎么样,早晚有一天还得找到咱们头上来。烟火他也会想卖,蒸汽船他也会想开。不把我们榨干,他是不会罢休的。”
桐城县里的有钱人家,都被单公子推销了好几遍了,很多人家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更多的人家的心里早就恨不得掐死单公子了。
齐财主把茶杯放到桌子上,摇着头说:“这两年,你太过张扬了,很多事都做得太招摇。烟花这事尤其做得不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谁都知道你史健有钱了。还是以前的样子好,做点小生意,过小日子。”
“岳父大人,这几年我想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我想安安稳稳过小日子就能过小日子的。在江宁的时候,我不招摇吧?倭寇一来,连累得您也待不下去了。我想清楚了,要想过好日子,总希望别人不找我的麻烦不行,得让别人找不得我的麻烦才行。”
“所以呢?你想怎么办?”
“我想,赶紧多挣钱。小麻烦用钱挡,大麻烦——带着钱跑好了。总不能到别处要饭去。”
齐财主刚把茶杯端起来,听了史健的话,“当啷”一声又扔到桌子上了。
“你小子真能坑我啊。我这一千几百亩地,怎么跑?装在筐里挑走吗?”
“嘿嘿,岳父大人,这点地对您来说九牛一毛。您的家底小婿还是了解一二的,雄厚,雄厚得很呐。就我所知,文大人送给您的那两千两黄金,您还一点也没动过呢。”
“咳咳,那是棺材本,棺材本。不能动,动了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了。哎,你爱干嘛干嘛吧。不过小柱子这个人,没有人看着,你就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你就别用他了,还是把他留在我身边吧。会做生意的人有的是,不一定要用你的徒弟啊。比如说,卖豆腐的杜久荣我看就可以。”
安庆府,位于长江之畔,池州府上游120里处,由桐城走向南走陆路150里。安庆府下辖六县:怀宁、桐城、潜山、太湖、宿松、望江。
有了在池州府开新店的经验,史凡生轻车熟路地在安庆府开起来玻璃店。口袋里有本钱,什么事都好办,比当初在池州府的时候简单多了。买铺面,雇伙计,按照史健的指导装饰铺面,把史家玻璃店打造成全国连锁店。
开业前,府上各位大人家里先装上正面墙的玻璃,镜子、被子、碗盘碟盏有什么上好的货色把各位大人家里的柜子都塞满。大人们喜不喜欢,用不用另说,有是必须要有的。而且,各位大人都不是为了享乐或者虚荣,那都是为了更好地为安庆工作所必须的生活条件。
开业当天,一通爆竹放过,吸引大批好事者进店观摩。当晚,烟花绽放在安庆府的夜空,照得街面亮如白昼。人们被绚烂的焰火震撼得目瞪口呆,有不少人不顾朝廷宵禁的规定,纷纷跑到玻璃店门口观看焰火,互相议论纷纷。
衙门里的人已经被打了招呼,并不禁止人们的违禁行为。就当是一个额外的元宵节了。当然,这招呼也不是光用嘴和手打的,那也是白花花的银子才能打出的效果。
桐城的玻璃早就有流传到安庆府的,成为富人阶层炫富的优质资本。现在史家把店开到安庆,价格比桐城的还要便宜不少,且有厂家负责安装。一时间史家玻璃店大受欢迎,比之池州府的销量更上一层楼。
史凡生在店门口贴出了大大的告示,新店开业,所有商品一律5折,为期3天,3天以后恢复原价。
不得不说,5折的价格也是很贵的。但是早有人们议论,这个价格可是比桐城县、池州府的价格低了很多。在安庆用5折的价格买玻璃,运到池州府,一转手就能赚翻倍;运到桐城县,就能赚两倍。
要说发表这番赚钱言论的全是史凡生安排的,那显然与事实不符——毕竟总有些喜欢传小道消息的人,喜欢免费给人做广告。
什么东西,一旦带上了金融属性,就特别容易引起人们疯狂购买。桐城县、池州府上演的戏码,又在安庆府上演一遍。史凡生觉得,可以在全国来个巡回演出,把玻璃卖到每一个超过3户人家的地方;把烟花放给每一个人看,就连瞎子也不能放过——当然得是别人花钱买来放。
根本不用3天,第2天中午的时候,安庆府的玻璃店里已经没有货品可以卖了。顾客们围在玻璃店门前大声抗议,他们认为玻璃店里一定还有很多货没有拿出来卖。即使玻璃店里没有,作坊里一定还有很多货。作坊里没有,早晚也能做得出来。反正是我不管,我就要买,你们玻璃店里没有货就是不对,是欺诈行为。安庆府的消费者们要联合起来到府衙维权。
面对这一突发局面,史凡生天才地提出了期货的概念——你们想今天、明天买5折玻璃的,现在交钱,我们延期交货,价格一律5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