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府的玻璃店,3天之内卖出去半年的货。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里,安庆府的玻璃店都变成了一个期货交易市场。人们到店里不是为了买玻璃,而是验证期货卖家手里的提货单的真伪。
玻璃店提供验证服务,把期货卖家的提货单和店里的存单对比,骑缝章、骑缝签无误,重新开具新买家的提货单。每单收取手续费1%。安庆府的玻璃店靠着期货交易的手续费,十分滋润地过了一段日子。
后来,安庆府的人们发现,其实并不需要收取玻璃实物,只要手里有提货单就完全可以完成玻璃的交易。并且,提货单交易比玻璃实物交易更为简单方便,不会造成玻璃的破损,交易安全性大得多。
于是,人们纷纷表示,我们暂时不要玻璃实物了,就放在玻璃店里就好,我们就在店里买卖纸张玩。
史凡生掌柜的表示,大哥们,你们不能这样玩我啊。我店里可放不下这么多玻璃——1、要么你们把玻璃拿走;2、要么你们给我保管费;3、要么我把玻璃放到桐城浮山的作坊里,你们要玻璃的话,提前两个月说,我两个月之后给你们拿来(史凡生可没有说,那两个月之后的玻璃,现在还是沙子)。
人们纷纷表示,还是选3好。
于是,史凡生天才地开创了纸玻璃交易的先河,成功地将安庆府建设成为了大明的金融中心。每当纸玻璃的价格低于玻璃店售卖价格的时候,安庆府的玻璃店就会回收纸玻璃,从而成功地托举了纸玻璃的市场价格,让人们长久地沉迷于纸玻璃的投机交易。
作为长江航道上的重镇,安庆府的玻璃期货市场很快将影响扩大开来,大量长江沿线的有钱人参与到玻璃期货投机交易中来。这种盛况,只有很多年以后的原油交易市场可以与之相比。
安庆府的玻璃店建造了一座“水晶楼”来专门存放玻璃。按说玻璃店并没有特别的需要存放这么多玻璃,但是有了这么一座“水晶楼”,给予了投机者们莫大的信心,他们手里的白纸就不是简单的植物纤维和石墨燃料,而是对应着实实在在的玻璃。
史健一开始想给这座楼起名叫“水晶宫”,被齐财主一脚踢到屁股上。齐财主已经五十有六,还能有这等身手,实在是值得史健和齐荷深感欣慰。一个民间的破房子敢叫做“宫”,实在是全家老小都活得不耐烦了。
这“水晶楼”不止是一座仓库,更是一个商品展台、玻璃制品博物馆以及技术实力的展示中心。
水晶楼一进门就是一个震撼人心的展品——一座全玻璃的假山,高一丈宽三丈。山石树木、房舍人物都是玻璃制成,并有人工的流水从山顶流下。
据说要买下这一件宝物,需要同等尺寸的银子才行。并且这么大一件玻璃,根本搬不动。史家的玻璃匠们先是在浮山做好了各个部件,船运到水晶楼,然后架起烧制玻璃的炉子,就在水晶楼现场烧制玻璃把各部件连接成为一个整体。
这样一件宝物,不是王爷以上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买得起。买不起不要紧,看还是可以看的。任何人,只要持有50两银子以上的玻璃期货,就可以到水晶楼里膜拜这件宝物。
水晶楼里当然还有很多其他让人买得起的玻璃制品。从简单的玻璃窗、玻璃杯,到复杂的玻璃穿衣镜、玻璃灯笼应有尽有,不应有的也有不少。
没有足够的玻璃期货也不要紧,口袋里有钱,出得起1两银子就可以带全家5口人以内进来参观。假如再多出1两银子,就可以伸手去摸这座价值连城的玻璃假山。假如有人出得起足够的银子,并且心里也足够不同寻常,史凡生不介意允许其到假山的流水之下洗个澡。
所谓在商言商,有钱能使鬼推磨,在青楼都是合法生意的时代,当然不会拒绝有钱人的新颖玩法。有了钱,不但可以使史凡生推磨,让史健推磨也无不可。其实,史健有心制造一些玻璃浴室,但是考虑到青楼的消费能力,也只能暂时作罢了。
齐财主瘫在椅子上大摇其头。
“你小子,这玩得也太大了。树大招风,树大招风啊。”
“这不是看您老心疼那一千多亩地吗,赶紧赚点钱赔您的地。到了要跑路的时候,也不太心疼您的家产。您老是见过大世面的,我这一阵子赚的小钱,对您来说不值一提。嘿嘿,不值一提。”
“你赚的这些钱都不值一提的话,这天底下还有谁的钱值得一提?你天天抱着这么多银子睡觉,心里不发慌吗?”
“我也没办法啊,有这么多银子送过来,我总不能都扔到河里吧?我也想都换成金子,咱们这一时也找不到这么多金子不是?再说了,我收来的这些银子,大部分还不是我的呢——那么多纸上的玻璃还需要我去兑现。”
“做玻璃能花你几个钱?”
“哎呦,您老是不知道啊。史凡生那小子实在是太见钱眼开了,他卖出去的玻璃,咱们怕是得干个好几年才能做得出来。要是人们一起让我兑现,非把我逼疯了不可。真要是有那种时候,恐怕得大把地把银子撒出去再把那一堆纸买回来才能解决问题。”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这时候你小子应该就玩了命地造玻璃了吧?反正都要造出来,你肯定不能让人闲着。你那‘水晶楼’怕是都不够放货的了吧?”
史健不由得把大拇指竖得老高,说道:“您老明察秋毫,我还是真怕有人跟我捣乱,真要鼓动了人们一起挤兑,不做准备的话,非把我挤兑死了不可。”
“你是早就打算好了,咱们的知县大人找你作对了啊。要是咱们的知县方大人真的要和你作对,你这点准备怎么能够?人家随便就可以捏死咱们。你在安庆搞的这么大的事,可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啊。”
“怎么叫断了他们的财路呢?本来就是我白送给他们的,怎么地现在不送了就成仇人了?”
“那是当然了。老话说,‘斗米恩,升米仇’。方大人和单公子,难道还能是别样的人不成?”
“大不了再走一次。咱们口袋里的银子,也够花上一阵的了。”
齐财主拍了拍椅子,叹息道:“你小子的口气越来越大了。口袋里的银子够花一阵——你都要买啥才够花一阵的?别的不说,到新地方了,这种椅子必须再给我做一个。”
“没问题,做一百个。保证您到什么地方都有的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