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1540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地上。身边有Y-9492曾经抱着的箱子、Y-6875用来对着她射击的电击枪，以及拿着电击枪的Y-6875本人。

　　他们所在的空间局促，大概也就双人出租车的内部空间大小。X-1540的腿蜷缩着伸展不开，Y-6875蹲坐着。电击枪上的灯光照着空无一物的四壁，以及面目狰狞的Y-6875的脸。

　　“我不明白。”Y-6875说，“你和那两个家伙合伙搞这么大的事情，目的是什么？”

　　“你不是也参与进来了吗？你也是我们一伙的啊。”

　　Y-6875用电击枪敲打着X-1540的脑袋说：“动动你的猪脑子，我要是和他们一伙的，用得着你费这么大劲？我用得着被你电击吗？没办法，只有猪脑子才会跟着那两个无赖。”

　　“我他妈的是猪脑子，你的脑子也不怎么样。被猪骗的脑子。”X-1540破口大骂。

　　“我哪里是被骗了，我是中了美人计了。呸，美猪计。”Y-6875继续敲X-1540的脑袋，“这个猪头多少钱？这个猪头能想出美猪计？别往自己的猪头上贴脑花了，你这八十斤的猪头里面，顶多有一碗豆腐渣，还是兑水兑多了的那种。要做豆汁渣子太多，要做臭豆腐成不了块。不过，酸味和臭气倒是很足。”

　　“你他妈的别碰我！”

　　“我碰你怎么啦？你这个猪脑子拉我下水，我这辈子都被你毁了。”Y-6875改用手指头戳X-1540的脑袋，“你被耍得团团转，干嘛拉我下水？我招你惹你了？我走到这一步容易吗我？”

　　X-1540挣扎着坐起身，说道：“为了传统人的未来，牺牲一部分人是值得的。”

　　“这是那个小无赖跟你说的吧？要牺牲牺牲他自己去，干嘛牺牲我？你知不知道牺牲是什么东西？牺牲啊，你知不知道是啥？牺牲是祭祀用品，他妈的就是猪头啊！你还真是个好牺牲。”Y-6875又义愤填膺起来，“你是个好猪头，你愿意当猪头。我不是啊，我不愿意啊。怎么地，牺牲我一个幸福他们俩吗？他们俩和我有啥关系？他们俩又不是我儿子。他们俩是你的猪崽子吗？”

　　“我们传统人被优化人压迫得太久了。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反抗！只有反抗才有希望！”

　　“团结？团结在你的那两个猪崽子身边？别逗了，猪才跟猪在一块儿。我又不是猪，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我的日子。我以前是看上你了，但是那是我眼瞎，没看出来你这么大的一个猪头。对不起，现在我看清了，你这个猪头太大、太肥、太油腻，我吃不起。而且，你这个猪头已经有人要了，我再想要也不符合社会文明建设的需求。”

　　“我是被他骗了，但是我不后悔。”X-1540尽量用坚定的语气说，“我为传统人的事业贡献了我的全部。虽然我错了，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行，等我出去，一定把你供到供桌上，点上三炷好香火，慢慢烤。你喜欢什么作料？盐肯定需要，油肯定不需要，还有啥？”

　　“出去？我们现在在哪里？”

　　“在哪里？除了在时光机里，还能在哪里？”

　　“他们怎么还不来抓我们？”

　　“我想，也许，时光机已经开动。我们已经在你电击我之前很久了。”

　　X-1540愣愣地看着Y-6875：“我们在时光机里？到50年前？”

　　“能不能到得了谁知道呢？希望到了的时候，我不是负的年龄。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年轻了点？反正我看你是更幼稚了。”

　　X-1540抓着Y-6875问：“他们两个呢？”

　　“不知道，他们已经不重要了。我们离开那个世界了。他们两个也被我电击了一下，是死是活看公司的意思。史健、史修还有那个优化人服务员，是死是活看他们两个的意思。不过，我看他们的做派，很可能史健、史修还有那个优化人服务员是已经完蛋了的意思。那他们两个自己，恐怕也是要完蛋的意思。”

　　X-1540看着Y-6875的脸：“我真的变年轻了？我看你好像也年轻了。回到50年前，我们会年轻多少？”

　　“鬼知道，公司的宣传是说要年轻25年，年轻的时间比回去的时间打五折。”

　　“那我就才出生。”

　　“可惜了，我实在是想看看一个人怎么能回到出生前。”

　　“回到过去，我会不会还记得以前我经历的事情？”

　　Y-6875凑近X-1540，伸出手，在X-1540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你干嘛？”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来数数，1、2、3……10。”Y-6875笑嘻嘻地看着X-1540，“你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你弱智啊？我要是不记得了，你也会不记得，连我刚才问你的问题我们两个都不会记得。你弹我有什么意义？”

　　“弹你的意义非常重大。”Y-6875严肃地说，“可以缓解我因为被你坑所产生的郁闷心情。”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正经啊。我从小到大都假装一本正经，我装得很辛苦你知不知道？到头来屁用没有，还不是被你坑到这里来了？我觉得还是不要正经好一些。”

　　“我他妈的又不是故意的，你翻来覆去地说，有没有完啊？说点正事好不好？我们回到50年前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想要回到50年前的又不是我。我要是不趁机溜到这里，最少也得给判个十年八年的，搞不好一辈子就在监狱里蹲着了。我好不容易才混到这个位置，要再来一次这个过程，我可受不了。”

　　“我想过，我可以在股市上发财。”

　　“屁，回去之后，你眼睛睁没睁开还不好说呢，拿什么到股市上？我们俩连个身份都没有，我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至少，我们会是神童，很多知识不用学就会。”

　　“神童有个屁用，最多也就混到我这个位置。”Y-6875看了一眼X-1540，发现X-1540已经变成了儿童模样。“不好意思，小孩子面前不能说粗话。乖啊，小朋友，你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长大的了争取当个服务员。”

　　“滚！”

　　“咱们讲道理哈。这么大一点地方，你让我怎么滚？”

　　X-1540不再说话，只是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Y-6875，看得Y-6875心里直发毛。

　　“你还认得我是谁吗？”Y-6875哆嗦着问。

　　X-1540只有两岁模样，嘻嘻地笑着说：“哥哥。哥哥。”

　　“你别吓唬我啊，刚才还神童呢，现在怎么痴呆了？”

　　X-1540越变越小，眼睛里一片纯真——也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去，你把什么都忘了啊。喂喂，打起精神，还记得我吗？”

　　X-1540转笑为哭，哇哇哇的声音吵得Y-6875耳朵疼痛，心律不齐。转眼之间，X-1540就只有两三个月大，躺在地上挥舞着手脚。Y-6875也只有8岁大。

　　“你自己会换尿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