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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齐师爷的招供

时将明 东门兔 2720 2024-07-06 15:31

  齐师爷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说到哪来着?”

  “你说你要出城往北走,一直走到天黑。”县丞实在忍不住,提醒齐师爷。

  “对对对,我要出城往北走。”齐师爷恍然大悟,接着又迷糊了,“我要出城往北走干嘛去?”

  “我他妈的,我他妈的怎么知道你他妈的要出城干嘛去?”文大人仍处于暴怒状态,伸手去抓砍在桌案上的捕快的腰刀。无奈砍的时候用力太大,竟然拔不出来。

  说起来,文大人虽然文章万里长江,论骂人的话,翻来覆去就是你他妈的,我他妈的,实在乏善可陈。不得不说,文大人从小的教育就是不均衡的,偏科严重,骂街的水平较之大堂外吃瓜群众差得十万八千里,看得各位看客直摇头,深深地为大明的教育事业担忧。

  “啊,我想起来了。”齐师爷生怕文大人再多生一些气,没准小宇宙爆发,拔出腰刀过来砍他也说不定,赶紧继续说下去。

  “我懊悔万分,恨不得出城往北走,一直走到长江边上,跳进长江里淹死算了。”

  县丞看文大人嘴也不利索了,脑子也不清醒了,心里也是憋出了内伤。但是为了组织上的团结,也不能干看热闹,影响了衙门里的光辉形象。县丞年近半百,看着三十岁的文大人就像看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摇了摇头,好歹不能让审问冷了场,继续开口问齐师爷:“那你怎么没去跳?”

  “刘大人,小人确实是想去跳的。”齐师爷一口一个小人,其实在整个县衙大堂里面年龄是最大的,比县丞刘士坤大人还要大着4岁。

  “但是文大人把我留在这里问话,我也不好扭头就走。好歹得回过了文大人的问话再去跳江不迟。”齐师爷跪了一小会儿,这时已经顺势坐到了地上,从身姿上看,倒有些泼妇骂街的风采。

  “算了,算了。”县丞摆了摆手,不再提出城北走跳长江的事,把话题纠正到正确的道路上,“文大人问你,你可知罪?你说知罪了,那么,你犯了什么罪?从实详细招来。”

  “小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时冲动,犯下了不赦之罪。按说小人今年已经50岁了,就在4月过的50岁生日。过生日的哪一天,各位大人还捧场,和小人一起在常春楼欢聚了一场。50岁啊,刘大人。小人年轻的时候总觉着,人要是到了50岁的年纪,圣人说,‘知天命’的年纪,自己能干啥不能干啥都清楚了,该干的事都干过了,干不了的事也都干不动了。没想到,50岁了,小人在常春楼还能……哈哈哈。不愧是常春的名号啊,哈哈哈……”

  齐师爷几句话,从自己的不赦之罪忽然拐到了常春楼里的风光旖旎,这个弯转得又猛烈又突然又颇有些少儿不宜,把大堂里众人的腰都闪出了腰间盘突出。一般的人龇牙咧嘴,承受力差一些的病症从腰部转移到了肺部,一时间大堂里“咳咳咔咔”的声音咳成一片,大堂外哈哈哈哈响做一团。

  “说你的罪,说你的罪,咳咳咳。”县丞咳得分外猛烈,倒不是县丞刘大人的承受力差,而是县丞大人当天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虽然不是啥原则性错误,但是齐师爷当堂说出来当天的事,对县丞大人的压力也是挺大的。

  “好好好,我的罪过很大。我对不起文大人啊。文大人待我恩重如山,形同再生父母……”

  文大人看着这个比他大22岁的儿子,感觉这个儿子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他堂堂知县,正经的进士出身,前途无量的28岁青年才俊,马上就要被这个50岁的逆子气死了。

  一股莫大的怨气自丹田而生,冲至肺腑,文大人只觉得胸口要被这股怨气撑得炸裂开来,一张口吐出一口浊气,大吼一声“啊!”不知怎么的,这股怨气集于右臂,神力顿生。“仓啷”一声把腰刀从桌案上拔了出来。

  文大人腰刀在手,心神稍定,挥刀在空中虚劈了两下,心中打定主意,要是齐师爷敢对着他喊“爹”,他非一刀劈了齐师爷不可。

  “说,说,说你犯的罪。”文大人终于可以说出话了。

  “文大人,我对不起你啊。刚才说的那个砚台……”

  文大人举起了腰刀。这柄腰刀,黑沉沉、黄乎乎,三斤重的刀上倒有二斤铁锈,砍到人身上,最致命的伤害是破伤风。也不知道刚才文大人用了什么样的神力才能把这一柄刀硬生生砍到了桌案上拔出不来。

  “文大人,那个砚台它的价钱不是146两啊,我从中贪污了3两5钱4分。”

  文大人“啪!”的一声,把刀平拍在桌案上。腰刀只是少许地弯了一点,并没有折断,显示出这一柄刀钢口还不错,硫、磷、碳等元素含量都不算高。只是刀身上弹起一片黄色的锈雾,呛得几位大人直咳嗽。

  “文大人,我有罪啊,我罪孽深重啊。”齐师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遗憾地是,齐师爷的演技尚未到达至臻至善的境界,鼻涕和眼泪一点也没有,只能用手比划着虚拟一下。

  “文大人,这3两5钱4分银子,要是用来买刀,怎么也能买个十柄八柄,用来抗击倭寇,当是十分有用。如果我没有贪这些银子,我江宁城里的兵士、捕快多了这十来柄刀,和倭寇打起仗来,胜算应该会多了不少。怎么能至于兵败如此。今天看到我堂堂大明的捕快,一柄腰刀都锈成这个样子还在坚持使用,一来佩服衙门里的人一贯的节约作风,二来深感我大明捕快劳作不易,三来更加对自己的罪孽深恶痛绝。请大人准许小人这就出北门,到长江边上投江去……”

  文大人伸手去抓腰刀,被旁边的县丞刘大人抓住手腕拦下来。腰刀上的锈实在是太多了,再拍两下大堂里都待不住人了。

  县丞刘大人劝解道:“文大人息怒,老齐这是老糊涂啦,年纪又大,又经过惊吓,心里全是浆糊。再吓唬他他更是糊涂,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刘大人转头对齐师爷说:“齐宏祖,不要说这些无关痛痒的事。今天叫你来,是问你倭寇的事。你只说和倭寇相关的,别的一概不准提。”

  “倭寇?刚才不是说的就是倭寇吗?一个砚台可以省下来十把腰刀的钱,有腰刀就可以打倭寇,没腰刀就打不了倭寇。刘大人,3两多银子可不是无关痛痒啊,小的一个月也就花个一两多银子,3两多银子可以用两三个月呢……”

  县丞刘大人抓起桌案上的腰刀,“啪!啪!啪!”连拍了三下,终于把一柄出土文物一样的刀拍成了达利风格。

  “说倭寇!说倭寇!咳咳咳。”刘大人在一团黄色铁锈的烟雾中痛苦挣扎着怒吼。

  注:萨尔瓦多·达利,著名的西班牙加泰罗尼亚画家,因为其超现实主义作品而闻名。在他所描绘的梦境中,以一种稀奇古怪、不合情理的方式,将普通物像并列、扭曲或者变形。在这些谜语一般的意象中,最有名的大概是《记忆的永恒》,画中以平静得可怕的风景为衬托,停留着一只柔软易曲、正在熔化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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