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的研究院占地颇大，连着史家作坊一共有一百来亩地。其中烟花研究和烟花作坊离开其余地方两百步，紧邻罗昌河边，由两丈多高一丈多宽的围墙围得严严实实。浮山乡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平时都要离得远远的，放羊的都不敢靠到近前。

　　祝秀才研究的蒸汽机，在钢铁研究组。今天钢铁研究组的成员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围在蒸汽机旁边等着祝秀才把史老板拎过来。

　　“来啦，来啦！”祝秀才的大儿子朱文泽大喊一声，众人走出门口迎接史老板。

　　史老板搓着手走进了钢铁研究组的房子。这房子高2丈，东西宽8丈，南北深5丈，中间的柱子都是用钢铁制成。倒不是史老板财大气粗乱花钱，实在是这个房子里用的火实在太多，木头柱子太过危险。

　　在房子正中，摆放着一个黑乎乎的钢铁家伙，呼呼其往外喷着白气，正是史家研制中的蒸汽机。蒸汽机旁边是一盘石磨。离蒸汽机五六来步远的地方，一大堆装满沙土的麻袋堆成了厚厚的一堵墙。

　　史丕站在蒸汽机边向史老板介绍：“这是我们制作的第7台蒸汽机。掌柜的上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大体上完成。这台蒸汽机重1350斤，锅炉里面可以放300斤水。锅炉上放了2个安全阀，放气压力120尺水柱。保证不会再爆炸。

　　“锅炉直径3尺，长4尺，壁厚3分。我们用300尺水柱的安全阀做过打压试验，没有问题。水已经烧开，掌柜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试验了？”

　　“有信心没有？”史老板问。

　　史丕嘿嘿一笑，说道：“有！必须成功啊。这回要是不成功，我的岳父大人就不把我的老婆和娃放回来。”

　　祝秀才一瞪眼：“你小子成天不回家，我不接走怎么办？”

　　“有信心就好。那就开始吧。”

　　史丕大喊一声：“开始试验！大家退到掩体后面！”

　　大家纷纷走到麻袋堆成的墙后面。史丕关上了蒸汽机的排气阀，站在蒸汽机前。

　　“史丕，过来。”史老板在掩体后面喊道。

　　“师父，没事。这回肯定成功。就算不成功，我也要看看哪里出的问题。”

　　“过来！混账东西，你还没那个铁坨子值钱吗？你出了意外，还不得祝先生给你养着老婆和孩子？祝先生又得找我要钱。”

　　史丕嘿嘿讪笑着，把一根长杆连到排气阀上，长杆的另一端放到掩体后面。然后走到掩体后面，和大家一起躲起来观察蒸汽机的运转情况。

　　“师父，其实，昨天我们试过了，这个蒸汽机真的可以运行了。”

　　“一次成功不等于次次成功，成功不等于成熟，成熟不等于可靠。在早期，每个人都应该对试验有敬畏之心。即使是以后经过大量的使用，我们也不可以失去对机械动力的敬畏之心。”史健说着，摇了摇头，“人都是这样，没有血的教训，总是会渐渐麻痹大意。希望你们不要出事才好。”

　　“好的，师父，我记得了。”史丕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锅炉里的压力渐渐增高，从活塞、阀门的缝隙里漏出的蒸汽越来越浓，气体钻出缝隙吹出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利。随着一团浓重的蒸汽喷出，活塞推动着曲柄运动了一个行程。接着，连杆带动滑动阀使蒸汽作用反向，活塞推动着曲柄反向运动了一个行程。蒸汽机运转了起来！

　　大家欢呼起来。史健和旁边的祝秀才、祝秀才的儿子祝文泽，史健的徒弟史丕、史淡、史乃一一拥抱庆祝。

　　蒸汽机带动着旁边的石磨运转起来。大团大团的蒸汽喷涌而出，弥漫在房子里，仿佛仙境；石磨转动的声音、蒸汽喷涌的声音，仿佛仙乐。

　　史健内心感慨万千。来到大明已经有20年了，前期的十多年，他只是在一个陌生而原始的世界里挣扎求生。当学徒学打铁，心里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但是现代的科学知识，特别是科学的方法，终究使得他远超出大明时代的人们。当铁匠十多年，不断摸索、试验、总结、改进，他做出了这个世上最好的钢铁。由钢铁而蒸汽机，他终于往现代科技方向走出了一步。

　　“哎呦！”史乃忽然大叫一声。

　　“怎么啦？”祝秀才一哆嗦，大声问道。

　　“我忘了往磨里加黄豆。本来还想做豆腐的。”史乃惋惜道。

　　史丕一巴掌拍到史乃脑袋上，“你想吓死我啊。这个时候不要大惊小怪的。”

　　史淡一脚踢在史乃屁股上，“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他什么时候想过做豆腐吃？咱们把他屁股打成豆腐还差不多。”

　　史老板干咳一声，说道：“你们不要把他打坏了，蛮干不可取。”

　　史丕和史淡停下了手，看着师父有什么教诲。

　　史老板接着说道：“屁股打坏了就不好吃了。就算是块豆腐，烂了也不像样子。你们不要蛮干，要掌握好技巧和火候。”

　　“师父，这个不同于打铁，我们也没经验啊。”史淡说道。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打铁你们大得多了，有经验、有心得，还有前人的总结，所以打得好。打屁股，你们还要多加练习，多加琢磨。一次打不好不要紧，不要灰心，不要气馁。多练、多打，总有一天你们会把这个混小子的屁股打成鲜嫩可口的豆腐的。”

　　原来，史老板说了一大段，就是叫他们好好地打史乃的屁股。史丕和史淡不再客气，巴掌就往史乃的屁股上招呼过去。

　　“此言差矣，此言差矣。”祝秀才发话了。

　　祝秀才一说话，史丕只好停下了手。毕竟岳父大人的话还是要听的。

　　“祝先生，有何教诲？”史老板问道。

　　“豆腐烂了，虽然样子不大好看，但还是可以吃的。你们两个，不要因为担心打烂了史乃的屁股就不敢下手。就算打成豆腐渣，吃还是可以吃的。尽管打，不要怕。就像我们做研究，不要总想着成功，失败对我们也是非常重要的。没有失败，我们就永远也不知道成功和失败的边界在哪里，我们就永远也不可能把研究做得最好。”

　　原来，祝秀才说了一大段，也是叫他们好好地打史乃的屁股。

　　“饶命，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师父，师父救命啊，我的屁股还有大好的用处。丕师兄，我还帮你带过娃，你不能这么狠啊。淡师兄，我帮你给刘家姑娘送过信。虽然没有成，这事责任可不在我啊——啊！”

　　史淡这一巴掌可是下了狠手，史乃的叫声可不是装模作样的了。

　　“师父，师父救命啊！你看磨转得太快了，赶快看看蒸汽机，别光顾着对我打击报复了。”

　　史丕放开史乃，侧耳听着，磨盘确实转得太快了。他用长杆子打开放气阀，锅炉里蒸汽压力下降，活塞运动逐渐降低，轰隆隆转动的磨盘慢慢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