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捕快们一起来的张广信急得直跳脚。眼看着前院的玻璃店后院的水晶楼烈焰升腾,这火是没法救的,里面的人也肯定毫无生还希望了。
和张广信一样着急的还有左右邻居。火势一起,他们就手忙脚乱地开始救火。城市里挤在一起的木质建筑一旦烧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真正地“救火”,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救人、救物,房子只能眼看着烧。
不管有没有用,张广信疯了一样地叫人、担水、泼水,邻居们都躲他远远的。
半个时辰后,张广智来回到了玻璃店,对着张广信耳语一番。张广信就丢下熊熊燃烧着的玻璃店跟着张广智走了。
这一场大火直烧了两天,烧毁了连接在一起的院子7座,幸亏后来下起了大雨,火势才逐渐熄灭。
张广信跟着张广智回到家里,一进门就看到史凡生正坐在椅子上休息。
“二掌柜的,您真的没事啊。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您没有出来呢。”张广信说着哭了起来。
“嘿嘿,咱们运气都还不错。”史凡生笑着说道,“我扔了一颗烟花,看那帮狗崽子都吓跑了,那还不赶紧溜。还顺手抓回来一个活的。”
史凡生一指,张广信看到地上躺着一位,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好像后世走性感路线的女郎,露出左一块右一快的肉。不同的是,真正的性感女郎露出或肉感或骨感,说是肉其实是皮。这位倒是实在,露出的肉,真的就是肉,特意把皮都翻开来。
要说他是活的,那确实不假,毕竟还喘着气睁着眼。要说他是全活的,那肯定是打了折扣的。就像市场上卖的“仰泳鱼”,你要是把它按照活鱼卖,人们都不愿意买,但是比死鱼还能多值点钱。
张广信对这条“性感的仰泳鱼”并不感兴趣。他也不管什么规矩,一屁股坐到地上,实在是累坏了。
“广信。”史凡生说道,“知道你很累了,但是咱们还有事要做。现在得赶紧去衙门里,趁这个狗崽子还有口气,给大人们录个口供。广智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咱们这就走吧。”
张广信算是跟着“性感的仰泳鱼”借了光,要不是这条鱼,他还得自己走着去衙门。现在张广信和“性感的仰泳鱼”并排躺在车上,看着张广智胡乱地给鱼包扎伤口,一闭眼就睡着了。
安庆府和怀宁县是府县同城,也就是安庆府和怀宁县在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既是县政府的所在地,也是府政府的所在地。按照规矩,史凡生带着张广智、张广信和“性感的仰泳鱼”到县衙报案。
其实,张广信已经报过一次案了,这回店里主事的来了,还抓了一个看起来活不长的活口,又来报案。
怀宁县对玻璃店被砸一事非常重视,知县、县丞、主薄三位大人一起来接见。
“三位大人,小人是咱们安庆府史家玻璃店的掌柜,名叫史凡生。事情实在是紧急,小人失礼请大人们海涵。今天有人砸我们的店铺,大人们都知道了。小子抓来了一个砸店铺的强盗,请大人们问话。”
三位大人看抓来的人,一身黑衣外面横七竖八地绑了不少布条,布条上渗出血色,看起来身上的伤口不少。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倒是和黑色的衣服很搭调。那个时代没有抗生素,受了外伤得靠自己身体抗,伤口感染了十分凶险。
知县大人很是痛快,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发问:“下面的,你赶紧如实招供。说完了找大夫给你包扎伤口。说得慢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性感仰泳鱼”倒也乖巧,为了生的希望,毫不隐瞒,把知道的一股脑地都说出来。
“小人叫王大富,平时在长江里打鱼为生。我们有个带头的老大,名叫金千山,外号叫金百万,带着我们一些打鱼的拉纤的,有时候也干点别的营生。昨天,金百万说有个好赚钱的活计,到城里来砸一家店铺,完事了一人有2两银子。叫上了我,我就来了。
“一共来的有四十多人,不成想到店里折了好些个人,我也被抓来了。听兄弟们说,让老大来砸店的,是桐城县的人,好像是叫单应强。兄弟们说金百万拿了单应强500两银子,我们到了店里又抢了两千多两银子,都在金百万那里。小人还没有分得一分银子。”
王大富一番话说下来,知县大人直挠头。他对桐城县的知县方可文和其外甥单应强的名声早有耳闻,史家的玻璃在桐城县就只有单应强开的一个店铺卖,那赚的银子可以想象有多少了。
这安庆府的玻璃店大家都是见识过的,光是交到县里的税钱都让几位大人手软。下面的那位史凡生是个非常明白事理的生意人,不但交税,还主动交税;不但主动交税,还主动多交税。短短几个月时间,交了怀宁县通常全县几年的税收。
史凡生说,交税是每个大明的人应该做的,玻璃店全仰仗怀宁县、安庆府这一方治理有方的乐土,要不这玻璃店是万万开不下去的。多交税也是为了感谢县上、府上的父母官和百姓。而且,史凡生这位明白事理的生意人,税交就交了,从来也不要求开个收据什么的。
对于县里、府里的各位大人来说,史凡生和玻璃店简直是上天派来让他们升官发财的散财童子。他们想升官,有了钱做后盾,什么轻徭役修水利的事干不了?想要发财,随便拿一点就是了。
这么好的散财童子,怎么就能跑到安庆府、怀宁县来了呢?想想单应强开的玻璃店就知道了。他桐城县的方可文大人做事太不地道了,胃口太大了,要把人家卖玻璃的钱一分不少都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啊。
为什么单应强要找人砸了安庆府的玻璃店?因为安庆府开了店,他单应强以及单应强背后的方可文得的银子就少了嘛。
各位大人都是聪明人,这点关系一想就明白。但是涉及到另一个县的同仁,各位大人也不好直接把单应强抓过来判个秋后斩决吧。官场上的事,没仇没怨的,犯不着置人于死地。何况安庆府官场上出了腐败案件,知府大人也不好受,全府上下当官的都不会好受。
知县大人挠了一会头,问道:“王大富,你说是桐城县的单应强叫金百万砸店,可有真凭实据?”
开玩笑,这种事叫一个小喽啰有什么真凭实据?难道还能让单应强写下字据给王大富保管不成?
“小人只是兄弟们说的,没有真凭实据。”
知县大人脸色一沉,问道:“可是你听那金百万亲口说的?”
“小人只是听兄弟们说的,并没有听金百万说起。”
“无凭无据的事,不要胡乱攀咬。”知县大人转头问县丞和主薄,“两位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了,没有了。”两位大人齐声说道。
“好,把王大富押下去,退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