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家主公想要和您做个生意。想在您这里买一块地。”

　　“买一块地？我岛津家的地也不多啊。哪一块地不是一寸一寸用我岛津家武士的血肉挣来的？地怎么能随便卖呢？”

　　对于讨价还价的伎俩，江小八还是颇为了解的。岛津贵久这么说，无非是表示对这位主顾的意向不感兴趣，借以提高要价。

　　“殿下，我家主公当然理解殿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经过血战得来的，也没有想买肥沃之地。我家主公只是想要一处落脚之地，所以只想买殿下西北方的那一座岛。”

　　“你说的是哪座岛？”

　　“叫做长岛的就是。我家主公听说，长岛全岛都是山石，难以耕种，殿下虽然拥有此岛，但是也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就想买下长岛，作为我们落脚的地方。为表示我们的诚意，这回我带来了我家主公的礼物，黄金100两，绸缎50匹。”

　　长岛在岛津家和相良家之间，东西长约5里，南北长约10里。岛距离岛津家所在的萨摩最近处不过一百来丈远。但是全岛没有什么平整有土的地方，只有很少的渔民在岛上居住。虽然在岛津家和良相家之间，但是两家其实对这个岛都没什么兴趣。现在只是名义上归属于岛津家，其实并没有实际控制，也没有去收税驻军。

　　“长岛虽然耕地不太多，但是对我们很重要。长岛是我们的战略要地，你不知道，这几年南面的肝付家和北面的相良家联合起来打我们。要不是有长岛扼守，北面的良相家打我们就太容易了。”

　　岛津贵久瞪着威武的大眼睛，胡话说得既流畅又自然，表明他拥有优秀的领袖天赋，确实是日本诸国当中不可多得的领袖人才。

　　但是，岛津家毕竟是撮尔小国，面对的是大明帝国来的使者。就算这位使者的能力十分地垫底，但是经过多年在泱泱大国的熏陶，岛津同志的胡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江小八有半点相信。可以说，江小八同志闻到鼻子里的各级领导从嘴里面放的屁，比岛津贵久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多，岛津同志这就有点班门弄斧了。

　　其实，岛津有很大的意愿把那座破岛卖给史健。岛津最近的压力比较大，同时和三家打架，又缺人又缺钱，尤其是缺钱。全世界都一样，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找不到鬼，用钱找武士还是相当容易的。

　　但是，谈判的虚情假意虚与委蛇虚头巴脑等等手续还是要的，要不然就实在太过儿戏了。岛津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江小八也早已看穿了岛津的心里。就苦了大熊一男这位翻译了，江小八各种诅咒发誓，各种从说书艺人听来的胡乱使用的华丽辞藻，各种史家才有的科技词汇，折磨得大熊兄神经错乱。

　　好在其实谈判的两位心里都已经决定了方向，只是在银子数量上进行了多轮次的拉锯扯皮磨蹭。银子的数目大熊兄还是能听得懂说得出的。

　　江小八这位语言天才，其实不用翻译可以更好地和岛津同志沟通。但是他一点也没有透露出会说日本话的意思，这也是史健严格要求的。

　　谈判进行了大半天，终于谈好了价钱，疆界，时间等等。江小八郑重其事地要求写两份条约，使用中文、日文两种语言，每家各留一份作为今后解决争端的依据。

　　翻译官大熊一男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岛津贵久回头和他身后的几个儿子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江小八低着头看条约，假装什么都听不懂。其实，他是看不懂，听得懂——他不识字，只能靠张广信对条约的中文内容把关，靠大熊兄对日文内容把关。他江小八，负责偷听岛津同志说了些啥。

　　岛津同志对他的儿子们说，这个什么破条约内容都无所谓。等他们给了钱，咱们说啥就是啥，愿意给岛就给岛，不愿意给就不给；愿意收钱就收钱，更愿意收钱就把他们的钱都抢来。这是个武力说话的世界，什么鬼条约，谁说的也不如手里的刀枪管用。之所以费这么大劲和这个小丑谈这么久，无非是叫他们相信咱们愿意卖岛，他们才能把钱给我们送过来。他们男女老少一共才几百个人，竟然可以拿出来七万三千两银子买我们的岛，这是一块大肥肉，绝不能让他们跑到别人家里去。

　　江小八头一回觉得自己是一坨很大的肥肉。肥肉是有钱人的专利，江小八觉得自己距离有钱人的距离还是比较大的。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江小八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有钱的好。其实，在任何时刻，没有肌肉支撑的肥肉都是要不得的。史健的肌肉是船、是烟花弹，江小八不知道史健的肌肉是不是足够强壮，能够撑得起来带着的肥肉——好大一笔银子。

　　鬼画符一般在条约上签了字，江小八谢绝了岛津同志的一切招待提议，留下了能够留下的一切礼物，火急火燎地和大熊兄、鼻口朝天兄乘坐一艘小船回到了停泊在海上的史家大船上。

　　史家的9艘大船停在距离陆地十多里的海上。尽管每一艘船都很大，但是几百人挤在这9艘船上，怎么也不会宽敞。

　　史健和齐荷坐在船头，看着远处的陆地。

　　“咱们真的要从岛津贵久那里买个岛？按江小八的说法，岛津贵久那家伙就没打算真的卖给咱们岛，只不过是骗我们到了他们的底盘上，想把我们一口都吃到肚子里。”齐荷对江小八汇报的情况还是忧心忡忡。

　　“咱们没有办法啊，总不能一直在海上漂着。整个日本，应该找不出来可以真心实意卖给我们地的国家了。要么岛津家，要么相良、伊东、大友、毛利，还有几十个，没准上百个这个大名那个大名。不管哪一个，看我们都是肥肉。

　　“大明咱们是回不去了。前些年，或许还可以找一个小岛住着。这几年戚继光将军平定倭寇，离大明近一点的岛上的强盗、倭寇都没法呆了。我想来想去，也只能到日本来。

　　“咱们要买的岛虽然荒僻，也种不了地。但是要打铁造玻璃也够用的了。你爹年纪大了，该找个地方安稳下来。咱们的孩子要学习、要成长，也不能到处跑啦。”

　　“咱们这几百人当然都想安顿下来。怕的就是岛津不让咱们安顿啊。”

　　史健微微一笑，说道：“大不了多给他一点银子。咱们住到岛上也不碍他们什么事。无非是和你在岛上溜达溜达，陪你老爸钓钓鱼，教孩子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是岛津够理性的话，就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那你说岛津够理性吗？”

　　“够不够理性，那得看咱们有多少银子。看他面对的有多少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