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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结案

时将明 东门兔 2370 2024-07-06 15:31

  在日复一日平淡的生活当中,史家和桐城县知县的外甥打官司,无疑是一个惊天大瓜,足够街头巷尾的人们吃上一年半载的,甚至瓜子吐到地里,还可能再长出更多的新瓜来。要是史健有心情有时间有精力,都可以以此为契机,开办一个花边小报,每天刊登一些官司进展、内部消息、相关人物介绍,顺便卖些彩票,对官司的输赢开设盘口,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根据下注多寡左右官司的输赢。

  但是史健无疑是没有心情和精力的。史健接连写信,把史凡生骂得狗血淋头。史凡生从史健写的信上可以看出来,史大掌柜的的心情和他写的字一样地难看。

  但是生米已经煮成半熟的饭了,史家的官司在史二掌柜的的积极推动下,热火朝天地继续下去。

  安庆府的知府大人十分头疼。一边是他治下的官员的亲戚,真的犯下了买凶杀人的大罪,知府大人脸上十分难看,考评恐怕会不利于仕途的发展。另一边是推动安庆府经济发展的原动力,一旦失去了,对安庆府后续的进步十分不利,也就是会不利于他仕途的发展。

  思来想去,总归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可恶的就是外号金百万的金千山,管不住自己的嘴胡说八道。知府大人觉得,这种坏人命都不会太长。况且金千山身为强盗,刀头上舔血的营生,缺胳膊掉腿很正常,被抓的时候身上被砍两刀很正常,到了牢里金疮迸发死了也很正常。

  知府大人认为正常的事,手下人当然也会觉得正常。作为知府大人的手下,很多人还是希望知府大人心想事成的。世界上就是有些人可以心想事成,这些人当中就包括安庆府的知府大人。于是金大统领就在牢里很正常地死掉了。

  在知府大人的心目中,除了最可恶的金百万之外,第二可恶的就是桐城的知县方可文。方可文的可恶是尽人皆知的,知府大人一心只想让方知县赶紧混到告老还乡。但是方知县对于银子这种东西很执着,但凡有一点可能,就一定要在知县的岗位上坚持下去,以取得银子最大化的成绩。

  知府大人要收拾方知县,还是有点畏首畏尾,总是怕落个治下不严的坏名声。无可奈何,知府大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改为收拾一下方知县的外甥单应强同学。

  于是史家和单应强的官司,就从史家状告单应强买凶杀人这么高大上的刑事案件,一落而成为单应强骗取史家在桐城县玻璃店的民事纠纷。

  在安庆府第一领导的亲切关怀下,史家状告单应强的官司很快就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充分体现了安庆府衙门务实的工作作风,踏实的办事方法和真实的办案准则。

  由于关键证人的不幸去世,史家状告单应强买凶杀人一案查无实据,史家亦无诬告责任。查实单应强骗取史家玻璃店一间,合银280两。判单应强归还玻璃店给史家,一并归还期间盈利65两。单应强本人罚杖80,允许交罚金代替。

  史家大掌柜的听到这个消息,很是高兴了一阵。原来以为不可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看起来还是很可能的。史大掌柜的十分想给知府大人送一面锦旗,上面写上“人民的好法官,安庆的包青天。”但是这样未免太招摇,会引起知府大人的怀疑——毕竟这案子判的,对史家十分地不公道。

  史凡生十分郁闷,折腾了2年,花费了无数心血,在长江上造成了几十个倒霉的强盗冤魂,还有关在衙门里另外几十个倒霉的强盗,最后的成果就是345两银子。单应强本人根本没事,这些年来赚的银子应该有了上万两,居然就被算作65两。

  单应强单公子也很郁闷,常年的收入来源被迫交了回去,感觉就像是他那八十多斤的肚子被人偷走了一样,心痛、悲愤,深深感叹上天的不公平。

  单公子常感叹,这史家究竟是什么来头?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短短几年就发展壮大到即使是他的知县舅舅也难以撼动的地步。

  明朝的户口版籍称为黄册,以户为单位,详细登载乡贯、姓名、年龄、丁口、田宅、资产,并按从事职业,划定户籍。黄册每10年建造一次,一式四份,送户部一份,布政司、府、县各存一份。

  单公子闲来没事,到县衙里面翻史家的黄册。按照黄册上的记载,史家从明朝开国洪武年间就居住在浮山,原本是小户匠籍,十多年前突然发家壮大,在史健的带领下,成为浮山第一大户。

  最近一次填报黄册就在嘉靖41年,也就是去年。黄册送府、布政司和户部,并经过了户部的审核无误。按说户部的审核相当严格,要和上个十年的黄册对照,有出入打回重新建造。

  不过单应强在衙门里面混了多年,对黄册的猫腻也略知一二。改黄册只要买通里长就能办。比如,在建造黄册时,故意有所疏漏。在户部,由国子监的监生们审核出问题,打会重新建造。改正疏漏的同时,在别的地方增减内容。驳查人员只核对驳回的内容,对其余增减的内容不加查看,也就能混过去了。

  单应强还知道,桐城县交到府、布政司和户部的黄册,放个三五年大概就是就会被虫蛀得差不多了。因为下面建造黄册的时候,很多人为了让衙门里查无可查,加入蔗汁、蜜水,使黄册十分地受书虫欢迎。

  就拿桐城县里的黄册来说,十年前,也就是嘉靖31年的黄册,保存完整的就连一半都不到。浮山乡史家的黄册连影都没有了。

  所以,手里的黄册写的东西是真是假,实在是搞不清楚。单公子第一次感慨,大明吏治的腐化真是害人不浅,急需严厉整治。单公子和他的舅舅方可文知县大人,都属于外来的强龙,想要压住桐城县浮山乡的地头蛇,还是需要强大的政府机关才行啊。

  单公子翻着嘉靖41年的黄册,正没有头绪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意外的地方——史家人里面居然有一个秀才。

  据单公子所知,史家是开办有学校的。但是史家的学校并不教人做八股文考秀才,而是教些乱七八糟的打铁炼玻璃什么的匠人营生。这个史家的秀才,实在是和史家其他的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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