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健最后一次向齐财主还钱之后还没一个月,又带着史亥史礼抬着同样的担子,和祝秀才一起来到齐财主家。
“怎么?又来还钱了?”齐财主皱着眉头问,“赚钱赚得很快啊。”
“这回,这回小婿不是来还钱的。小婿是来借钱的。”史健搓着手回道。
“借钱?你小子可有一阵子不用找我借钱了。这回又遇到什么事了?借多少钱?”听说时借钱,齐财主展开了笑容。
“那个,您老也知道,咱们桐城县新上任的知县方可文方大人,对小婿十分地关照。小婿想要对方大人的关照表示表示。手头的银子实在少得不像话,不得已,又找您老来了。”
齐财主点点头。本县新上任的知县大人,他当然是有所耳闻。不但有所耳闻,而且打听得清清楚楚。
方大人算得上老年有为,今年已经五十有四,考了许多年的进士考不中,又等了许多年的空缺,终于以举人的身份坐上了七品知县的位置。
方大人十分珍惜朝廷给的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决心将积攒了大半辈子的热情,都贡献在为退休之后的日子做打算上面——毕竟,按照规定,朝廷可不会给他发退休工资,顶多不用他交税服徭役。人生苦短,在短暂的公务时间了,需要为以后漫长的退休生活做好准备,不努力、不奋斗、不放下读书人那种爱面子的架子怎么行?
桐城县里什么人能赚钱?也许史健排不上Tobr /10,但是史健的名头大啊。哪个有钱人家屋里没有他史健赚钱的痕迹?就说县衙里面,书房那一整面墙的玻璃,足够知县大人三年的俸禄了(明朝知县一年俸禄40两银子)。
新任知县大人坐在书房,面对那一整面墙的玻璃窗户,看到是都是黄金色的阳光和白银色的月光。听说了玻璃的价格,听说了本县还有这么一位前无古人的玻璃匠。方大人马上把史健放到了工作的首要位置。
对新上任的父母官,史健当然不能怠慢,早早就写了名帖求方大人接见。等到方大人接见的时候,史健把上等的玻璃器皿送了几箱子,按照市价,也不比那一面墙的玻璃窗户便宜。
方大人是个务实的人。务实的人对于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并无兴趣。务实的人只对亮闪闪的银子感兴趣。
方大人明确指示史玻璃匠,今后要多生产玻璃,生产质量好、价格高的玻璃,多赚钱、多为桐城县做贡献。桐城县的经济建设,就指望史玻璃匠这样的优秀公民了。
然后方大人说,经过他方大人的考察,桐城县的城墙年久失修,遇有大雨,恐怕有坍塌的危险;遇有强盗,恐怕不能经受攻击。为了桐城县全体民众的福祉着想,他方大人到桐城做的第一件实事,就是要把城墙的修葺工作列到首位。
考虑到县衙经费非常有限,又不能因为修城墙增加民众的税负负担,就只好向桐城县的各位富商化缘了。方大人表示,施舍多少不要紧,都是各位富商对桐城民众的一片赤诚。施舍得多,城墙就修得好一些、快一些;施舍得少,城墙就修得差一些、慢一些。
总之,这是一项长期的工作,只要他方可文一天在桐城县当知县,这修城墙的工作就要进行一天。当然,这化缘的工作,也就要继续一天。
史健立刻对方大人爱民如子、安民济物的高尚情操和实干精神称颂不已,并表示为了实现方大人的伟大理想,史家愿意捐献白银200两。
方大人一脸忧虑地代替桐城民众感谢了史老板的奉献精神,并再次表述了修城墙的工作是一份长期的工作,并不急于一时。暂时化不够银子,他方可文可以继续挨家挨户地继续化缘,一文钱不嫌少,500两银子也不嫌多。
再不上道的人也能听得出来方大人的弦外之音,何况史健当年从幼儿园到大学也算是传统人里面的学霸级人物。
史老板一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哎呀,方大人,小人才想起来。再过两天,就有一批货款到账,一共是300两。小人刚才还想,200两银子实在是愧对方大人对待桐城人的一片赤诚。有了这300两银子,再加上刚才说的500两,小人就捐上500两。”
方大人的脸色转忧为喜:“好,好。不愧是我桐城县第一位的大善人。有了史老板这500两银子,桐城县民众可以高枕无忧了。”
“哪里哪里,500两银子修城墙,只是杯水车薪。一切还都得靠方大人谋划实施。”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500两银子我就收下了,我方可文一定把每一分银子,都花在城墙上。”
“方大人,那300两货款还得两天,小人后天就把银子送到。”
“好说,好说。”方大人客客气气地把史老板送了出来。
一出县衙的大门,史健立刻找了一匹马,连夜赶回浮山。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人找岳父大人借银子来了。
齐财主看了看史亥和史礼抬着的担子,撇了撇嘴:“300两银子,也用不到这么大一个担子吧?”
“给您抬来了一点心意。”
“又是稻米?上回送来的我还没吃完呢。”
“哪里,怎么会老给您送稻米。这回是小米。”
“就用这点小米就想从我这骗走300两银子?”说着,齐财主转身就进了屋。
史健对着两位徒弟和祝秀才摆摆手,小声说道:“你们回去吧。我再呆一会儿,和我的岳父多聊聊天。”
祝秀才他们看着史健走到齐财主的屋子里,互相看了一眼,偷笑着出去了。
“这个方知县,胃口很大啊。”齐财主叹了口气说。
“要说这修城墙,的确是个好项目。有多少银子都能砸进去,足够方知县修到告老还乡了。”
“今天500两,明天300两。这么一次次地化缘,咱们施舍起来也不容易啊。”
“岳父大人,有什么办法?”
“方知县有个外甥,名叫单应强,游手好闲没事做。不如我们找他合伙做生意。”
史健点点头,觉得这主意不错。
“我们找他合伙做什么生意好呢?”
“就请他在桐城县卖玻璃吧。以后桐城县的玻璃就只有他卖,咱们到别的地方卖。”
史健看着齐财主,摇了摇头,说道:“岳父大人,您这是要把桐城人坑死了啊。”
“别坑咱们就行。这位大爷的胃口实在太大,你我身上的肉不够啊。你就把玻璃低价卖给那个单应强,他怎么卖给别人不用咱们操心,卖多少价钱也不用咱们操心。咱们就赚咱们这一份小钱就行了。实在想多赚钱,咱们卖到安庆去,卖到南京去,卖到北京去。”
“岳父大人,您不愧是老师爷了。坑起人来,真是……”史健一时想不出来合适的词。
齐财主一瞪眼:“我什么时候坑过人?要坑人也是单应强和方知县坑人。咱们就是个做玻璃的手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