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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飞上枝头

捺钵王朝之辽太宗 兵马司 4413 2024-07-06 15:31

  “太弟,现在去哪?”

  “找个地方,喝点素酒,抽袋好烟。这一上午,熬死我了。”

  “怎么喝素酒?下午有事?”

  “不是下午,中午就有事谈。”

  “太弟要邀什么人一起吗?”

  “不邀人,有事和你谈。”

  匡嗣对这种秘密交待特殊任务并不意外,嘻嘻笑道:

  “那咱们就去金桂姑娘那儿吧。”

  “这会儿去,臭哄哄的,老鸨的眼屎都没有擦净呢。找个酒楼算了。”

  “酒楼只好喝酒,抽烟说话就不舒服了,还得担心隔墙有耳。跟我来吧,包太弟满意。”

  走到树荫下,那里拴着李胡钟爱的枣红马。也有一辆常备的漂亮马车,备着变天或路上打盹,有时太弟还会忽然兴起,要带姑娘出城打猎,这手准备就更是必不可少。但一般来说在城里行动还是骑马,既方便又威风。一个小厮递过来镶满宝石的短柄马鞭,跟着蹲到地上,李胡踩着他的膝盖,燕子展翅般潇洒地跳上马背,将靴子套进银制的脚蹬里,一勒缰绳飞也似地窜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来到外城。外城又叫汉城,不但住着汉人,还有奚人、渤海人、阻卜人等各色人种,不少契丹平民也混在其中。可以说内城几乎都是清一色非富即贵的契丹人,而外城就是那些人以外的所有其他。外城面积比内城略大,人口却多得多,因为没有占地宽阔的宫殿、寺庙、衙门和高门阔府,相对密集的街坊有着更多住宅。这些住宅分布在或者干净宽敞的大街上、或者肮脏拥挤的小巷里。居民众多带来商业繁华,外城有几条通衢大道,沿街酒楼商铺、戏棚瓦舍栉次鳞比。南城墙的顺阳门和南福门是商旅往来的必经之路,一年四季车马辐辏、往来不息。城里东南角的回鹘营专门接待回鹘和西北方商販,西南角的同文驿则是南方各国使者的下榻之所。商贩经营货物,而使者也兼做公私贸易,使得市面上更是各国人物招摇,南北物产荟萃。

  他们从一连串的酒楼、商铺前面飞驰而过,来到最繁华的商业大道旁边的一条小巷。巷子不宽不窄,刚好能让两辆马车从容对面相错。街旁稀稀疏疏种着一排大槐树,这个时节花还没有开,但已绿茵如盖。临街有开着窗户的倒座房,也有高高的粉墙,每隔四五十步就有一座出檐的大宅门,门前蹲着龇牙咧嘴的石头狮子。每天傍晚,这条街便开始热闹起来,一顶顶艳丽的小轿进进出出,三三两两衣着考究的须眉来来往往,偶尔也有花枝招展的女子匆匆走过。现在是中午,整条街上静悄悄的,只有枝头鸟儿啁啾,风摇树叶哗哗,显得一派宁静幽雅。

  韩匡嗣让一部分卫兵回府等候招呼去了,只留了二十多个人跟随。这会儿把他们安置在街口一家露天茶馆里喝水吃点心,把马也留给茶馆老板照顾,只带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卫兵跟着他和太弟徒步进了巷子。走了一百来步,经过两扇大门就来到一座油漆一新的府门前,门前三级青石台阶,旁边照例蹲着石兽,门头没有牌匾,只在侧面的门框上挂了小臂长一块本色木牌。上面刷了透明清漆,凹刻着“金寓”两个黑色隶书汉字。这是近两年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时尚,春丽院跟着附庸风雅,把原来红底蓝字滚金边,写着花院全名的门匾换了下来。刚扣了两下包铜铁环,门就吱呀一声大开,一个云鬓插花的漂亮女人迎了出来,满脸堆笑地说道:

  “怎么才来啊,桂姐儿都等不及了。快请进。”

  李胡回头对匡嗣道:

  “你安排的?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太子回府也好、去酒楼也好,全都安排好了。我对金妈妈说了,银子给的是双份怎么还敢偷懒,以后每天中午起就要候着,太弟随时来都要人打扮的齐齐整整,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女人扭着腰肢边带路边笑道:

  “瞧小爷说的,这还用吩咐,这儿就是太弟的外宅,来不来都是从早到晚抖起精神候着。我和桂姐儿说了,以后跟了太弟,不管夜里多晚歇着,不得早早起床收拾整齐去给太后、王妃请安,敢太阳晒到屁股还睡懒觉吗。”

  匡嗣在后面瞅着她前挺后撅地卖弄风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笑道:

  “好好调教着你闺女,说不定哪天飞上枝头做凤凰呢。就怕你一只老母鸡没那个本事。”

  听了这话,女人更是心花怒放,笑得头上的花枝乱颤。她当然不是金桂的亲娘,她名叫金凤霞,看着只有二十多岁,其实已经三十好几了。年轻时也曾大红大紫过。青春易逝、韶华难留,聪明的凤霞几年前便居安思危、打算起后半生来了。她用多年的积蓄开了春丽院,一边亲自接客一边买了几个女孩细心调教。孩子们十二三岁进来,三五年就出挑成了一颗颗摇钱树,她于是便退居二线做了妈妈,大多数时间管理生意,只是遇到可心的人儿还偶尔重操旧业。自从得了太弟的青眼,有了充裕的银子,她便将其她几个半红不红的姑娘都卖给同行,只留下一个潜质出众,取名金枝的十二岁小女孩做后备,带着丫鬟仆人们全心全意伺候桂姐儿。过了几天闲适的日子她的心里又痒痒了,不敢招惹太弟,觉得小跟班又白又嫩,不时挑逗挑逗,希望能弄上手,聊解寂寞捎带赚点外快。

  女人转回身贴到匡嗣身边,凑近耳边小声笑道:

  “老不老你怎么知道?”

  匡嗣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正要调笑几句,一旁的李胡插嘴道:

  “金妈妈,你少招惹他,这小子家里有只母老虎,我怕她来拆了你的房。不过我府上还有个人,和妈妈倒挺般配。”

  李胡的话半真半假,匡嗣成亲不到一年,的确是个怕老婆的。倒不是因为老婆有多泼辣凶悍,而是出身比他高出一大截,不能不敬着。匡嗣在李胡身边位高权重,风光得很,但他有一个最大的缺憾,就是出身尴尬。他的父亲韩知古八岁被契丹人从中原俘虏过来做了家奴。抓他的人是萧室鲁,后来被述律平要了去。曾经做过太子耶律倍的伴当和陪读,然被主子讨厌,没有沾上光,反而吃尽了苦头。经历了无数心酸坎坷,奋力挣扎,最后还是靠了匡嗣做李胡的伴当,得以接近皇帝,为他推荐,才熬出头来。他死前已飞黄腾达做到了相当于丞相的中书令。然不管做到多大的官,他始终都是皇后家奴,儿女自然也只能是奴籍。

  所谓的籍,就是籍贯,或者说是户口所在。比如汉臣韩延徽,他的籍贯就是幽州安次。而奴隶的人身不属于自己,只属于主人,所以籍贯上只写他们的主人家庭,皇帝、皇后的奴隶是宫廷奴隶,又称宫籍。这种人娶的妻子往往也同是奴籍之人,韩知古娶的就是皇后身边的宫籍女官。按说匡嗣也只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好人家的女子谁愿意生出的儿女世代为奴呢。可是太弟为匡嗣指了一门亲,女方居然是国舅族,虽然是七拐八拐勉强沾上边的。那家人同意下嫁,为的是太弟的储君身份,想着将来登了基,女婿还不得封侯拜相,抬籍也指日可待。另外主要是女儿年纪不小了,因为长得不漂亮,一直高不成低不就。见到匡嗣一表人才,本人先乐意了。

  夫人大红花轿明媒正娶抬进门,给匡嗣脸上增光无限,不管漂不漂亮、喜不喜欢,都只能奉若神明,轻易不惹她生气。

  半老徐娘咯咯笑道:

  “太弟府那可是东宫啊,门前棵草都金贵。哪天他陪太弟来,看看咱这老母鸡入不入得人家法眼。”

  “入得,入得,老母鸡配老公鸡。那伙计六十二,还是个光棍,本宫总说要给他配个对儿呢。”

  “太弟真坏!”

  李胡和匡嗣乐得前仰后合。金妈妈抢前两步,笑着撩起堂屋的门帘。春丽院是个三进的精致小宅,进门转过影壁先是窄长的前院,过了垂花门走到第二进才是主院,天井三十来步见方,种着一株枣树一株柿树和许多花花草草,中间一条弯曲的碎石甬道通到正房。五楹三间的正房和东、西各三间厢房由回廊相连。原先这里的姑娘们每人一间闺房,现在正房全归了金桂,金妈妈从后罩房搬到前面的东厢,小雏妓和贴身服侍金桂的丫鬟住在西侧。这样的安排都是为了方便服侍金桂,其实是太弟。

  堂屋里摆了一张足能坐下十个人的红木大圆桌,周围立着彩绘屏风、古董瓷瓶和花架盆栽。几盏红纱灯从高高的屋顶垂落,原本是为了晚上灯光映着美酒,令人目眩神迷,现在大白天看上去却也平添情趣。屋子里弥漫着花香、果香,桌子中间已经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果点心、香茶美酒和琳琅满目只看不吃的七层攒盘。李胡大剌剌往正位上一坐,匡嗣站在他的身后,李胡拉下脸不高兴地问道:

  “桂姐儿呢?爷来了不出门迎接,也不在这里等着,卖的什么关子。”

  话音没落,门帘一挑,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端着一只玉盘出现在门口。她面如桃花,身如扶柳,一双纤纤玉手比瓷盘还要白,粉红绣花长裙一直拖到地上,在跨过门槛时露出一只月牙般的小红鞋。打门帘的丫鬟腾出手来扶,她像飘在云彩上似地向前挪了两步,噘着红樱桃般的小嘴说道:

  “可委屈死奴家了,人家在厨房忙了一上午,就为给爷做点可口的吃食。听见爷进来了,就想奔出来,着急忙慌的把手都烫了。还怪人家。”

  李胡顿时眉开眼笑,站起来迎上去,待丫鬟接过磁盘,捧起一双小手,放在嘴边又呵又亲,好像要救活一只冻僵的小鸟,嘴上甜腻腻说道:

  “宝贝儿,快让爷看看,烫着哪儿了。可怜儿见的,怎么亲自下厨去,没人了吗?”

  “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嘛,别人怎么成。”

  李胡拥着女子走到座位旁边,匡嗣拉开椅子,等他半坐,将椅子送回到刚好的位置。女子顺势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昵了一番。女子笑着挣脱开搂抱,用筷子夹起一根雪白的肉丝,举到男人脸前:

  “张嘴,这是人家亲手从嫩鸡的胸脯肉上一丝一丝撕下来的,掐菜也是人家挑了嫩嫩的绿豆芽一根根择干净,把两头去掉,看这白得像雪花儿似的,再用了小磨香油、芫荽末、葱白丝细细拌的,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试试这个怎么样。”

  李胡抬起头张大嘴巴,好像仰承甘露似地接住那根肉丝,吧唧有声地嚼了嚼,笑道:

  “好吃,好吃,吃出宝贝手上酸酸的馊汗味儿了。”

  女子一只嫩葱似的玉指塞进男人的嘴里:

  “你胡说,人家的手洗得干干净净的,你尝尝,哪里有汗。”

  丫鬟进来出去,不一会儿就在桌子上摆满刚出锅的热菜,烧鸡、烤鸭、红烧鱼、炖猪肉还有一大盆太弟最爱的浓汤小肥羊。金妈妈亲自执壶,笑吟吟问道:

  “太弟今天喝什么酒?这里有苹果酒、豆酒、金华酒、马奶酒,还有黑河烧,要烈的就来黑河烧,柔和的就是苹果酒,吃鱼应该配金华酒。我都给斟上,换着喝、兑着喝,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对了,太弟要喝淡的,桂儿还不先敬一个。”

  金桂端起一只拇指高的琉璃盏,里面绿莹莹的大概是苹果酒,倒进嘴里,然后对着嘴喂给李胡。李胡喝了,酒水口水溢得下巴脖子上都是。女子从怀里掏出丝帕帮他拭净,又夹菜喂到嘴里。李胡腾出两只手在金贵身上摸来摸去,笑得浑身乱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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