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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垂涎三尺

捺钵王朝之辽太宗 兵马司 4369 2024-07-06 15:31

  皇帝开心地笑了。这个侄子这么懂事乖巧,真让朝廷省了不知多少心。想当初如果大哥也能这样,何至于身丧异国呢。东丹王死了,东丹王妃是一块心病;王妃死了,王府还是一块心病;现在说是将王府迁到皇都,其实连王府的名字都不会保留,只会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府邸,这块心病才算是彻底消除了。要不是因为父皇亲手建立的藩国不能让它凭空消失,早就可以取消国号了。现在的东丹国,执政的都是朝廷命官,对上国已经毫无威胁,存在下去只是和东京道的地方官府有些叠床架屋的重叠之嫌,这已无关紧要。

  “都是好孩子。不必谢朕,将来长大了好好报效朝廷就行了。”

  其他人陆续到了。先是赵延寿,他一进门就给皇帝行了觐见大礼,说了些好久不见思念极了之类的话。看着身穿华丽王袍一表堂堂的汉臣虔诚地跪在脚下,德光对这个人的好感更加深了,笑着命他平身。燕王爬起来,给老枢密使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爵位上他比老头高,可官位上低,忽没里年纪大,资历深,又是皇亲国戚,这个礼行得理所当然。他没露出丝毫对老头抢先一步来见皇帝的埋怨神情,忽没里却不好意思地拉着他的手道:

  “燕王休息了一会儿吧。我有事来找皮室将军,正好碰上陛下,问起这事,就先报告了。”

  燕王仿佛早忘了早上的事,热情地摇着老头的手:

  “皇上早些知道最好,要是从别人那里听到就不好了。”

  他一抬眼看见兀欲,很自然地向这位皇侄点头微笑致意。

  安端接着被内侍引进来。他更胖了,圆滚滚的肚子好像怀了好几个月的胎似的。阿保机有五个弟弟,如今只剩下他一个,除了太后、太子和皇子、皇孙,他是血统最近的贵戚了。虽然已经六十多岁,这位五皇叔仍旧壮心不已,热衷朝政。他越来越老于世故,太子将他引为党羽,皇帝也把他当作自己人,他也成了第一批封王的贵族,称为伟王。在外人眼里,朝堂上除了皇帝、太子,他就是第三号人物。安端朝皇帝微微弯了弯水桶般的腰,一眼看见了兀欲,走过去拽着年轻侍卫的袖子上下打量道:

  “这不是兀欲吗?又升了?头等侍卫了吧。越来越精神了。我们家察割要是有你的一半就好了。”

  兀欲躬腰叫了声“五皇叔”。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

  “没升,还是二等,等着伟王提拔呢。”

  察割是安端唯一的嫡子,老皇叔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因从小娇生惯养,察割任性乖戾,长得集合了爹娘的缺点,又瘦又矮,尖嘴猴腮,很不讨人喜欢。他也是一名侍卫,比兀欲大好几岁,入队也早,现在也只是二等。皇帝不怎么待见他,从不让他靠近自己。据说还曾对人说,这个侄子“貌恭心狡,面有反相”。不知道安端知不知道皇帝对他爱子的这个评价。

  皇叔摇摇摆摆地走到最靠近皇帝的右侧客位上坐下,把椅子压得嘎嘎作响。刚坐好李胡就到了。他大步进帐,摘下帽子递给跟进来的内侍,接过汗巾擦着额头道:

  “皇上,什么事啊?臣弟的脑袋刚沾枕头,梦里听见圣旨到,吓得一骨碌滚下床来。怎么,还有比本宫到得早的。”

  他瞥了向他微微躬腰施礼的兀欲一眼,迅即滑开视线,好像那是透明人似的,朝老皇叔拱了拱手,示意他不要站起来,向施礼的赵延寿走去,握住他的手道:

  “燕王,你怎么来了。要是昨天到就好了,看看今早的呼鹿,那才叫打猎呢。你们汉人就会望着月亮作诗,有什么好玩。幽州遍地黄金,可就没有一处好猎场。”

  赵延寿咧嘴笑笑没有说话,虽然是异姓王了,可是他很知道分寸,现在可不是和太子聊什么打猎的时候。

  李胡坐到皇叔对面,侧过脸望着皇帝说道:

  “皇上,让臣弟猜猜是什么事。这么急,是不是拽剌有下落了,不对,一定是出事了,拽剌被杀了?”

  他一看众人的表情,就猛地一拍大腿道:

  “我说什么来着!安重荣狗日的干的,对不对?不对,是石敬瑭那狗日的,不过借安重荣的手罢了。”

  太子的态度像是愤怒,眼睛里却放出难以掩盖的兴奋。太子一贯主张对大梁强硬,两国关系恶化显示了他的英明。皇帝总是强调克制,结果证明是错估了形势。他接着说道:

  “皇上,不能再犹豫了,大梁就是利用皇上的仁慈得寸进尺,石敬瑭狗日的一边上贡,一边准备武力,不能等他翅膀硬了,早晚要打,晚打不如早打!”

  皇帝不便一开始就表态,忽没里打头阵说道:

  “太子殿下,切不可轻言开战。打谁呢?镇州还是大梁?事情是安重荣干的,他现在正在准备反叛,大梁来的使臣说过这事。他杀钦差没准正是想破坏南北关系呢。咱们和大梁打起来,他正好乘机反叛,万一他得逞,会比姓石的好吗?”

  “老枢密,本宫敬重你,枢密院一直主张让让让,本宫都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这么说。镇州反叛,那是晋国使者说的,老枢密信,本宫却不信。姓安的不是跟着石敬瑭狗日的起家的亲信吗?你说安重荣是背着石敬瑭干的,那他原本说要把拽剌送去大梁处置,为什么又杀了?用脚趾头想想都清楚,一定是狗日的石敬瑭不要他送,要他就地处置,送去了多麻烦。”

  “殿下,石敬瑭这样干对他有什么好处?想要惹怒皇上,直接不要上贡不就好了,何必又是送银子,又是杀钦差。”

  “皇上,臣弟全是为了陛下着想。陛下总念着那个什么盟约。狗日的靠契丹得了整座江山,不过丢了块没有肉的骨头给咱们。幽云十六州算个屁,十一州是赵延寿的。赵延寿,你说,你的地盘狗日的拿来送人算什么?代北五州,那是先帝那会儿就快打下来的,狗日的不过守着几个州城。三十万岁币,赵延寿,你说,幽州一年税收有多少?换得五年太平,省了狗日的多少军费啊。陛下,臣弟不是贬低那个盟约,陛下能建的功业比这大得多,不能怪皇上,都是枢密院太保守了。”

  德光气得火冒三丈,这哪里是在骂石敬瑭,明明是骂皇帝征服中原的功业不过是捡了一块狗骨头。他看向忽没里,李胡对他更恶毒,骂他老朽误国。可是老头面色不改风度雍容,宰相肚里能撑船,皇帝的肚量怎么能比宰相差呢。他把火气吞了回去,想到太子越是受挫才越会气急败坏,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太子与皇帝的明争暗斗这两年进一步激化,除了原本因为储君问题种下的种子之外,皇子封王成了一个新的导火索。会同开元之后的第二年,借着普天大庆的余温,朝廷宣布封两个嫡出的皇子述律和罨撒葛为王。九岁的述律为寿安王,六岁的罨撒葛为太平王。

  这件事是皇帝的得意之作。当时韩延徽等汉臣主持的官爵制度改革正好将封爵提上日程。过去各个部族的首领往往被称为“大王”,实际并不是正式的爵位,与其说是王号,不如说是吹捧。正式封王不但要有金册宝印、隆重仪式,还要有相应的俸禄、食邑等等制度配套实施。借着皇权空前巩固,心腹朝臣们对皇帝的暗示心领神会,争先恐后地上表提出,第一批封王的除了显贵还应该有皇子。礼部顺水推舟,太后不好反对,皇帝当然通过,于是就有了两位皇子同日封王。

  为了这件事李胡没少折腾,他见难以阻止皇子封王,就想让自己的世子同时获封。一来为儿子争取荣耀,二来显示太子地位巩固,让党羽们更加死心塌地。皇帝的目的正是要提高皇子尊荣,为将来易储做铺垫,岂能让他得逞。他让礼部官员以太子世子年纪太小,皇子与太子世子不是一个等级,不宜同时加封而婉拒。李胡自然又去找了太后,太后对德光说:

  “喜隐都四岁了,中原还有一出生就封王的呢。皇子和太子世子当然不一样,不过这次封王的不是什么人都有吗,赵延寿连皇亲都不是,为了幽州还不是封了。给李胡一点体面,也是你皇帝的大度。”

  德光很生气,他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对母后言听计从了,绵里藏针道:

  “这是礼部根据新的朝章定的,朕不能一开始就带头破坏。太子要体面,朕就不要体面吗?朕毕竟是皇帝,他已经是太子了,难道还想事事都和朕平齐吗?”

  说得太后无言以对。李胡没能达到愿望,不但窝了一肚子火,而且感觉到危机,两年来变本加利,一有机会就为自己捞取资本、扩张实力、收买人心。

  德光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轻轻啜了一口,云淡风轻地问脸露尴尬的赵延寿:

  “赵爱卿,太子让你说,你说呢?”

  赵延寿最怕当着皇帝、太子两人的面让他对敏感问题表态,他在私下里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当面对质很难自圆其说。然赵延寿毕竟是赵延寿,他只略一思索就摆脱了那一点不自在,起身对着皇帝和太子都拜了一拜,从容道:

  “陛下,微臣实在不敢说这事是镇州擅自而为还是有大梁背后指使,相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不过微臣倒有一策,试一试大梁的真实态度。安重荣杀害钦差罪不容诛,不用朝廷出兵,臣用幽州军队,不出一个月,一定打下镇州,包括它下辖的冀、赵、深,把安重荣这个罪魁祸首抓到皇上面前。到时候看大梁怎么说。微臣蒙太后、皇上知遇隆恩,还没有机会报答,这次的事就交给微臣。幽云十六州如果份量太轻,这一次微臣替朝廷拿下成德四州,让石敬瑭承认割让,岂不是最好的补偿。”

  他的话说得两头圆,既不得罪皇帝,也没有拂了太子的面子。然更主要的是,镇州是幽州的紧邻,早在他义父的时候就对那块地盘垂涎三尺,多次试图夺到手中了。这次打下来,朝廷不会找到比他更合适的人去管,一定会纳入他的地盘。

  德光不置可否,望向安端:

  “五皇叔,您老睡着了吗?”

  安端半闭着眼睛瘫坐在椅子里,可他每一句话都没有漏掉。心里正暗笑这几个后生小子,包括皇帝和太子,还有那个狡猾的燕王,肚子里有几根花花肠子都被他一清二楚看在眼里,连忽没里那个老家伙也不例外。这些人斗来斗去,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一个太过诱人的皇位继承权。从大哥阿保机登基开始,为了这个发生了多少事。他才不想搅这趟混水,最好是坐山观虎斗,不管谁做皇帝,都得叫自己一声皇叔,如果是述律上台,应该叫皇爷叔。然从本心来说,仗他还是想打的,毕竟功名利禄除了生得好,还是要靠军功,尤其是到了察割这一代,没有军功很难出人头地。察割在侍卫队里呆得并不如意,不如趁着自己还骑得动马,上战场带上他一带。他直了直腰,嗡声道:

  “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睡得着呢。我在认真思考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和石敬瑭有没有关系,该不该和他翻脸。可是我知道契丹人闲得太久了不行,怎么打仗都忘了,真的翻了脸怎么办?晋军年年打内战,将帅各个久经沙场,将来怕要打不过了。燕王说得对,管他背后有没有人,安重荣跑不了,先打他个王八蛋。不过不劳燕王出兵,老皇叔还跑得动,北府兵都闲得嗷嗷叫呢,我带小兔崽子们去练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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