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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信誓旦旦

捺钵王朝之辽太宗 兵马司 4515 2024-07-06 15:31

  “庙里常住着个女人怎么行?你会给大师他们惹麻烦的。道隐会慢慢习惯的。这也是没有办法。太可怜了,一个皇子皇孙,竟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好在大师待他如骨肉,悟常他们对他也很好。”

  “那我去城里找一个事做,大户人家总是需要丫鬟吧,抽空可以来看看道隐。”

  老和尚早就看明白两个人的关系了,只是装糊涂而已,想了想说道:

  “这世道一个年轻孤身女人不管在哪做什么都不安全。老衲且不放心,不要说韩施主了。你们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这才是正道。”

  香雪的脸涨得通红。这么些日子,她已经想通了,还能求什么更好的归宿呢?相处越久,越觉得韩匡嗣这人不错,就是做妾心里也是愿意的。可是这两天二人虽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各自在一个房间里。匡嗣一直睡在藏经室的地上,他不敢越雷池,香雪更不能主动。现在到了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老法师也许是最合适的月老了,香雪鼓足勇气低声道:

  “大师,我们还没有成亲呢,他每天都睡在那屋的地上。我跟他去算什么呢?”

  老和尚难得地呵呵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我早看出来了。香雪,你是个好姑娘,你的终身大事有父母兄弟替你作主吗?”

  香雪的眼里涌出泪水:

  “大师,香雪有父母兄弟也等于没有,他们都在东丹呢,而且爹娘养不起,已经把我卖给宫里了,我的一切他们都管不了,王爷娘娘是我的主人。”

  老和尚心疼地看着少女,摇了摇头说道:

  “可怜的孩子。那你愿意做老衲的孙女吗?”

  香雪瞪大了眼泪汪汪的眸子,不敢相信似地看着老和尚。老人出家前是富贵人家的老太爷,匡嗣对她说过,他被害死的孙女可能是李从厚的皇后,自己一个奴婢,何以能做他的孙女。过去娘娘总说她们之间是姐妹,不是主仆,令她感激涕零,除了这个,已经好久都没有享受过家人的温暖了,这对她来说太过奢侈,不敢想象。

  明会道:

  “香雪,你一定在想,老衲一个出家人,不是应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吗,怎么收了一个重孙不算,又要认个孙女?呵呵,别管那些,老衲就是半路出家,俗缘难断,要不也不会做梦都梦见我那些重孙和孙女了。比起好多不守戒规的高僧大德,老衲自问是个合格的老僧呢。”

  香雪扑通跪到老人脚下,泪流满面道:

  “香雪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分,可以做大师的孙女。大师爷爷,请受孙女一拜。”

  她在地上嘭嘭嘭地连磕了三个响头。老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微笑道:

  “快起来吧,你坐下。既然如此,那老衲就作主把你许配给这个男人,好不好?”

  香雪好似梨花带雨的脸上羞得通红,小声道:

  “全凭大师爷爷作主。”

  “呵呵呵,老衲今天真高兴。本来应该三媒六证,六礼一一不缺地风风光光嫁女,可是乱世之中,小庙简陋,贫僧一无所有,都顾不上了,香雪,你不觉得委屈吧。”

  “爷爷,有什么委屈,香雪一个卖身为奴的婢女,嫁给他又不是做夫人,有爷爷肯为小女作主,香雪就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怎么?不是夫人?”

  匡嗣觉得很囧,尴尬地坐在炕上,不知是不是也该起来磕头,又想,老和尚和孙女说话,还是不插嘴为好。香雪的声音低到快要听不见了:

  “他已经有了夫人,香雪入门不过做妾罢了。”

  老人叹了口气,对匡嗣道:

  “韩施主,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

  “愿意,愿意。”

  “老衲可以作主把香雪嫁给你,可是你要对天发誓一辈子对她好,不许欺负她出身贫苦,一个家里妻妾和睦其实全看男人。你做得到吗?”

  匡嗣忙不迭地点头,现在别说答应了,就是让他赌血咒发毒誓他也会毫不犹豫。他看着香雪袅袅婷婷地跪在那里,一颗心像拴不住的马狂奔乱跳,好像生怕老和尚反悔似地说道:

  “大师,我韩匡嗣虽然是个官,也不过是个宫籍奴隶。怎么会看不起香雪呢。不过是先前已经娶了妻,总不能没有错休了人家。大师放心,佛祖在上,匡嗣发誓,我愿意娶香雪为妻。香雪,不是妾,我就是不能让你做平妻,也要让你做侧妻。你的儿女和夫人的儿女平起平坐,都是我韩家族谱上的嗣子。我说到做到,大师作证,佛祖也看着呢。”

  他越说越激动,跳下炕跪到香雪身边拉起她的手,对着她信誓旦旦。常说三妻四妾,然中原很少多妻,都是一妻多妾,只有少之又少的娥皇女英那样的平妻。契丹则不同,多妻的情况并不罕见,契丹人的正妻叫做夫人或娘子,侧妻叫做别胥,有时还会有两三个别胥。别胥又称第二夫人、第三夫人,往往是体面人家的女儿由于各种原因,甘愿嫁给一个已经有正妻的男人。别胥的身份大大高于妾,她们的儿女享有和正妻的儿女同样的地位和继承权。香雪知道这一点,只是对匡嗣能不能真的做到将信将疑。老和尚虽不懂,可他饱经世故,岂能看不透匡嗣的心情,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对这个年轻人有了极大的好感,愿意成全他,说道:

  “你们都起来吧。即是这样,因为要一起上路,你们就在小庙里把婚礼办了。好不好。”

  匡嗣和香雪坐在吃饭的桌子两边,匡嗣肚子里乐开了花,心想,择日不如撞日,最好今天就办,看香雪羞得不敢抬头,故意说道:

  “大师,怎么也得准备几天,郑重其事地办一办。我再进趟城,带上悟常或悟澄,连打探消息带采购些办喜事用的东西,起码也得做床缎面绣花被子,做几身新衣服啊。”

  说得老和尚一怔,香雪也抬起眼帘露出一脸的困惑,匡嗣道:

  “还有,既然已经定亲,按规矩应该有所避讳,办喜事前,包括今天,我不能再去那屋睡了,睡地上也不行。一个门里,说不清楚,是不是,香雪?没关系,我去后面柴房,不然就和悟常他们挤一挤。”

  香雪红着脸呸道:

  “好,你去柴房吧,和悟常怎么说?”

  老和尚也回过味来,心里笑骂匡嗣是在以退为进。又一想,好事做到底,送佛到西天,全套礼数既然已经讲不成了,又何必留个尾巴自找麻烦,念了声阿弥陀佛道:

  “去柴房也不好说,他们一直以为你们是夫妻呢。香雪,你别觉得委屈,因为战乱,你们已经扮作夫妻好久了,也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好几天,就不要讲什么虚礼了。今天晚上,你们就对月拜堂,老衲做个证婚人把这层纱揭了吧。”

  一句话说得香雪更加抬不起头来。见她默认,老和尚笑了起来。说办就办,在小庙后院的空地上,搬来桌子当香案,点上蜡烛,供上香果,匡嗣和香雪拜了天地。双方都没有父母在场,就一起跪着给老和尚磕了三个头。夫妻相互对拜。然后到宝殿里给佛祖磕头。这样就算行了大礼。匡嗣到西厢房将睡熟的小道隐抱去老和尚炕上,夫妻俩进了洞房。这一晚窗外北风呼号,山上枭鸣狼嚎,洞房里没有粉帐鸳被,只有衿冷窗寒,二人却是襄王有意神女多情,诉不尽的绵绵情话,说不完的海誓山盟,情愿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春宵苦短,然第二天香雪天还没亮就起身,像平民百姓家的新媳妇一样,给全家人做饭。从这一日开始,她每天早起晚睡,片刻不歇地飞针舞线,给老和尚小沙弥缝完袈裟,就给小道隐做衣服,她怕的是将来让外人做小孩衣服会暴露道隐的行踪,想起要远走,眼泪汪汪地做了一套又一套,把自己和丈夫的布都用上了一大半。

  韩匡嗣带上了两个小沙弥又进了一趟城,远行之前还有很多东西要买。石敬瑭入城不过七八天,洛阳就像大病初愈的人,逐渐开始恢复生气。一小半店铺开了门,街面上行人多了起来,逃走的人开始返回。匡嗣买了吃、穿、用和过年的东西,分好几家银铺换了不少碎银子,然这些都不是他进城的主要目的。

  匡嗣在一个既不豪华也不寒酸的中等旅店里开了个房间,让两个小沙弥换上买来的青布衫,变成一副大户人家小厮的模样在里面休息,自己换了身质地考究的黑色暗花缎面长袍,戴了一顶暖和的崭新襥头,大摇大摆地去了皇宫。他打听好了,这天没有朝会,皇帝应该得闲,或是召见三五重臣商议紧要之事。

  他在宫门口递上一直藏在身上的进出皇都宫禁的门籍。这是韩延徽仿照中原制度做的身份证明,上面有姓名、职位和相貌等等。开口就要求见皇帝。守门官一看是写着契丹和汉文两种文字的皇宫通行证,虽有疑惑也不敢不信,立刻收起凶相换上笑脸,点头哈腰地请他在侧厅里稍候,一阵风似地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门官跑回来请他进去,引领着他走过宽阔的广场,经过眼花缭乱的宫阙,七拐八拐到了一个院子里。坐北朝南的正殿门前有一个小吏在值守,见到他走过来,推开了高大的房门。

  匡嗣第一次进皇宫,正在暗自嗟叹中原皇宫的宏丽,就见一个身穿紫袍配金鱼袋,五十多岁,清癯面容,须发花白的官员从一张桌子后面站起身快步迎上前来。大概是见来访者如此年轻,好像有些吃惊,但那种表情稍纵即逝,礼貌客气地拱手道:

  “我是冯道,幸会幸会。听说阁下是契丹太子亲随,不知有何见教。”

  旁边一个绯袍官员说道:

  “这位是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冯丞相。”

  韩匡嗣也吃了一惊,并非因为见的不是皇帝而是丞相,而是因为没想到晋国开国没几天,这个冯道又当了丞相。冯道的大名早就传到皇都了,他这个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机灵鬼岂能不知。这不就是那个刘仁恭属下的参军,李存勖的掌书记,李嗣源的宰相,李从珂造反他带领朝官出城献降的那个不倒翁吗,现在依然不倒,仍旧稳坐相位。虽然听说石敬瑭留用了所有旧官,宰相毕竟不同,不能不令人佩服。稍一分神,旋即镇定答道:

  “原来是冯丞相,久仰久仰。本人韩匡嗣,太弟府,噢,太子府总管。”

  匡嗣离开皇都的时候李胡还是太弟,如今已经是太子了,自己这个原来的总管还做不做数呢?他不知道,这也正是他心里不安的一件大事。不过现在用不着谦虚,只管吹牛,反正晋朝官员不可能查清。何况这本来就是真的。

  冯道的脸上有些发烧,按照为百姓不为帝王的宗旨,自己没有为任何一位君主尽忠殉节,这本问心无愧,可总有些人戳戳点点。担任新朝宰相不过才几天,这个“久仰”似乎透着嘲讽。然这点羞愧稍纵即逝,面前是个乳臭未干的鞑子走狗,要不是为了首相桑维翰再三强调的“卑词厚礼以待契丹”八个字,才不屑于和这小子周旋。他神色坦然又不失恭敬地问:

  “贵客姓韩,韩延徽丞相是您的……?”

  匡嗣知道他在试探自己的身份,笑道:

  “哈哈哈,此韩非彼韩也。听说冯丞相和我们韩延徽丞相是旧相识。您可曾听说过契丹还有一个韩,也做过丞相,讳知古的?那是先父。”

  听此人一口标准的幽州话,又这么说,冯道恍然,除非吃了豹子胆跑到皇宫里招摇撞骗,这小子一定就是那个从宫奴做到丞相的大名鼎鼎的韩知古的儿子了。

  “啊,名门之后,果然虎父无犬子,韩总管真是风采照人。请坐,上茶。敢问韩总管要见皇上是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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