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阁老?”
方从哲在乾清宫外不得进,正焦急万分之时,从一旁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待他转头看去,来者正是兵科右给事中杨涟和两位新任大学士刘一燝、韩爌。
“方阁老怎么在宫外等候,不进宫去面见陛下呢?”穿着有些狼狈的杨涟拱手问道。
“我如何不想进去,可门外宦官阻拦,我进不去啊!”方从哲十分无奈,现如今他们连泰昌帝的生死都不知道,宫里太监来传召他们的时候,只是说泰昌帝病危,可这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也不知泰昌帝的死活。
“什么!?”三人十分惊讶,这宦官何时敢拦着他们进宫了!
杨涟有些不相信方从哲这个老狐狸说的话,径直的就往乾清宫走去,但刚到宫门口,在旁的十数个宦官就上前阻拦:“这位大人,乾清宫不得入内!”
“你不知我是谁!?”杨涟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为首的年轻宦官。
想自己堂堂都给中事,在士林中闯下了偌大的名望,这个宦官竟然不认识自己!
“大人,莫要为难奴!”为首的年轻宦官不为所动。
杨涟紧紧握住拳,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我要硬闯呢!”
“唰!”
为首的宦官抽出了刚刚佩戴的腰刀,重复着自己的话:“大人!莫要为难奴!”
身后的十几个宦官见状,依次抽出了腰刀。
由十余把明晃晃的腰刀反射的光芒照在了杨涟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无可奈何的杨涟见进不了宫便只得站在了宫外。
而旁边的方从哲三人见宦官如此强硬,不由得脸色大变,一时间毫无主意。
就在四人和宫门口宦官僵持之时,陆陆续续的又进来了几位大臣。
来的这几位大臣都不简单,如齐楚浙党的礼部尚书孙如油、太常寺少卿官应震、给事中亓(qi)诗教。
亦有东林党吏部尚书赵南星、御史左光斗、给事中魏大中、还有刚刚出任光禄寺丞的高攀龙。
“诸位,目前我等竟连陛下生死都不知道,而在这里和宦官僵持,若是在等下去,万一误了大事,可如何是好?”在众人中比较年轻的杨涟最先沉不住气了,转身朝着众人说道。
“不可鲁莽!”
“万万不可!”
就在左光斗等几人跃跃欲试的时候,方从哲和刘一燝同时开口喝止,二人说完之后不约而同的看了对方一眼,心中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在这件事上,东林党和齐楚浙党竟然达成了共识。
宫中的泰昌帝现而今生死不明,若是冒然闯宫,肯定不妥。
他们一起决定静观其变,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能妄动。
消息的不对等,让宫外的东林党失去了一次重大的机会!
泰昌帝驾崩之后,朱由校便借着王安的手控制住了整个乾清宫,同时将宫门紧锁,严禁任何人出入。
之后朱由校又带着王安、李选侍、李进忠还有其它几个太监宫女一起走进了暖阁。
而守在宫门外的那十几个太监,并不是依附于王安的宦官,而是李进忠的人。
简而言之,朱由校不信任王安。
对于这一点,王安心知肚明,但他却是不以为然。
很难想象,在经过汪直、刘瑾宦官专权之后,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王安,竟然在士林中的风评出奇的好!
而这,也正是王安信心的源头,有着文官集团支持的他,架空崔文升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王安相信,哪怕朱由校不信任他,但也不得不用他!
而自己之前听从太子的吩咐,其实就是对太子的示好。
但很可惜,朱由校容不下不受自己掌控的臣子,尤其还是一个家奴太监!
“千岁爷,宫外面大臣聚集,咱们就这样封锁乾清宫有点不太好吧?”王安走上前恭敬的对朱由校说道,“皇爷驾崩,外面的臣子们都还不知道,若是万一起了什么乱子,这可如何是好?”
朱由校眯起了眼睛,看着王安,一字一句的说道:“依你之见,本宫应当如何?”
王安心底里琢磨了一会,这才说道:“依内臣浅见,还是将宫门打开,告知臣子们陛下驾崩的消息,请众位大臣入宫哭临皇爷!”
“小主不可!”李进忠不管王安阴沉下来的神情,慌忙说道:“皇爷留遗命,请李选侍为皇太后,就此一条,宫外臣子必然不可能答应!”
李进忠将“臣子”两个字咬的很重,很明显的在提醒朱由校,东林党根本不可能答应李选侍为皇太后。
在一旁的李选侍闻言,吓的大惊失色:“怎会不同意?这可是陛下的遗命,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万历皇帝任命郑贵妃为皇太后的遗命不就被大臣们驳回了!
何况你一个小小的选侍!
朱由校自然不能将这些心底里的话说出口,而是好言安慰道:“母妃不必惊慌,此事需要从长计议,大臣们亦会体会到父皇的良苦用心!”
朱由校说完扭头对王安说道:“王伴伴所言极是,只是本宫害怕冒然打开宫门,大臣们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本宫这才逼不得已封锁乾清宫。”
我看你就是和泰昌帝一样!
企图利用皇太后打造一个“后党”!
骗得了谁也骗不了我王安!
“千岁爷放心,内臣和宫外的不少大臣来往颇多,他们对内臣的话,多多少少也会听上一听,内臣定然会竭尽全力维持秩序,保准呀,出不了什么乱子的。”王安就差拍着胸脯向朱由校保证了。
看着一脸犹豫的朱由校,王安是真的快急哭了!
我的小主哟!你可快点答应吧!
若王安今天没有把消息告诉东林党,那么今后王安势必再也得不到文官集团的支持。
那样一来,岂不是任由别人拿捏了?
看着神情变幻的王安,朱由校咬了咬牙,好像下了多大决心似的说道:“好!既然有王伴伴的保证,那本宫也豁出去了,就依着王伴伴,打开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