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全两眼一窝黑。
昨夜范捕头家里突发大火,幸亏及时发现被众人扑灭,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损失。可后来薛全就一直没办法睡着,总是断断续续听到女人哭泣,估计是这家老太婆舍不得烧掉的东西。不过,还是有好事情的,那就是老捕头终于答应带路进山了。
好容易熬到天亮,薛全起身撇下还在睡的王环和高旭离开屋子,想去找夏树讨些东西吃。不想白礼已经坐在院子里,摇着手里的扇子看着他招呼道:“公子早,不如先来一杯提神?”
他面前摆着一张小桌,上面是两个东倒西歪的酒壶。
薛全其实有些怀疑昨晚的火是白礼用什么妖法放的,可后来救出的小娃娃因为吸了烟火没有生气,却是白礼推开众人站出来,伸手按压胸口,又打开嘴巴往里吹了几口气才给救回来。
“公子还是怀疑在下?”白礼仿佛早就猜到他的疑惑,独自小酌了一杯说:“高捕头后来查验过,起火原因是范捕头儿子屋里的蜡烛不慎落在塌上。”
“我知道。”
薛全没好声随口应了一句,发现后厨的烟囱里冒出青烟,应是在升火灶。他估计夏树应该醒了便走到门口,轻声往里唤了两声,可不见夏树像往日在家那样立即出来。
薛全有些不安,提高声音向里边又叫了一声。
房门打开,走出来的却是在范捕头家干活的女人。她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瞪了薛全一眼凶道:“瞎叫什么,姑娘还在睡!”
这时,夏树慢慢从屋里扶着墙走出来。薛全见她脸色苍白,头发难得有些凌乱,虽然一直在掩饰但仍旧能看出步伐踉跄。
“怎么了?”
薛全以为是女人对夏树做了什么,恶狠狠瞪过去。女人却对他熟视无睹,走近瞧了夏树几眼就快步返回屋里。
“二少爷。”夏树打起精神说,“您是饿了吧?夏树这就去准备。”
“你等等。”
薛全察觉出她身上不对劲,立即搭手在她的额头量了一下,感觉虽不烫却是凉的。
“你病了?”
“没事,只是昨夜湿了衣衫,睡得有些不好。”夏树低头拭去脸颊的汗珠:“稍歇息片刻便好。”
“快坐下。”
薛全伸手抢过白礼的凳子拿给夏树。她这般面色苍白、浑身乏力的模样,搞不好是受了风寒。若在城里就能找个大夫来瞧一瞧,可在这种小山村里……
不对,大概真有一个……
薛全侧身偷偷瞅了白礼一眼,然后立即在自己脑袋敲了一下打断念想。怎么可以相信狐狸精呢!
这时,方才离开的矮小纤细女人又从厨房里走出来,抓着一把红枣递给夏树说:“喂,你吃点枣子就好了。”
薛全和夏树都有些意外,不知道是否应该接下。碰巧范捕头儿子从院里的老屋出来,瞧见他们立即走上来,一把将女人手里的红枣打落。
“又偷东西!”
他的声音好像破锣鼓。
薛全皱起眉头,瞥见这人的眼睛又在反复瞟着夏树,于是故意上前挡住视线。这人呲起牙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抓过墙边扁担对着女人打过去。
“贱东西!”
他大声骂道,使力往女人身上打。女人也不躲闪,只是抱着头蹲在地上。
“住手!”
薛全跨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喝止道。这人扯动手臂想把手抽开,却还是薛全力大,死死捏住不放。
“我管教家里偷东西的贱种。”他一脸狰容挑衅道:“滚开!”
没用的泼皮!薛全在心里暗暗骂道,想起来这人叫范慈。昨夜救火时就不顶用,后来明知女人手烫伤了不能近水,却还是吆喝使唤她打水服侍自己。
薛全捡起女人掉在地上的枣子往身上擦擦,一口吞下把核吐在范慈脚下:“怎么着,救了你娃娃,还帮着灭了火,吃你几个枣子都不成?”
夏树从后边起身伸手拉住薛全,轻声劝道:“二少爷,您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我看火就是你们放的!”范慈操起扁担,“娘说的对,你们来了就没好事情!”
“明明是你屋里起的火,现在倒赖我们了?”薛全让夏树坐好,回身嘲笑道:“怕不是半夜蹲茅厕顺手打翻了吧?”
“呸!”范慈又一口唾沫吐在薛全靴子上,“傻子知道。”
他抄起扁担冲薛全脑袋砸过来,势大力沉。薛全拄着拐杖架开扁担,顺势往一旁跳开。范慈又追打上来,动作很快,丝毫不给喘息之机。
“畜生!你在干什么!”
老捕头似乎听见了声响,赶进院子里喊道:“赶紧停手!”
范慈却装作没听见,占着薛全有伤的便宜步步紧逼,高举手里扁担就要照他头打。薛全呵呵一笑,卖个破绽侧身躲过,反抡起拐杖敲在范慈膝盖,只一下便打得他跪倒在地连连叫苦。
“二少爷,别打了!”
夏树好容易扶住门框站起来劝阻。
薛全只想教训他一下,没有再下后手,嘲笑道:“身手还不错,就是没什么经验,起码进城跟个师父学上几年。”
老捕头着急跑上前拉起儿子,瞧他安然无恙又板起脸,喝令他赶紧滚回屋。
“逆子!恩公请恕罪!我给您赔罪!”
说罢,老捕头噗通一声跪下。
“老捕头,没什么事情,陪他练练手而已。”
薛全向来不喜欢繁文缛节,赶忙扶起他。
“恩公,这个逆子给他娘宠坏了。”
范捕头叹口气,然后看向一旁刚才被打的女人:“别愣着发呆,赶紧给恩公做早饭去!”
女人奉命起身拍拍灰尘,回去厨房里边。凶神恶煞的老太婆也走进了院子,那模样好些看谁都欠了她不少钱。薛全觉得麻烦,走了两步不想正面见着她。两人侧身而过,老太婆瞅他两眼,走到范捕头面前嘀嘀咕咕说了几句。
范捕头没有讲话,只是摇头挥手让她走。老太婆没好气地哼了几声,走进厨房使劲关上门。
“公子,夏姑娘现在这模样可进不了山呐。”
一直在树下喝酒的白礼忽然插嘴道。夏树强撑起来站稳身姿,摇摇头道:“不劳先生操心,没有什么事情。”
她的额头上依旧渗着虚汗。
“夏姑娘,今日可没有其他的衙役跟着照顾。”白礼走近夏树说道,“姑娘这般状况进山里,恐怕实在不妥。”
“多谢关心,夏树自会照顾自己。”
夏树脸色十分苍白,只说几句话便气喘吁吁,勉强依着门才站住身。
“你还是在这里歇息吧。”薛全挡在白礼身前劝说道,“今天我就跟着老捕头上山瞧一瞧,也没有什么事情。”
“二少爷,您不能一个人去……”
夏树已然站不稳,薛全连忙把她扶上凳子。
“没事,没事,你好好歇着啊。”
夏树还想说什么,可却身子一软瘫倒下去。薛全大惊,情急之下只得喊白礼过来救命。
白礼并不着急,端起夏树手腕先是诊脉瞧了一番,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枣子用酒冲洗,剥皮去核塞在夏树嘴里让她慢慢吃下。
“没有大碍,只是这情形恐怕一时半刻缓不过来。”白礼慢慢把所有枣子喂给了她,“不如这样,在下也一同留在此处照顾吧。”
“啥?”
薛全愣了一下。自在酒馆碰上,这只狐狸精就成天阴魂不散地缠在身边。可这回临近要进山,他却说要留下来,难不成又偷偷谋划了什么事情?
正巧王环和高旭起床打着哈欠走出来,白礼看向他们笑着说:“公子若是不放心,可以请捕头也一起跟着留在此地嘛。”
高旭和王环两人本就对进山有些推诿,好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即跑过来,抢着说自己要留下帮忙。薛全本能察觉到事情有些古怪,但眼下临近出发寻妖,不想再让白礼折腾出什么麻烦的事端。
他寻思了一番,觉得高旭和白礼颇为亲近,干脆就留他在这边。王环看起来身壮力强,山里碰上事情应该会更顶用。
“高捕头,你就跟着留在这边吧。王捕头跟我进山。”薛全如此吩咐,然后小心翼翼将夏树抱起来,送她在屋里躺下休息。
回到院子,早饭已经备好。薛全草草吃下几张饼充饥,看着身旁的老捕头将打包好的行头装进藤条编的筐子里。
又坐了一阵子,老捕头的弟弟摇摇晃晃拖着铁叉赶来,嬉笑说自己睡过头,坐下顺手拿起饼吃。老捕头朝他埋怨几句,回身给薛全说是刚开春,恐怕山里的野兽伤人,所以特意喊他来帮忙。薛全也不在意,只是着急催问何时出发。
“日头正好,恩公,现在便走吧。”老捕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吹声口哨喊过老太婆嘱咐几句,扛起包裹预备出发。
离开之前,薛全特意回头又找了一下白礼。他正跟高旭两人坐在院子树下品酒吃饼,时不时发出讨厌的笑声。薛全又看向屋子,门口蹲着那个矮小瘦弱的女人劈柴,两个小孩子围在她身旁。
希望留在里边的夏树不会有什么事情。
“喂!臭狐狸精!”薛全只得主动向白礼搭话:“给我看好了夏树!要是出什么事情,我扒你三层皮!知道了吗!”
“公子嘱托,在下怎敢辜负。”
白礼起身深深鞠躬道。薛全只哼了一声,拄起拐杖跟着老捕头一起离开村子。
晨间的大山依旧萦绕着一片薄雾,寒气能把人的骨头冻得瑟瑟发抖。不过薛全却觉得步履轻快,想着要尽快找到妖怪,顿时感觉整个人都精神气爽。
他们走了将近有半天,从露珠还未干涸的清晨直至太阳高挂在半空,薛全却始终没见着半点儿特别的东西。明明昨晚瞧这边全是些可怖的怪石和古树,可走近才知只有平凡无奇树丛和秃岩。
薛全开始感到无趣,问老捕头有没有其他不寻常的路可以走,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进山只有从村里走这条道,没有别的路。”
老捕头如此说道,引他们继续沿着山道走。
等过了半山腰以后,山势变得逐渐崎岖,林子也更加茂密,甚至连山道都不见了,薛全他们不得不踩石砍枝才能继续前行。只是老捕头毕竟上了年纪,步子越发沉重,很快便气喘吁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
“恩公,你们继续往前罢。”老捕头擦着汗说道,“我是走不动了。”
他的弟弟身子骨似乎还挺硬朗,撑着钢叉问话:“我说老哥,那我们不如就回去吧。”
“休得胡说!恩公想进山,你就领着沿路走一圈。”老捕头说道,“要让恩公好好瞧瞧。”
“范捕头,你昨天说的那个什么人去不了的地方呢?”
薛全有些着急。
“已经不远,往前再走走就能到。”老捕头抬手指示后边的方向:“老弟,你带恩公他们去罢,我就在这里歇歇脚,等你们回来。”
老捕头的弟弟脸上写着一百个不愿意。薛全也不计较,顾自撑住拐杖,大步流星依着老捕头指示的方向走。
大约又过了半柱香,薛全眼前出现了一道突兀的悬崖。他探头往下瞧,光秃秃的岩壁下边只有一片沉浸在灰雾中的深渊。薛全回过身,惊愕地发现山顶竟然在自己的后方。
难道是走错了?
他急忙四处张望。可这边的树木比起山下更加稠密,粗壮的枝干犹如一面林墙遮挡了视线。很快,王环和老捕头的弟弟追了上来。
“前边没路了,回去吧。”老头说道。
“什么?回去?这边没路了??”薛全问道。
老头撑着铁叉擦擦汗点头。
“可还没到山顶呢?”
“没得路能上去山顶的。”
老头倚着一棵树道。薛全却不肯相信,不顾酸胀的双腿走进附近的林子里,想要找寻可能错过的路。可四周地上全都是杂草,灌木的新芽也勾连成串,完全不见有路或者小径的模样。薛全试着想往深处再继续走,脚下却陡然踏空,急忙抓住手边的树根才没有滑下断崖。
拐杖径直坠落,撞在断崖凸出来的石头上边摔成碎片。老头跟王环听到声响连忙追来,七手八脚将他从断崖边拉上来,扶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连连大喘。
“小太爷,悠着点儿。”老头子瞧着薛全笑的样子有些惹人生厌:“别乱走,山里边摔死了不好弄的。”
薛全不想理他,擦去额头冷汗:“肯定是有路上山顶的,我们回去找范捕头再问问。”
“歇一会儿,先得吃点东西。”
王环满脸不乐意,从包裹里拿出吃的和水壶。他把一张饼递给薛全,然后顾自坐下吃喝起来。薛全看着烙饼觉得太硬难以下口,随手丢还给王环,然后再次扶着树站起身。
“我现在就去找范捕头!”
薛全折下树的硬枝当作拐杖往快步回走,也不管身后老头和王环是否跟着,一心只想找到去往山顶的道。
很快,薛全回到和老捕头分手的大石头旁。此时日头正盛,天空一片蔚蓝不见半朵白云,各种野生的飞鸟随意在林间树梢穿梭,感觉甚是平和。可老捕头却不见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老哥大概已经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身后的老头一脸轻松说道。
“不对劲。”薛全皱起眉头,警惕地向四周张望:“老捕头说好了在这里等着的!”
老头笑着摇摇头,似乎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时,附近林子深处意外地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老头和王环还有些不明所以,薛全却已经一马当先循着声响的方向箭步而去。他飞快地穿过稠密的树丛,发现后边是一处地势平缓的斜坡,上面同样有一片林子。在附近松软潮湿的土地上,薛全很快找到一行新的脚印,没有多想就顺着方向就爬上坡。
不错,是老捕头!他好像正是跟什么东西搏斗。
“老捕头撑住!我来也!”
薛全十分兴奋,抓起新拐棍跳进林子,准备和妖怪决一死战!
可没想到,林子里边并没有什么妖怪。薛全只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多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毛皮袄子,姿势各异,但显然应该都已经死了。因为范捕头发疯一般拿着柴刀在他们身上砍得肉沫横飞,却没有一人有反应。
薛全站住原地不知所措,连呼吸也差点忘了。
“老哥!老哥你怎么了!?”
身后老头的声音将薛全从目瞪口呆的状况中拉回来。只见他拄着铁叉气喘吁吁小跑过来,虽然看见林子里满地死人有些惊讶,但他却没有停步,跑上前想把大肆剁砍尸体的老捕头拉住。
老捕头的双眼布满血丝,瞧见老头靠近,如同失心疯般对着他也举起砍刀。老头慌忙举起铁叉挡下来,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滚作一团。
“范捕头!你醒醒!”
薛全赶上前帮忙想拉住老捕头,可没想到他力气惊人,差点连带他也甩出去。王环最后才赶来,当他瞧见林子里满是死人竟然吓得一屁股直接坐倒在地上。薛全大声喊他来帮忙,好不容易三人一起才勉强按住老捕头。
“老哥,你怎么了?”老头直喘粗气,看着捕头说:“瞧清楚,是我呀。”
老捕头看着老头,脸上渐渐恢复了神智,激烈颤抖的身体渐渐放松。他身子一软坐倒在地,抱着脸不断发出呜呜的低泣。薛全估计,老捕头应该是被这边满地的死人吓得有些失心疯了。
眼瞅老捕头逐渐恢复神智,老头便拿起铁叉将不远处的一个死人翻过身。那人的脸已经被范捕头的刀砍得血肉模糊,辨不出什么模样。
“老哥,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他回身看着老捕头问道。
“……”
老捕头没有回话,只把脸深深埋在手里,身子又开始微微发抖。老头摇摇头,没有继续问话。王环倒是大着胆子走近远处一具被撂在树上的尸体,伸手将死人翻过脸,结果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使劲往后退。
“死了……都死了!”王环的声音都变了。
“别慌!”
薛全喝止道,紧握树枝当作兵器环顾四周,不见有任何东西出没。于是他走上前,仔细检视起王环方才碰过的死人。
死者看着年纪和自己相仿,脑袋不自然地歪向一边,浑浊的眼珠暗淡无光,表情十分狰狞,也不知道死前看见了什么。薛全忽然想起昨天山里被吓死的山贼,记得他曾经说过同伙都死在山里边。
薛全又端详了片刻,认出这死者果然是前日在官道碰上的打劫者之一。为了确认,他快步走向远处的尸体,强忍喉咙口不断泛出的恶心,将他们一个个翻过身来。果然,全都之前的山贼,身体要害有多处利器造成的致命伤痕,深可见骨。
一阵腥风声势浩荡地自山顶而下,附近的树林枝叶被扯得哗啦啦大响。薛全无意顺着风来的方向瞧了眼,竟然隐约看见一条若隐若现的小径从满是尸体的林间显露出来,似乎直通往山顶。
莫非这边有路?
薛全顺着这个念头继续爬上斜坡。面前是一道陡峭的峭崖岩壁,旁边是怪石嶙峋的深渊,若是不小心掉下去肯定必死无救。。
薛全沿着峭壁往上看,终于瞧见了自己方才看见的山顶。上面似乎还有一大片林子,不过眼前只有一片光秃秃的陡峭山壁,除非自己往上爬,否则恐怕是绝没有其他的路可以上去的。
大概,老捕头所说是人不了的地方就在那边。
薛全听到后边突然传来王环的喊声。
“薛二少爷,您到哪里去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里这么多死人,咱们必须得回去喊人来!”
薛全没有答话。他寻思妖怪名叫山魈,那定然是很擅长在山里攀爬。他看着面前的峭壁,瞅见有一些蔓藤植垂落在附近。
“小少爷?”另一个老头寻了过来,“老哥能说话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你们照顾好老捕头。”薛全横心决定孤注一掷,“妖怪肯定就在上边!”
他丢掉树枝抓起蔓藤,不等两人阻拦纵身一条,抓住蔓藤往山壁上边攀爬过去。范捕头这时也跟了过来,瞧见薛全在山壁上攀爬,好不容易才有些血色的面颊再次惨白,连忙呼喊要他赶紧回来。
只是这个时候,即使薛全想回去都没有路了。有些蔓藤已经干枯,用手一抓就会碎,他必须小心分辨不同的颜色来寻找结实的蔓藤抓握。
到了后半段已经听不见下面的人声,周围只有光秃秃的石壁,而狂乱呼啸的山风使得攀爬更为艰难。薛全深吸几口气,额头上的汗已经腾不出手去擦,只能任其滴落乘风落入下边的深渊。
虽然知道不能往下看,但薛全还是忍不住瞧了一眼。说来也奇怪,他一直以为深渊应该是漆黑一片的地方,可如今自己脚下的万丈深渊却是五颜六色,有绿色的树木,有红色的岩石,有黑色的泥土,还有已经小得如同彩色泥兵勇的人。
薛全不禁想到刚才林子里的死人。前天他们还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如今却都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人都是作肉体凡胎生的,面对死亡同样脆弱无助。接下来他只要行错一步就会掉下去,万劫不覆。
“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恐惧,薛全没想到自己却还能笑出来。他咬紧牙关,右手缠住蔓藤,左手探出想攀住不远处凸出的一块岩石。不料蔓藤突然断裂,整个人往下突然坠落,幸亏左手已经抓住石头,拼尽吃奶的力气稳定身姿,把双手都抱在石头上悬在半空。
“老子才不会死!老子要活着找到妖怪!”
薛全自言自语道,再次深深吸了几口气平缓心境。忽然,他在崖壁上发现不少凹凸不平的坑洼,大小和间距正好够半个人的距离。他当机立断抓住这些坑洼,然后一口气爬上山顶。
不过最后亲眼瞧见的事实还是有些叫人失望,山顶上边的林子并无什么稀奇东西。薛全已经浑身大汗,手臂也十分酸痛,但还是勉强支起身子打算往林子深处走。
这里的树木生得更为高大,枝叶却并不繁茂,顶多就是有几只稀奇的鸟栖居其中。
他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块山壁,上面有一道裂口,看着能容一人进出。薛全从附近的树上折下一根树枝临时当作兵器,谨慎地往口子里张望。虽然能感到洞窟里有风吹出来,但里面完全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看来都准备火把才行。
薛全退出来,瞧见山壁附近向阳处的草地有一处隆起的土丘,前边还栽着一些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走上前抓起树枝,使劲插在土丘里边挖出一些土,里边露出好像麻袋模样的东西。
这可不是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