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全压根没打算去听讲课,更别提是什么狐狸精主持的。如此打定主意后,他便从后门偷偷溜出薛府,可到处寻不见平日跟着混的小厮,只好独自搭上府里下人进城办事的驴车奔北京城里去。
掌车的正巧是先前跟他闲聊妖怪的年轻人,两人又继续说了一路各种传闻,直激得薛全满心澎湃,寻思将来有一天自己定要进山去找出这什么山魈。
不过这番进城是为了帮昨日的老者找媳妇儿。进城不久后,薛全便喊掌车的在市街口停下,独自往奔进驿站。
才跨进门,掌柜就笑着上前来迎接:“唷,薛少爷您可来啦。有个事情小的一定得跟你讲。”
“回头再说,不着急。”
薛全随口应付了一句,径直往二楼上房走。
“是要紧的事情。”掌柜立即拉着薛全,“您的客人一早就已经走啦。”
“什么?走了?”
薛全怀疑地瞥了掌柜一眼,依旧走上二楼推开房门,这才发现他所说不假。屋子里空无一人,并且收拾得很干净,根本就不像有人待过的样子。
“怎么突然就走了?”薛全挑了掌柜一眼质问道:“你小子可别又嫌弃人家给赶了!”
“小的哪敢呐。”掌柜赔笑道:“昨儿您走后,有两个穿得特寒酸的人来找那老头儿,说是他家里人。然后今儿天刚亮,三人就一齐往城外方向去了。”
说完,掌柜又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薛全:“夏姑娘早给小的吩咐过,如果老头儿有什么事儿,一定得叫他给您亲自留个口信。所以我就给拽着,他讲我写,上面还有手印。”
薛全接过拆开。信里写的很是简单,大意是家里人已经寻到了儿媳妇,所以老者已经往家赶了,来日定当亲自登门拜谢。末端还附着一个鲜红的指头印子。
“真是老头留的?”薛全将信将疑看着掌柜问。
掌柜连忙解释:“哎哟,您疑心可真大。要是还不信的话,这儿还有几个小二可以帮忙作证呐。”
“行了,知道了,你去吧。”
薛全一脸无趣地收起信纸,转过身走出了驿站。怎料,自称白礼的那只狐狸精竟然就站在门口!
“公子。”白礼摇开手中的纸扇走上前拜会道,“此行焉有收获?”
“呸,晦气!”
薛全记得自己跟夏树发过誓不同他折腾,只低声骂了句便侧身走过。白礼也不阻拦,轻轻摇起扇子跟在他身后。两人维持微妙的距离走了几条街,薛全终于耐不住性子,回过头瞪着白礼骂道:“死狐狸精,跟着我干什么!”
“老夫人吩咐好好照看公子,在下自然是要跟着。”
“呸!你要跟是吧?好!有本事就跟上来!”
薛全转过身在街上发足狂奔,一口气跑过五条街,径直来到以驻场说书先生闻名的福建茶馆。门口招子上面写着今天要讲的选段是《三英战吕布》。
薛全素来喜欢吕布英勇,拿定主意要在这里混上一天。可不想没等迈步,那个白礼居然从茶馆里面走出来了。
“已经恭候公子大驾多时了。”白礼摇开手中的扇子轻笑道,“为公子留了最好的位置,还有上等的好茶。”
“你?!你怎么追来的?”薛全猛吃了一惊道:“莫非是用了什么妖法?”
“公子最喜欢的吕布战三英马上就要开讲了,还是赶紧入座吧。”
白礼请薛全往里走。
“呸!死狐狸精!我才不会上当!”
薛全一咬牙又拔腿飞奔而去。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走大路,专门在各条小路间反复穿梭。绕过几个胡同后,他快步钻进一处小巷,在一座不起眼的土地庙前停了下来。
他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警惕地往身后看了几眼。
小道上什么人都没有。
薛全松口气,有些得意地自言自语起来:“臭狐狸精,有本事过来!看土地老爷怎么收拾你!”
说罢,他又喘了几口气,倚住庙门朝里面瞧了几眼。大院里搭了一个木台子,几个牵线傀儡小人正在上边打作一团,台下满是看戏的观众,一阵阵跟着鼓乐喝彩。
薛全走进庙里,此时台上的木傀儡打扮看起来像个和尚,对面另一个却是美妇人的模样。他瞥了一眼招子,上面贴着今日要演的是《孙猴子三打白骨精》,想来应该会很有趣。
他寻了一处空地坐下。刚才一番折腾,薛全不禁觉得有些口渴,可小庙里却没有小贩做茶水零嘴的生意。恰好旁边有人递来一块手巾:“擦擦汗吧。”
“哦,多谢!”
薛全感激地接了过来,可一抬头却发现对面竟然又是白礼!
“你!你怎么敢到这里来?”
薛全难以相信地喊道,立即惹来周围看戏的人一阵白眼。白礼连忙摇摇扇子做了一个手势轻他安静,小声说:“公子既然来了,在下自然要跟着。”
戏台上,妇人木傀儡变化作白骨精开腔唱道:“立志潜修,善变化惯使机谋,本相不定无人晓。”
唐和尚落难,倒地哀叹唱道:“妖——怪——”
薛全拔腿就从庙里跑了出去。这一次是真豁出去了,他紧咬牙关使劲飞奔,跑得比城外的兔子还要快,直到满身大汗双腿发软才不得不停下。
他扶住墙壁大口喘粗气,谨慎地四处张望。此地正是城西的市街口,周边的货郎和游人很多,不远处还有个背着宝剑的道士白胡子老道在摆摊算命。
应该是甩掉了吧?
薛全瘫坐在地上擦汗,使劲喘气想回些气力。此时,一辆马车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停了下来。薛全抬起头,从装饰花纹认出是自家的车,坐在前边赶车的正是平日跟着自己混的那名小厮。
“嘿,今日倒是机灵,知道来接我了!”薛全有些惊喜,走上前看着小厮笑道:“走,载我去城北那块儿转转,回去自有赏赐。”
小厮满脸尴尬地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车厢。接着,薛全目瞪口呆地看着白礼揭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下来。
“公子好脚程。”白礼摇开扇子微微一笑,“就算是您府上的好马,追上也得花些时间哩。”
薛全总算明白过来这狐狸精到底使的是什么妖法了,立即攒拳愤愤敲了几下小厮的脑袋骂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平日里待你不薄,可结果却是个窝里反的种!”
“二爷,小的这也是没办法啊……”小厮苦笑说,“都是老夫人的安排,小的不敢忤逆呀。”
“什么?奶奶?”薛全不禁愣了一下。
白礼上前愉快说道:“公子跑了一大圈,想必也该饿了。在下已在广粤楼里定好酒席,请您一起吃个饭吧。”
“滚一边去!”薛全转身就走。
白礼却在他身后一阵发笑,收起手中的扇子补充道:“有些事情公子还是先知道为好。比如您的月钱,都已经被老夫人扣给在下管理了。”
薛全停下脚步,急忙转身跑回来问:“你说什么?”
“请。”
白礼做了一个手势,独自往市街深处走去。
薛全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小厮,对方却只能无助地一摊手,摇摇头表示不知情。他只好低头又将白礼的二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快步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