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中伸手不见五指。黑暗沉甸甸地凝固在一起,从外面看宛如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方一走近,这堵墙又立时化为一池厚重粘稠的胶体,置身其中者如同失足溺水,胶体密密地流入七窍,迅速引燃一阵紧张和窒息。
马永成命人掌灯。微光一起,暖意四散。他随即大吃一惊,只见烛光漫布之下,墙上赫然涂抹着一道道醒目的血痕。
他屏气凝神,细细看去,原来是李梦阳用血在墙上写下的一首诗,笔力遒劲,形如龙蛇:“丛芜未见真,毁誉已加身。屈首惟经艺,明心向鬼神。轻云争浩渺,病雁愧沉沦。彭李椿前小,幸逢几度春?”
他的目光停留在“明心向鬼神”一句上,半晌才回过神来,随即拍手道:“好!果然是高洁义士,磊磊落落,天人共鉴!”
李梦阳背对马永成,卧在牢房中间的一堆干草上一动不动,神情隐没在不可预知的阴影里,声音好像从无风的湖面上传来:“敢问阁下是哪一位?”
马永成看他既不起身,也不转头,知他伤得不轻,也不十分计较,说道:“在下新任东厂提督马永成,特来探望李大人。”
他见李梦阳并不答话,继续说道:“李大人,在下胸中一直有一个疑惑,今天有幸在这里读到李大人的诗作,正好请教一番。”
梦阳料想他此行是来拷问些什么,只是不知这和自己的诗作有何关联,便说道:“提督大人不必转弯抹角,有什么见教,直说便是。”
“李大人,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神吗?”
梦阳本以为是什么别有深意的探问,没想到突然进入少年儿童好奇犯萌趣味小问答环节,不禁哑然失笑,说道:“季路曾经问孔夫子如何侍奉鬼神,夫子回答他:‘未能事人,焉能事鬼?’马大人,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上未能报效圣主,下未能抚恤黎民,人事尚且未竟,哪里还顾得上鬼神之事?”
马永成明知李梦阳话里有话,语带讥讽,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更像个执着的孩子,一脸虔诚地追问道:“道理虽是如此,可我还是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神?”
梦阳又道:“北宋明道先生程颢也被弟子问过这个问题。程颢回答他说:‘如果我告诉你没有,你怎么会轻易相信?如果我告诉你有,那你倒是去找找看呀。’”
“妙呀,明道先生答得真是太妙了!这个问题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答案了。”
的确,我们能证明一件东西存在(找到它即可),却无法证明一件东西不存在(别人会说只是你还没有找到)。是否存在的问题,最后转化成如何找寻的问题。事情还是同样一件事情,只是你可以不再执着于其中无法参透、无法释怀的死结。
马永成喜不自胜,如获至宝,接着又说:“鬼神之事,真真假假,难以定论。可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心中还是装着鬼神为好,否则既不怕鬼,也不敬神,这样的人必定肆无忌惮,无所不为。”他说这话时语气显得颇为诚挚,与其说是说给别人听,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这样一番感慨让李梦阳大感意外,不由得对跟前这位刘瑾的爪牙刮目相看。不过,更让李梦阳意外的还在后头。
马永成绕了半个圈,走到李梦阳面前,只见他双足站定,左手往右拳上一搭,一揖到地。
梦阳瞪大眼睛看着他,心下寻思着:“不过回答了他一个小问题,他就这么感激不尽,这未免也太尊师重道了吧。难不成这问题是他祖传,我寥寥数语竟了却了他们家几代人的心事?”
马永成仰起身子,说道:“昨日对李大人用了琵琶刑,多有得罪。原本你受廷杖五十,筋骨未伤,刘瑾已经对我有所怀疑,所以这番琵琶刑你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不过好在琵琶刑虽然让人万般煎熬,痛不欲生,却不至于像其他酷刑那样使人丢掉性命或是落下残疾。李大人静养数月,当可好转。”
梦阳刚想说话,马永成伸手示意他不必着急开口,接着说:“眼下刘瑾恨你入骨,必欲置你于死地,我们没人有本事保你。李大人,你可有脱险的妙计?”
梦阳惨然一笑:“必死无疑,岂有生路?”
“不对吧?据我所知,杨一清杨部堂离京时,跟你提了三个人,第一个是李东阳李阁老,第二个是我的前任提督丘聚,第三个是翰林院修撰康海,所谓‘事起于丘聚,成于李东阳,救于康海’。李阁老是杨部堂的同门师兄,又是清流的领袖,你与他老人家一定多有往来;丘聚被你仿造的两封书信牵着鼻子走,差点夺了刘瑾和谷大用的脑袋,这件事我也知道;只是这第三个人康海,本该是你落难时的救星,怎么偏偏被你抛在一边?看来杨部堂的话,李大人并没有全部记在心上啊。”
梦阳被惊起一身冷汗,一时摸不透马永成的来路。这些年杨一清身边的亲信他全都知道,并没有马永成这号人物。难不成他是李东阳的人?或者说,至少他跟李东阳建立有某种合作关系。
杨一清和李东阳是同门师兄弟,这些年二人表面往来不多,其实私交甚好。杨一清离京前跟自己说的话,或许也向李东阳提及过,这倒不难想象。不过,马永成的话也不全对。杨一清临走时是让他留意李东阳、丘聚和康海,但他只是在丘聚身上下了点工夫,并没有去接触李东阳。因为他和杨一清对李东阳这个人的看法有些区别,他对李东阳并不抱有太大希望,甚至比较反感他的优柔怯懦和妥协无度,之前还在一些场合对李东阳当面表达过不满和批评。
梦阳本想死了也就罢了,不愿去求康海这个昔日情场和文坛上的对手,但此刻马永成的话又让他不禁去揣测活下去的可能。活着虽然意思不大,但相比之下,死亡更加无趣,无法引起一个思维活跃者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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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德元年刘瑾当道之后,刘府所在的保大坊便成为北京城最人潮涌动的地方,据说野狗都因为这一带同类太多、挤来挤去而常常打架,导致猫咪们全被吓得不敢出门。
元朝建元大都时,按照《周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之法将都城划分为五十个坊。保大坊即为五十坊之一,当时是元朝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所在地。大明迁都北京以后,基本保留了元大都的建造格局,对五十坊重新划分,缩减为二十八个坊,保大坊仍被保留,府军左卫和府军前卫即设在保大坊。而在明嘉靖帝修筑外城城墙之前,北京城由内而外分为宫城、皇城和京城三层。保大坊就位于皇城以东。
保大坊周边的热闹景象在刘瑾五十七岁大寿那天达到了鼎盛。宝马香车、峨冠华服的文武官员成群结队,向澎湃的春潮一样涌进刘府。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焦芳、兵部尚书刘宇、户部尚书刘矶、刑部尚书刘璟、工部尚书毕亨等阉党悉数而至。其实不止阉党,京中官员起码来了一大半,实在耻于和“八虎”为伍的,为避免惹祸上身,也多半派人送来了贺礼。
这一天最让刘瑾高兴的不是百官送来的奇珍异宝,而是两位出人意料的坐上宾——翰林院修撰康海和宁夏游击将军仇钺。
众所周知,康海和仇钺是杨一清阵营中一文一武的两根支柱。杨门十三金人中,除李梦阳以外,便要数康海、仇钺和工科都给事中许天锡三人最负盛名。尤其是康海,他和刘瑾是陕西同乡,为人高洁清雅,才名震动海内。虽然他是杨一清的门生,但东瀛人有句谚语,叫“可恨的媳妇照样生出可爱的孙子”。所以这并不影响刘瑾对他抱有的追星少女一样的思慕之心。刘还曾经多次上门拜访他,希望能够笼络结交。但康海总是有意躲闪,谦逊之中明显流露出一丝疏冷和防范。刘瑾抱憾不已,恨不能对着月亮发誓给他看,再轻轻捶着他胸口说上一句:“人家这颗小心心可全都给了你呢!”
那晚,文武百官都见证到这样一幕:酒过数巡之后,刘瑾一手携康海,一手携仇钺,兴致勃勃地向在场所有人祝酒。
康海虽然也面含浅笑,不过多少还有些羞赧。他实际上是来为李梦阳求情的,他知道刘瑾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但他身上从此将被打上“阉党”的烙印,这个污点今生今世再也无法洗去。
仇钺则是殷勤备至,不住地向刘瑾敬酒,竭力表达着归顺阉党的迫切心情。
人们都清楚,这两个关键人物的变节,必将进一步撼动文官集团本已受伤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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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钺从刘府出来时,已是六分醉意。他穿行在皇都星罗棋布般的胡同里,感觉像是老鼠进了迷宫。但他潜意识中流着一泓幽泉,冰冰凉凉,清清静静,让他越走越清醒,越走越警觉。终于,在走到一个小巷子中间时,他脚步停了下来,转身冲着洒满清辉的夜色说道:“鬼鬼祟祟跟了这么久,出来吧。”说罢,从巷口蹿出一个人影,身形健挺,缓步走来。
深夜尾随的人分为四种:要表白的、要非礼的、要打劫的和要杀人的。仇钺在心里嘀咕了一路,初步排除了前两种可能。对方走近后,仇钺看到他脸上戴着副古怪的面具,更加肯定了之前的判断——毕竟装扮成这样来表白或非礼,是十分影响彼此情绪的。
对方戴的是一副绘着关帝圣君的木头面具。这种面具仇钺在甘肃河州见过,是当地人举办祭祀活动中,表演傩戏时所戴,称为傩面具。傩戏本流行于西南地区,当年明太祖为巩固边防,将南人迁往西北,傩戏随即传入甘肃。
这副面具不禁勾起仇钺三分怀疑。他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位关云长,跟了我一路,不会是来找我桃园结义的吧?”
对方并不答话,右脚一个上步,同时右手抄起阴掌,直向仇钺面门击去。但凡用掌时,以掌心打向对方,称为阳掌;以掌背打向对方,称为阴掌。对方两腿扎成弓步,右手以阴掌击出,左手握拳,拳心向下收于腰间,这是太祖长拳的典型招式“迎面扳手”。因为在一般拳法中,手握拳收于腰际时,拳心均是向上,只有太祖长拳“迎面扳手”这一招,拳心是向下的。仇钺是修习太祖长拳的行家,这一招怎会不认得?他身子猛向下一探,已躲过对方这一掌,双掌平伸向外一拨一扫,随即收回胸前,右掌在外,左掌在内,两掌交叠,打出一招“上步插花掌”,直逼杀手胸腹。杀手见这一下甚是凌厉,急忙用一招“虎步猫形”闪避到一边。
十几招过后,仇钺渐占上风,见杀手步步退避,想到他武功也不过如此,心下便松懈了几分,使出一招“金丝缠腕”,想要将对方缠住,再拉回自己拳锋之下。不料一缠未中,杀手即刻还以一记“掏心拳”,正打在仇钺前胸正中的膻中穴上。一拳击中,并未收回,拳势粘住仇钺胸口,脚下一个踮步,凝聚腰力,随即变拳为掌,用掌根重扣膻中穴下方的鸠尾穴。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颇见行家手笔。仇钺一连被击中两处死穴,尤其是鸠尾穴上的一掌,顺势出招,力道沉厚,他只觉心胆俱震,眼前一片昏黑,当即仰面摔去。
可仇钺毕竟也是久经战阵,出于本能,倒地时左手本来就抓着对方的右臂,这时右手也顺带攀附上去,扣住对方右掌脉门,同时飞起一脚,朝着杀手小腹踢去。杀手已经看出仇钺这一脚的去向,但无奈脉门被死死扣住,身体被迫随着仇钺往下倒,他急忙用左拳向下格挡,希望格开仇钺这一脚。仇钺这时本已丧失一半的神志,出脚准头欠缺,倒地的过程中对方的身体又被拽得偏斜,但这样反而弄巧成拙,让对方的这一格落了空,一脚正踢在对方右侧肋骨下的章门穴上。
杀手摔扑在地,双手捂住肋下,痛得一时无法起身。他担心仇钺再出招来打,扭头看去,仇钺僵卧在一旁,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死过去,这才多少放下心来。片刻后,他挣扎着站起来,挪步到仇钺面前,抵近察看他的情况。这时,仇钺突然睁开双眼,左手一记插掌,直捣杀手咽喉。杀手反应倒快,身子一侧,轻松避开。但仇钺这一捣不过是虚招,他有心要看看对方的庐山真面目,所以瞧准对方躲闪的方向,左手未落,右手又迎面追出一掌。这一掌力道弱了很多,却刚好打下了杀手的面具。
面具一落,杀手顿时手足无措,一张脸羞得通红,跑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勉强站定,双手抱拳行礼道:“属下黄擒虎参见将军。”
仇钺长叹一声:“黄百户,果然是你。”
“正是属下。听将军的口气,好像早先就猜到是我。”
“那晚我与你、蒋明、陈寿四人商议如何伏击锦衣卫,解救杨部堂,由于事关重大,并无他人知晓。但第二天行动之前,我突然接到探子的消息,说分散在陕西各处的锦衣卫官兵一天之内全都聚拢到我们营盘周围,他们悄悄潜伏,伺机而动,看那架势是只待我们下手,就立刻把我们一网打尽。我当时就意识到你们三人中有锦衣卫的密探。但你们都是我多年扶植起来的心腹,与我患难与共、出生入死,我琢磨了很久,又私下派人重摸了一遍你们的底,始终没能查到什么蛛丝马迹。刚刚一交上手,你用长拳套路,我就知道是自己人,而且你虽然戴着假面,身形体态我还是眼熟的。”
黄擒虎点点头,无言以对。
“现在说说吧,是谁派你来杀我的,刘瑾还是谷大用?”
“都不是。如果是他们要杀将军,不可能只来我一个人。我是背着他们来的,是我自己要杀将军。”
“为什么?”仇钺突然很感兴趣。
“将军今天来投靠刘瑾,以后将军和我便是一个阵营的人,早晚会碰面,到时候将军就知道是我出卖了大家。与其等那时候将军来杀我,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黄百户,我从来视你为左膀右臂,却没看出你是扁担挑水——一心挂两头。”
黄擒虎苦笑道:“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罢了。”
“你要杀我,我并不意外。只是我一直不知道你身手居然这么好。”
“论太祖长拳,将军是我的师傅,对准穴道砸拳的诀窍也是将军特意向我口传心授的。今天将军若不饮酒,恐怕能与我打个平手,即便输我一招半式,我也无法置将军于死地。可惜将军有些醉了。”
“打个平手?输你一招半式?黄爷,你这话说得未免也太过狂妄了吧!”仇钺说罢,猛向前一冲,一招二起脚,飞身踢向黄擒虎喉部。黄擒虎见这一踢凌厉威猛,硬挡不得,急忙往旁边一扑,起码扑开了四五尺。他自以为已躲出仇钺拳脚所及的范围,刚要起身反击,抬头看时,不禁大惊失色。原来仇钺一个“虎步猫形”,已稳稳落在他身边。“虎步猫形”原是太祖长拳中用于躲闪的招式,左闪右跳,虚实相生,灵活变化,侧跳落地后两掌架平,护住腰际。仇钺此刻竟把它用作追击的招术,连跳两步,风驰电掣般欺到黄擒虎身边,架在腰上的两掌恰好阻挡住黄擒虎起身,再居高临下,使出一招“丁步压掌”,重重打在他的太阳穴上。一追一击,一气呵成,当真变化巧妙,出人意表。黄擒虎又惊又痛,当即一声惨叫,向一旁滚去。
仇钺没有乘胜追击,反而退后几步,看着地上的黄擒虎说道:“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师傅,那我就再教你一次。拳的力道分三种:蛮劲、寸劲、灵劲。下者用蛮劲,力道大而不强,僵硬迟缓;中者用寸劲,拳势带风,既快又准;上者用灵劲,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拳上生眼,落处开花。你已经练到能打出寸劲,而我用的是灵劲。”他直等到黄擒虎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才摆开架势,打算再与他较量。
其实以往在战场上,仇钺动手远没有这般斯文。一旦把对方击倒,他就立马踢要害、上兵器、砸石头、吐口水、撒辣椒面,总之要一鼓作气,不能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但刚刚黄擒虎说自己武功在仇钺之上,这让他万分不快。要知道,杨部堂曾经夸赞过,三镇之中只有一个功夫巨星,那个人姓仇。对,听见没?奶奶的,姓仇,不姓黄!因此,仇钺此刻决意要施展毕生所学,一招一招打到对方爬不起来为止。
黄擒虎此前只道仇钺即便武功再高,此时也不过是一个醉汉,现在见他极难对付,索性心一横,再度交上手时,拳风陡然一变。这是一种仇钺从未见过的拳法:抢步占位,欺身入怀,肩、肘、跨、膝、足并用,招式简短,却凶狠霸道。十几招下来,仇钺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他一个退步,想要拉开距离,再借机使出一记杀招“双峰贯耳”。但他刚一后退,黄擒虎立马进步上前,腰间蓄力,一个侧转身,用右后肩背猛地撞向仇钺左肩。
两人肢体甫一接触,仇钺左肩顿时如碎裂一般剧痛不止,整条手臂已无法抬起。他万分诧异地看向黄擒虎:“这些招式不是太祖长拳。”
“不错。将军不是一直好奇锦衣卫军官所练的巴子拳吗?这招便是巴子拳中的绝技——‘铁山靠’。刚刚我只是用背力靠过去,以往练功时背、胯齐靠,树都被靠断过。”
仇钺疼得满头大汗,背靠墙壁,身子慢慢滑到地上,心想:“今天怕是要死在这畜生手上了。这次来京前,自己到丹徒拜会杨部堂,当时他极不赞成我的计划。但我拼着豁出一条命,也要来试一试。哪想到事情刚开个头,便要被人毙命于这陋巷之中。这般死法,何其窝囊!”
就在这时,胡同口突然闪出数道火光,伴随着几声枪响,黄擒虎胸、腹各中数颗铅弹,倒地不起。
一队带着火铳的官兵快步走来。仇钺迷迷糊糊听到对方领头的嘴里骂道:“妈的,都像你们净用拳用脚,我们还发明这些火器做甚!单挑?呸!爷们儿从不废话,直接上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