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进攻,宋军那种从容不迫,高昂的士气,给了他很深刻的冲击。
这哪里像一只,缺水少粮的军队?明明就,精神的要死,就在此时斥候来报大将折继闵又率军,已经赶往九羊谷了。
九羊谷在什么地方?在定川寨的西边。
九羊谷,很关健的一个位置,它东面到石门峡仅有三十余里,而西北方向又有数条小道可以进入没烟峡,南边到定川寨六十里。
为什么李元昊听到这个消息,似被雷打一般,就是因为九羊谷,乃是他撤回西夏境内的一处选择。
还有一处,从定川寨到三川寨,然后翻过六盘山,再进入笼竿城,到静边寨,这样便进入到了瞎毡的领地。
借道再撤回西夏占领的兰州、会州等地。可是这条道路的艰险先搁在一边不提,我们就说它有多绕,有多远?
况且这又是在宋境作战,多有祡堡,层层设阻,要从这条道路撤回去,无疑就是送死。
可即便已经想到,宋军是想断自己后路,但是他还是不愿相信,这时候的宋军能有这个能力和胃口,将自己全部的部队吃下?
开玩笑吧!
是的,之后的可能真的是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可是北边和西北出现的大军,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寒气的逼近,也让他觉得必须要速战速决的,将眼前还有渭州的战事尽快处理结束。
渭州不能再攻了,得快点撤回来,他隐隐的忧虑,急令张元从渭州撤回,先将定川寨拿下再说。
然而,狄青这边,集结完毕,迅速向定川寨扑去,在没有烽火台,也没有狼烟的情况下,他们以火药为信号。
几个特大号的火药包爆炸之后,远远的就传来几声巨响,总攻正式开始。
蓝弋和种世衡在寨中听到巨大的爆炸声,立即也行动起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换旗。
葛怀敏的大旗被放了下去,一面更大、更醒目的旌旗立了起来,迎着风,那个范字,格外的引人醒目。
突然见到这面旗帜,李元昊深吸了一口凉气,定川寨一直不露面的高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怕的范仲淹。
蓝弋听到爆炸声,便知道是狄青的大军快要到了,种世衡二人一起登上了城头。
“又要刮风了!”种世衡语重心长的说道。
忽然从一边打来一处热浪,扑面而来的是灰蒙蒙的黑云,估计一会便是一场大风。
到时候这样的天气,对那方有利,就不好说了。
蓝弋也望了一眼天边,道:“希望狄青快一点。”
蓝弋忽然对郭纶道:“郭将,你命人打开西门,你和曹将,各率一万人马,趁着风势。向敌人西边杀去,切断敌人涌向东边的去路。”
他这是要为狄青,先打开通道。
郭纶和曹英下去清兵点将,按照蓝弋的吩咐,很快便出发了。
熬到现在,所有之前布的局,全部连在了一起,就等狄青这一炮的打响,好不夸张的讲,现在宋军的实力,是很有可能将李元昊,全歼在这里的。
当狄青赶到的时候,就见有宋军正在与西夏方面交战,便知道是蓝弋这是在利用难得的天气机会,提前杀了出来,为他铺路。
他大喝一声,三军人马迅速扑到定川寨。
狄青看着杨文广,说道:“杨大哥,烧粮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他们商量的是打粮草的主意,但是此前却不能提前暴露出来,必须有一支强悍的部队做掩护。
而这样危险的事情,向来也是狄青最喜欢干的,所以他主动提出做先锋官,为杨文广做掩护。
杨文广重重的点了点头,对于狄青他绝对是服气的,拍了拍他肩膀说道:“你注意安全。”
“好。”
二人便分头,展开了行动。
狄青率领轻骑,直接扑了过去。从外围开始攻打西夏这边,也占着大风的关系,陆续有一些将士中箭倒下,但更多的宋军杀了进去。
这两拨人马,开始在西夏大营中像搅拌机一样,捣鼓起来,搞得四下一片混乱。
狄青对郭纶道:“郭将,大风快要过去,咱们得分头行动,你带着你的人,绕到李元昊的后方去,我配合你先杀去西夏的大本营,牵制住他这边的兵力,转移他的注意力,你趁机率军再杀进来,如何?”
郭纶时常听蓝弋和种世衡二人提到狄青,那时候心中还有些不服,想他这么年轻,被二人说的神乎其微,料来可能会有些名不符实。
结果只是短短一面,他那临危不乱的气势,就已经郭纶对他的所有偏见全部打消,对于他的安排,也十分认同。
于是,二人开始分头行头。
风开始渐渐小了,视野便开阔起来,李元昊紧张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他还是不怕的,毕竟此时他还有七万余军马。
而且南方张元的部队,很有可能马上就能回来。可是忽然北边的火光,让他全身发冷,连连下令,将军队开始向哪边调度。
他的粮草,他的所有辎重全部都在那里。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
杨文广已经在哪里放了一把火,做了一把爱玩火的小男孩,仅是眨眼功夫,几十个粮仓成为一片火海。
看到这片火光,蓝弋对身后的葛怀敏道:“大人,是时候了!”
葛怀敏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亲卫命令道:“让他们喊吧!”
忽然之间,宋军定川寨的寨子里传来,一声高过一声:“投降不杀,反抗者死!投降不杀,反抗者死!”
这气势如虹的口号,才是李元昊此刻最怕的。
李元昊也算是个狠人,暗自咬牙,恨透了里面的“范仲淹”,骂道:“宋人就是卑鄙,明的打不过,就玩阴招!”
他果断的壮士断腕,急令三军开始像东北方面撤退。
他为什么不直接朝九羊谷撤退,那里离西夏更近,回去的更快?首先,在哪里等他的是折继闵,不用多说,这两家是有世仇的,折家军的能力如何,他自己早就尝过苦头。
一旦他领着大军奔向九羊谷,如果突围不成功,被折继闵歼灭的可能倒是没有,但是被他缠住,等到定川寨的大军,过来合围,他的结局可想而知。
还有就是张元去围渭州城的几万大军还没有回来,他左思右想,只有先将兵力全部收拢回来,才有一战的可能,即便他也预料到,宋军会在葫芦川处对他进行拦截。
只是,现在真的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可是他能想到的,蓝弋早就先他一步想到了,张元返回路程,也不顺利,而李元昊虽然抛开层层包围,带着剩余的五万来人冲了出来,他等不到与张元汇合,仓皇之间,只能撤到了赵福堡。
而定川寨的生死局,也在李元昊宣布撤退的时候,完全解开,当狄青的人马进入到寨子的时候,出了一手冷汗的蓝弋,才轻轻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他真的做到了,做到了阻止定川寨惨败的结局,改写了他,葛怀敏、狄青、范仲淹、种世衡等等很多人的命运。
两军会合,定川寨内所有人都欢呼起来,是他们胜利了,是他们用血和泪,争取来的胜利。
在得知,张元也撤兵的消息后,蓝弋松了一口气,感受到狄青上来热情的拥抱了他,这些天他也最担心的是渭州城。
范仲淹还在那里,如果这次没有范仲淹亲自坐镇渭州城,真的不敢想象,战事的发展会向何处,搞不好,他不会成为改写历史的人,而是成为历史的罪人。
大家一番喜悦之后,都十分清楚,战事还没有结束,逃走的李元昊大军还有张元的几万大军,都还在宋境内,下一步该怎么办,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了蓝弋的身上。
有意无意间,他们都已经认可了蓝弋,虽然他是个连芝麻绿豆都官都不是的一个小民,可是在他们所有人的心目中,好像他早就成为了,泾源路上最高领导者范仲淹的代言人。
蓝弋也没有推辞,这个时候,还不是他谦虚的时候。
蓝弋只是淡淡的道:“追!”
一个追字,大家就知道该怎么办了,留下了一部分士兵来看押战俘,清理战场和搜捕逃散的西夏士兵。
其余剩下的将士,一部分去三关口,阻截想从此撤回西夏的张元所部,另一支则前去曹洼古城的高平寨,追击逃走的李元昊所部。
这一战李元昊输得有些惨,但是宋军损失也同样惨重,然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逐渐展开在众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