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
李莹坐在上首,程壎程堂刘辰禹康海四人坐在下首相陪。
李莹脸色铁青,愤恨不已,怒斥道:“刘大夏,你枉为名臣,竟然如此落井下石,栽脏敏政,你也好意思称清流。”
程壎右拳重重砸在左手掌上,破口大骂:“刘大夏,你这个乱臣贼子,早年无视大明律法,藏匿安南文书,罪该万死。如今,陷害我爹,你百死莫恕。”
刘辰禹眼中闪着怒火,气恨恨的道:“刘大夏,一代名臣,望重天下,清流首脑,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康海一颗头颅摇成了拨浪鼓,很是不解:“鬻题案明眼人都知道是子虚乌有,是傅瀚谋夺礼部尚书高位,指使华昶构陷程大人,刘大夏明智之人,他不会看不明白,怎么如此做呢?”
程堂摸着下巴,沉吟不语,刘大夏横插一杠子,很是意外。到目前为止,中官的反应,弘治的应对,百官的态度,都在程堂的意料中,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刘大夏会在最紧要关头横插一手,给弘治上书,让弘治犹豫不决,暂时搁置了鬻题案,傅瀚依然是礼部左侍郎,程敏政还是关在狱中。
自古以来,掌兵的都是很得信任之人,虽然古人没有说出‘枪杆子里出政权’的话,但是并非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刘大夏能当上兵部侍郎,掌握明朝军队,那是因为他很得弘治信任,他的话很有份量,他的奏章一上,弘治打消了立时放出程敏政,拿下傅瀚的念头。
程堂心念电转,也是不明白刘大夏为何要如此做,心中暗想:“刘大夏,你究竟是绝世名臣呢,还是千古罪人,我倒要好好品品。”
刘大夏,是一个极富争议的历史人物,《明史》对他多有赞誉,更是被人赞为‘绝世名臣’,认为他品德高尚,非人所能及,跟圣人似的。但是,后人却是对他大加诟病,认为他是千古罪人。
成化年间,太监汪直欲要重定安南,稳定西南诸蕃,向兵部索要永乐年间进攻安南的文书,刘大夏不给,藏了起来,致使明朝不能重定安南,失去了与海外的联系,明朝走上了闭关锁国的道路。
汪直是奉成化帝旨意做这事的,被刘大夏破坏了,按理说,刘大夏应该受到严惩,但是他得到清流的支持,声名鹊起,成了清流首脑,成化帝不仅没能治他的罪,反而还升了他的官。自此以后,刘大夏仕途得意,顺风顺水,官越做越大。
最让后人诟病他的是,他把郑和七下西洋的资料给藏起来了,也有说毁掉了。但是,这事没有得到权威史料支撑,只能是一种猜测。
郑和下西洋资料神秘消失,成了历史的迷案,究竟谁该负责,已经说不清了。
程堂心中发狠:“刘大夏,你是千古名臣的话,那还好。要是你是千古罪人的话,我会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李莹看着众人,道:“刘大夏横插一手,变起仓促,我思来想去,也不知如何应对,你们可有主意?”
程壎自然是没有主意的,摇头道:“娘,您快想想办法,救救爹吧。”
李莹瞪了他一眼,遇到大事,你除了仓皇失措,你还能怎样?
刘辰禹主攻武力之事,对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有办法的,道:“小姐,我没主意。”
李莹的目光落在康海身上,康海苦笑摇头,道:“夫人,鬻题案已非单纯的刑案了,已经成了朝局争斗的焦点,康海势单力薄,才智有限,实在没有办法。”
他这话没有说错,随着中官和刘大夏的插手,鬻题案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刑案,已经成了政治斗争的焦点,更加复杂了,康海无权无势,没有功名,他真的没有办法。
李莹很失望,目光落在程堂身上,问道:“堂儿,你可有办法?”
程堂这段时间的表现非常惊艳,程壎刘辰禹康海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程堂不慌不忙,道:“康海说得不错,鬻题案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刑案,已经是朝局争斗的焦点,更加复杂,更难办了。但是,并非没有办法,眼下阻碍陛下依律办事的就是舆情,只要我们把舆情给压下去,就不会有问题了。”
李莹眼前一亮,随即摇头,道:“压下舆情,自然是好,可上千学子泣血上书,血迹斑斑,陛下触目惊心,我们很难压下去。”
程壎刘辰禹和康海颔首,眼下正是舆情沸腾之时,要想压下去,谈何容易。
程堂却是不当回事,道:“都元敬他们跳得很欢实,却是言之无物,是造谣。造谣嘛,他们能做,我们为何不能做?”
李莹眼前一亮,大是赞成,道:“鬻题案是真是假,早有公论,都元敬他们所谓的泣血上书,的确是造谣。可是,人言可畏,众口烁金,他们这么多人咬定为真,要想压下他们太难了。”
千人成虎,假话说上千遍也成了真的,更不用说这么多学子一起造谣,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要想在这事上动手脚难度不小。
程堂对康海道:“康海,你才学不凡,长袖善舞,可结交有要好的读书人?”
恩公有问,康海自然是必答:“恩公问起,康海自当知无不言。康海虽不才,也有三五知交好友。”
程堂安排任务,吩咐道:“康海,你去联络你的知交好友,拉上一帮读书,也去叩阙上收,为我爹开解,可有问题?”
恩公有命,康海自然是没有二话,道:“恩公放心,我这就去办。”
李莹立即道:“如此做,需要花费不少,一应费用,我们出了。”
读书人帮忙申冤,这花费由程府出是必然的,康海道:“谢夫人。不过,此举虽有必要,却未必能压下舆情,还得另作安排。”
读书人对读书人,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但是,很难压下都元敬他们,未必能达到目的,必须还要有别的办法。
李莹很是赞成康海的话,道:“此言有理,不知康海你可有良策?”
康海摇头,道:“夫人,请恕康海才穷智竭,实在是没办法。”
李莹秀气的眉头拧紧了,愁上眉头。
程堂笑道:“娘,您莫要担心,此事不难,我这就走一趟白云观,去拜访我那知交好友白云子。”
李莹很没好气,道:“白云子是方外之人,不理世俗事,你找他能有甚用?”
程堂智珠在握,信心满满:“正因为他是方外之人,我更应该走一趟。”
李莹想不明白:“此话何意?”
程壎刘辰禹康海他们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程堂身上,竖起耳朵,静等程堂的回答。
然而,程堂并没有回答,而是命长随程枫准备马车。马车准备好,程堂坐在马车里,程枫赶车,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离开程府,直奔白云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