鬻题案太隐秘,牵扯太广,用正常手段,依律办事,在短时间内了结,那是不可能的,使用盘外招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但是,程敏政为人方正,不能接受盘外招,脸一板,斥道:“堂儿,你少想那些歪门邪道,我就是死也不会接受。”
你能不能别这么光伟正?程堂在心里吐槽,便宜老爹是个聪明人,就是太正直了,要是能用点盘外招的话,那就完美了,道:“谁说盘外招就一定是歪门邪道?”
这话掷地有声,让人不敢质疑,程敏政有点惊疑:“当真?”
程堂昂头挺胸,道:“盘外招中歪门邪招者有之,有不容于法却情有可愿者,也有既合于法又合于情者,我要用的是第三者。我知道您身负高行,不能接受歪门邪道,宁死不折,我岂能败坏你名声?”
这话就太假了,只要能破掉鬻题案,管他什么招儿,能用的就是好招,程堂才不在乎,但是要让程敏政相信,自然是要说得义正辞严。
程敏政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程堂。
程堂眼睛瞪大,死盯着程敏政,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大眼瞪小眼,父子俩互瞪良久,程敏政目光柔和,道:“堂儿,我信你。你要怎么做?”
程堂当然不能告诉程敏政自己要怎么行事,道:“这事还要走一步看一步,眼下说如何做,还为时太早。”
也是这理,程敏政颔首道:“要是盘外招既能合于法又合于情,倒是一个好办法。依我想来,鬻题案一案还得华昶开口才行,但是华昶会咬死不认,要撬开他的嘴需要的时间不短。再说了,有中官插手,华昶开口的可能性更小。要是盘外招凑效,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鬻题案就是由华昶告发的,不用想也知道,他拿了傅瀚不少好处,必须要咬死,不然的话,那后果就太严重了,诬告程敏政这个帝师,望重天下的重臣,那后果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所以华昶开口的可能性不大。就算他能开口,时间也会很长。
更不用说,中官李广一直在阻止程敏政入阁,断不会错过这等良机,会上下其手,华昶心存幻想,承认诬告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正是基于此点考虑,程堂才想用盘外招。
程敏政再次叮嘱:“堂儿,你也知道为父视清誉胜过性命,你要是敢用歪门邪道,为父饶不了你。”
你别那么正义凛然,程堂拍着胸口,道:“爹,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搞了歪门邪道,又如何?只要没被抓到,你能怎样呢?
程敏政很是欣慰。
做好了程敏政的工作,程堂离开这里,赶去见唐寅。唐寅徐经华昶三人已经从大理寺转到刑部,洪钟已经安顿好了三人。
洪钟对唐寅和徐经不错,给了两人一个大牢房,有床有桌椅,被褥干净整洁,更是找来郎中给二人治伤。这里的环境,比起大理寺,那就是天堂了。
再次见到二人,二人的精神面貌与上次见面大为不同了,唐寅神采弈弈,精神很不错。虽然鬻题案还没有了结,还没有还他们清白,但是能从大理寺转到刑部,享受如此待遇,说明事情大有可为。
特别是徐经,更是容光焕发,仿佛焕发了第二春,不再象上次见面时那般垂头丧气。
程堂与二人说了一阵话,这才离开,去见华昶。
洪钟和程敏政是知交好友,华昶诬告程敏政,洪钟岂能轻易放过他?把华昶关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只能蹲着,连站起来都不行,跟关在笼子中的猪狗差不多。
啪啪啪!程堂看在眼里,大是满意,对华昶这样见利忘义之徒,就是要这样处置,击掌赞好,似笑非似道:“这不是华大人么?上次见你,你是春风得意,如今怎么跟狗似的,被关在笼子里了?”
华昶蜷缩成一团,跟狗似的,听了程堂的话,一张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有条地缝立时钻了进去,目光躲闪,不敢与程堂对视。
程堂站在笼子前,双手抱臂,笑呵呵的道:“华大人,鬻题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是傻子,心里有数,我劝你还是早点招供,省得受苦,省得蒙羞。”
诬告这事绝对不能认,华昶终于抬起头,嘴硬道:“程敏政鬻题脏证俱在,我身为朝廷命官,自当要弹劾他。”
程堂摇头,冷笑道:“说得跟真的似的,你以为我会信?华大人,上次我就告诫过你,巨人才有资格参与巨人之间的争斗,你区区从七品小官,无权无势,冒然卷入其中,你会万劫不复。这才过去多久?你就跟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了。这不过是个开始,接下来有你好受的,你区区从七品小官,死了也就死了,谁会为你出头?”
这是实情,华昶想起来就不好受,但不能认,硬着头皮道:“我虽蒙羞,但我相信洪大人自会秉公处置,我没做就是没做。”
洪钟虽然把他关进笼子,这不过是小惩罢了,还是会依律办事,这反而成了华昶的护身符,只要他咬紧牙关不承认,就不会有事。
华昶的心思,程堂哪能不明白,道:“我知道你心存幻想,以为中官插手,你就可以无事,你大错特错了。程筱被中官带走了,我敢打赌,他见不到明日早上的太阳。”
程筱落入李广手上,就是被保护起来,哪会出事,华昶才不会信:“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掐指一算未来五百年的本领?”
我来自未来,掐指一算未来五百年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程堂淡淡的道:“那可未必。我敢说,程筱会畏罪自杀。”
……
东厂,程筱被关在牢房里,并没有给戴上刑具,也没有穿上囚衣,他心里美滋滋的,落到李广手上果然比落到刑部手里好多了,自己漂白的可能性很大。
就在这时,杨鹏端着一壶酒进来,程筱忙站起身,满脸堆笑,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杨公公。”
杨鹏并没有理他,拿起酒壶,递给程筱道:“来,把这毒酒喝了,这是李公公赏你的。”
程筱满心欢喜,沉浸在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毒酒’二字,感激万分:“谢李公公,谢李公公。”
杨鹏跟看傻子似的看着程筱,让你喝毒酒,你还如此欢喜,如此感恩戴德,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了。
程筱终于反应过来:“毒酒?不,你们不能这样。”
杨鹏很是鄙视,落到东厂手里的人,有几个不死?冷酷的道:“你区区一个六品小官,于我等中官无用,你捏着辛大人的把柄,这对辛大人不利,你死了才是对我们最有用的。”
中官和朝臣的矛盾由来已久,虽然不时有朝臣投靠中官,但是数量并不多,象天启年间,魏忠贤得势,朝臣大半投靠的事情,在整个明朝历史上,仅此一例。所以李广很重视辛镝这个朝臣,想要保住他,那么掌握了辛镝把柄的程筱自然就要死。
程筱如梦方醒,早知如此,何必死扛?声嘶力竭的吼起来:“狗太监,你个没卵子的阉祸,你如此做,律法何在?”
骂杨鹏没卵子的人多了去了,杨鹏早就习怪了,听在耳里,并没有生气,道:“你这是畏罪自杀,合乎大明律。”
程筱依然不甘心,咆哮道:“如此之事,陛下会信么?”
杨鹏云淡风轻:“我们东厂每年畏罪自杀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你一个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