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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怕你出不起

宋世风格 东柳客 4276 2024-07-06 15:32

  “诸位,谜底揭晓,已有人猜出了灯谜。”

  中年主管尖细浑厚的嗓音压过台下的吵嚷,乘荡气流向酒楼四方扩散,使得此事足以入众人耳,就算是在阁子里不便出来抛头露面的贵人也可以听见。

  中间那排花灯被点燃,有莲花状、栀子花状、还有桃花状的,仿佛花团锦簇,炽焰撩人,配合周围之前已放燃的两排花灯,显现的光景如繁星璀璨争亮,照得酒楼愈加通明,人脸清晰可见,众人惊讶的神色尽可收于眼底。

  究竟是谁,有如此才能?

  莫非是那州城来的陈毅必陈小员外?

  不会,你看他脸色铁青,刚刚还焦头烂额,双眉忧愁而蹙,怎么是猜中谜底该有的表情。

  “敢问陈主管,不知谜底是什么?”有一个书生装扮的青年向高台拱手问道。他问出了在场众人想要问的问题。

  “猜谜。”捋须的中年总管姓陈,只见他毋庸置疑道。

  猜谜?不是说已经结束了?今晚一共三道灯谜,难道想捞钱想疯了,还想更改规则,再出题来考?

  “陈主管,我等问的是灯谜的谜底,莫非花魁娘子还有灯谜?”另一位富家小员外搂着女妓,面不改色,手上好不安分,似游龙腾雾,钻来窜去的也不影响嘴上说话。

  肥胖身躯如千斤负体,压得有点累,陈主管又坐回椅子上,不耐烦的说:

  “尔等有耳否,听不懂吾说话,吾说灯谜的谜底便是猜谜,上下联各藏一字,上联谜底是猜,下联是谜,合起来便是猜谜。哪有再猜的道理,吾醉风楼岂是言而无信之地。”

  啊!猜谜。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彷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上联暗藏猜字。

  “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

  下联暗藏谜字。

  原来谜底就叫猜谜。

  在场的多数都是读书人,或多或少也是有些学识的,再不济也曾认字,细细咀嚼起这道灯谜来,内中暗藏玄机,字字妙用,如行云流水,不管是题目亦或答案,出其不意却理所应当,传神不失雅趣,如灯火初上的元宵一般璀璨夺目,令人震撼向往。大家纷纷赞叹起花魁娘子的才气来,对接下来花魁娘子当垆卖酒的盛况愈加期待,都暗暗思量,待会要多买几斤酒,沾点才气,能与花魁娘子多待一会是一会,说不定得其于茫茫人海之中的慧眼青睐,做那入幕之宾,后半生岂不是尤其“幸福!”

  “不知是哪位仁君高才,揭晓谜底的?”陈毅必见周围各位都忘了重点,他有点不安,烦躁气恼一时涌上心头,气结抑郁道。

  “猜中谜底者正是林漓小郎君。”陈主管斜了他眼,摇摇头,借助椅子好起身宣布:“值得一提的是,第一道灯谜也是他所猜中,第二道也仅是惜败于陈小员外。三道得两道,可见才华横溢。”

  林漓林小郎君?这是何许人,哪冒出来的,贵客们面面相觑,没听过遂昌县乃至处州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才子啊!

  林漓拍拍袍服,缓缓站起身来,从腰带拔出折扇,捏住潇洒一抛,扇若孔雀开屏,露出君子般迷人的微笑,配上那张玉树临风的俊脸,霎时风流倜傥如古之君子。

  “陈小员外,不知此前的打赌可还算得数?”

  他语气平和,却彷佛有着傲慢,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不会催人反感,更不觉得有任何盛气凌人,他只在陈述事实,采摘自己的胜利果实,胜了便是胜了,结果之时就注定,该享有成功者的权利。

  有才华的人,亦或者展示出众的人,骨子里都是很狂的,就算表象没有痕迹裸露,内心其实多少有不可一世的狂气,原因简答,既然入世,受人追捧,很难得,断言心如铁石而不受影响,笑话罢了。林漓享受被称赞,喜欢万众瞩目,因为他在人群中。

  包皮偏头凝视,神色呆滞,此刻的林漓远没有他在大多数表象的那股子谦逊寡言,犹如一束灯,光彩夺目更甚于耀眼灯火,他不会反感,倒觉得很真实。

  “你...........”陈毅必食指硬邦邦的对着林漓,脸色阴翳,一股怒火被他按捺,使得他摇摇欲坠,身体颤抖不已。

  赌约,成全另外一人三道灯谜全中的雅事,他亲口说出,在座众人都是见证者。

  将自己那道让给他,这个自己从未正眼瞧过的赘婿走狗?

  他心心念念的花魁去侍奉别的男人?

  他不服,也不能忍受。

  “林郎君,我可以向你买三道灯谜的谜底,你只要肯将今夜花魁苏小姐服侍的奖赏让于我,我们便是朋友,你要知道,能当我陈毅必的朋友可不是简单的事。你可以出个价,钱财不是问题,好商量。”陈毅必握住的拳头松了下来,采用迂回的策略,尽力压抑内心的焰火,脸上挤出点笑容,勉强用嘴弯起弧度,装作平和客气道。

  说是商量,语气却不尽的蔑视。

  如果可以,他不愿对一条自己眼里的狗和颜悦色,但他没有赖账的理由,赌约是他提的,他没有输不起的权利,也不存在这样的道理。强制否认自己亲口许下的诺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连他陈家也承受不住。

  宋人嗜赌,关扑之风极盛,朝廷屡禁不止,城镇乡村、街头巷尾,聚集的赌徒如过江之鲫,甚至官府也只有无奈下令,在一些节假日放开禁赌的律法,可见赌博之风有多盛行于这个年代。

  因此对待不遵守赌约的赌徒,大家是极其厌恶憎恨的,倘若有人无视赌约,会被视为无诚信的败类,冒天下之大不韪,陈毅必不敢,也没有实力和勇气去做。一人一家如何与天下人抗衡,他想家里声誉扫地,去吃土么?可不是危言耸听,商人的诚信和声誉是赖于生存的根本,他陈家商铺林立,遍布处州,若是背上失约无信的骂名,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更何况揣度一番,他也无须做那偏激的无信赌徒,他相信,这个家境贫寒的赘婿是很难阻挡如此多钱财诱惑的。

  穷的人穷怕了,最是知道钱的力量。

  “他会答应么?”

  谁知道,肯定会啊!

  出个价,得到此生或许都没有机会染指的财富,交个如此多金有势力的朋友,不好?拒绝的话,眼看到手的万贯钱财烟消云散不说,还得罪了财大气粗的陈小员外,冤家宜解不宜结,为个花魁一夜侍候?不值。

  有钱还怕没有花魁?

  ..........................

  “娘子,他不会真是贪财无耻之辈吧!”英子气得脸红,嘟起如鸭嘴的双唇,扶着二楼的雕栏,担忧道。

  世上哪有人不喜欢钱的呀!丫鬟很害怕眼下这个彷佛很有才气的人受不了钱财的诱惑答应了,这个陈小员外才不是好人,天天苏小姐苏小姐乱叫,我家娘子冰清玉洁的,怎么能受辱与他。

  苏小小没说话,沉默的仿佛很平静,比月光皎洁的脸不喜不忧,只有纤手扣肉才暴露丝丝不安。

  “那不知小员外出什么价呢?”林漓彷佛有所意动,眼里放光,真是好奇的问道。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看他那见钱眼开没出息的样子,配不上花魁苏娘子陪侍。

  真没骨气,为了那点钱而低头,真丢我等士子的脸。

  人们总爱评论与自己不相干的事。

  大多数人点头,承认林漓做的选择是理智的,何必为了一个花瓶而得罪陈小员外,纯属给自己找麻烦不是;少数人愤愤然,脸色怒恨,低声开骂,为了点钱去放弃何等美艳的花魁,苏娘子是阿堵物可比的?他们明显是倾慕于花魁娘子的,甚至心心念念之辈,多是一见倾心,曾看过花魁出阁时的盛世美颜,至于他们想些什么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了。他们不允许把花魁苏娘子和钱相提并论,痴狂追恋美人的男子自古有之。

  陈毅必松开身边的女妓,作怪的手掏出别在腰上的羽扇,一副不出我所料的表情,得意道:“当然可以,你说吧!要多少钱,我让人驾牛车拉给你。”

  “多少钱?不知道你觉得花魁娘子值多少钱?”林漓笑了笑道,风雅的折扇随手腕轻柔而自成韵律得摇,秀丽的面庞引得在场女妓频频侧目抛媚眼。

  ........................

  楼上隐蔽处,挂着不少彩纱的阁子门口,可以清楚的视听楼下动静,两女子驻足不前,默默的凝神注视,竖耳聆听。

  “娘子,你看看这有才无德的伪君子,掉钱眼里去了,气死我啦!”英子气呼呼的,火红火红的小脸要被烤成乳猪似的,失望愤怒。她自幼与娘子一起长大,早就视她为自己最亲近的人,也知道两人主仆关系连成一体的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说说而已的。

  苏娘子神情冷若寒霜,手心血红,被指甲渗出斑斑红点,忍住火气,叹息道:“我生来低贱,命苦乃天意,又何必要对男子心存幻念。”似是对英子说,又像是在开导自己。

  英子还是意难平,闹气道:“果然那些姐姐们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

  ...................

  陈毅必摸摸油脸,粘腻的手滑滑的,他觉得很舒服,和他此刻的心境不相上下。扬声道:“花魁娘子价值千金,你不过是小小赘婿,生于贫贱乡村,便给你在遂昌县城安个家,给你庭院一处,另外加上一千贯钱。你看如何。”

  众人哗然,嚷嚷道,这不是发财了,钱财房子都有,回家娶妻不好?还找供人寻花问柳的酒楼花魁作甚。许多人投来羡慕的眼神,暗恨怎么不是自己猜对的呢。

  “我觉得不够吧!”

  不够,一千贯可是一百万枚铜钱啊!外加一座庭院啊!

  陈毅必笑了笑,嗤之以鼻,以为你有点才名,还得那什么所谓先生看重,应该不至于太不堪,未曾想见钱眼开到这种地步,也罢,不怕你还价,就怕你不要价。他笑出舌头,不屑一顾道:“无妨,你加便是。”

  林漓摇摇头,伸出的食指左右摇摆,抿嘴道:“我怕你出不起。”

  刘小官人适时插嘴道:“哈哈哈,林郎君,你怕是对陈小员外的财力有何误会。”

  “哦。”陈毅必忍住狂笑的冲动,故作惊讶道:“不知郎君的要开何等天价。”

  场下的酒楼顾客也是笑成一团,大家交头接耳,在陈毅必说他是赘婿时,大家已经弄清楚他王大官人家赘婿的身份,怕是家中穷困,没见过大世面吧,也难怪入豪门作赘婿,不知道陈家财富冠绝处州也挺正常。

  “你若拿你整个陈家来换,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二。”林漓淡淡道。

  一片震惊,酒楼上下噤声如寂寥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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