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声飒飒,给吹得乱舞的庭院草木冷到抖擞似得,根叶交叉摇摆,摩擦的惹人心烦。天气在渐渐的转凉。
他醒来了,对。主角醒来了,如果是我的话。古色的建筑,古色的房,古色的桌子,古色的床,古意的杯子,古意的墙。哎哟,这房子木制的,有几根大柱子涂着红色的漆,看错了,是不知藏了多少根的柱子,房梁墙角啥的好像都是吧?我不在日本吧?没得啥地震隐患啊!难道在故宫?是,这房子也不错,干净整洁有点气派,但你要说气势恢宏,金碧辉煌那也真没有,一点皇家气派也是摸不着边的。难道在横店,是在拍戏?本来呢真有可能,据说某大导演为了拍电影在那按比例造了个秦宫,场景真是可以以假乱真,让你进那宫里误以为身处古代。
这地方也不赖,房间甚是宽敞,门旁摆了青葱茂盛的盆景,桌椅都是檀木的,光照过来朱漆蹭亮,应该新置不久,床也是绸缎制品,香软得紧,枕头被子绣着鸳鸯花纹,绣工精巧,帷帐是淡青色的,也绣了些草木花虫。嗅了嗅鼻子,香味扑面而来,是个香炉在那熏着烟,距床不远,雾气倒不氤氲,和那桂花香一路淡淡的,不呛人,很舒服。一看就知道这是大户人家,林漓觉得比前世去看得很多旅游景点的古建筑要有味道和漂亮很多,而且人那现代机构还说花不少钱修缮维护呢,重要的是这里不用买票。
刹那间沧海桑田,新月下长川,前世今生眨眼功夫,因为真是睡一觉几百年啊!倒不是过去几百年,是退回去几百年。这真不是旅游景区,林漓倒真想问问人家,你这是演戏么?哥们姐儿,演技还挺好,我这是在哪个朝代啊?像无数穿越前辈们做得那样,加戏不少。
可我这是魂穿呐!继承了人家的身体不说,这不,记忆还在脑海翻涌滚动个不停呢,跟人玄幻世界里的元力升级修炼似的,脑袋震得嗡嗡疼。
那个英年早逝的倒霉蛋的记忆就像是放电影,整个十六年的人生重新过了一遍一样,恐怖的是还没按快进键,因为生活没有二倍速,那些时间的维度,岁月的痕迹,记忆的触觉,仿佛还有体温,喜悦,悲伤,抑郁,哭泣,流泪,大笑,愉悦,愤怒,生活中的酸甜苦辣是那么的真实存在,简直是身临其境感同身受都形容不了啊!南柯一梦的庄子莫不是也和咱是同道中人——穿越客?
“我想回家!”头痛的后遗症是林漓光着脚丫往外跑,谁拦也不听,无比怀念二十一世纪,以前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急急如律令,上帝!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放我回去。那里人人有手机,网络奔5G,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金属科技的飞机高铁,工业化商业化的时代。虽然林漓也曾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幻想过有一天能回到哪个朝代,但真就是想想,谁爱来谁来,反正别我。
这一出去众目睽睽,大街上,人人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自己,那些个男女老少啊!没见过人一样,和后世某知名明星出现在商场相似,就差围上来了。我又不是明星,林漓有点奇怪。这也不能怪他,现代那个林漓长相并不出众,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何时有过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啊!
哦,你别说,这个和我同名同姓的宋朝小老祖宗长得还真是不赖,面如冠玉,眉清目秀的,眼睛炯炯有神,有种鹿眼迷离的清澈,鼻子也是坚挺有形,五官凑得恰如其分好看,白白净净的少年书生派头,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反正这副皮囊无疑很让人满意的。
照镜子这事是能敷衍的?穿越醒来第一件事,照镜子,赶紧端详下这具身体的容貌,担忧啊!万一歪瓜裂枣可咋整!受那年代影响,颜值即是正义嘛!谁不爱美呢对吧。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长得不算很高,其他一切林漓内心是有点小得意的,颜值不说貌比潘安,那也是不输人小鲜肉的,而且这年纪也不大,还有长高的机会嘛,。只是……至于么?
真没见过帅哥到这种地步?
哎哟喂,目瞪口呆。嘿!大婶,眼睛突然放光咋滴呀!还往下面瞅,不是吧!看了哥的脸还能预测到我弟弟本事也很大?哈喇子都落地上去了,一看就知道丈夫晚上怕是满足不了你呀!可惜老了点姿色也有点差,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咱也奋不顾身呐,如今,唉,我也只能很惋惜地跟你说声对不起,爱莫能助啦。
“阿嚏。”林漓不自觉的耸肩抱胸,两只手对边揉了揉手臂,嫩嫩的有点滑,不自觉喃声:”怎么有点冷啊。“风吹来刮得凉飕飕的。身子震颤下,小腹一抖,透心凉起了身鸡皮疙瘩,好熟悉的感觉,类似半夜起床撒尿被风吹。林漓嘴张大大的,不好的预感,眼珠子缓缓往身下撇去,不是吧!大喊一声,看到了那点毛茸茸,这不是行为艺术,是光溜溜裸奔呐!在街上众人的一片笑声中,落荒而逃。
…………..
回宅院喝了杯热茶,凉意才感驱除。林漓至今仍然很懵,是真的很懵。按道理……不,按守恒定律……,按科学,太不科学了吧!说穿越就穿越了?有问过我?
他的眼睛睁得有点大,那些突如其来的东西不是梦,他出去看到的也不是什么群演,是真实存在的。他发现自己会说宋代的话了,就在刚刚,有两个丫鬟服侍他穿衣服的空隙,他趁机与她们交谈,想套取点什么信息,话别完才发觉,那些发音,那些吐字的韵律,与二十一世纪的话相比差距还是很明显的。答案是,一门新的语言,他掌握了,母语那样的熟练。
莫名其妙他知道了很多宋朝的知识,日常生活,那些个习俗啦信手拈来,要是回到现代林漓毫不怀疑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位宋代历史专家,被那些大学疯抢,教授博士的头衔可能要和清朝皇帝的谥号有的一拼,有些东西说不定人中科院都要尊尊敬敬请过去帮忙解读上课。
是啊!谁比得上一个生活在宋代的人更了解这个时代呢?
而这一切,林漓知道,来自那个土生土长的宋代少年。其实林漓有时也说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走,因为有些宋代的思维依然存在,某种意义上,不管是二十一世纪长在红旗底边的林漓,亦或者是几百年前宋朝土著林漓都已经不存在了。这是个新的结合体。
他就是林漓,就是这个大宋朝崭新的林漓。
…………
“林二郎,哦不,姑爷,来,快把药喝了。“一个长相标致的丫鬟手捧着瓷碗里散着苦味的药,笑嘻嘻的哄着林漓,她浅施脂粉,两个脸颊窄窄的挤得脸小,粉嫩白皙中透着点红,脖子修长,又白又细,仿佛是剥皮后熬汤的中药淮山。
“别介,你先回答我现在的皇帝是谁啊?年号呢?宋太祖赵匡胤,还是那后入狂魔宋太宗光义啊!不会是那天杀的宋徽宗吧!”谁让土著林漓没保存这方面常识,可能融合记忆的时候消散了吧,记忆里显示是宋朝,还知道是北宋,这很重要,穿越到南宋可真是哭爹喊娘了,逃都没地方逃去,等着做下等人,说不定哪天就给蒙古人的马给踩死了。
这不久前才知道名字叫小荷的丫鬟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听到宋徽宗的时候秀眉倒竖。林漓惊出身冷汗,带着哭腔:“不会吧!这么倒霉,还真是遇到那傻狗皇帝宋徽宗?那现在靖康之变来了没呀?女真人打到哪了?那个岳飞韩世忠在哪儿啊?咱快跑吧。”好废口舌,真有点渴了,正好。
放下瓷碗,“咳咳!怎么那么苦呢!”
“姑爷,良药苦口。”
是药?
嗯,您病没好呢。
我哪病了?我怎么不知道呢?我不是什么大郎,你不姓潘吧!你不是想毒死我吧!
“还说没病呢?姑爷,您都病糊涂了,什么大郎姓潘的,还有太祖太宗的名讳可不能乱叫的。徽宗是谁呀?我大宋的官家哪有叫徽宗的。”
“啊!这么说宋徽宗那混账玩意儿还没上位了,还好,还好。”林漓不自觉松了口气,暗暗庆幸,没穿到那兵荒马乱朝不保夕的年代。那徽宗还没登台,太祖太宗既然知道说明他们也挂了,没办法太祖太宗是庙号,是皇帝死了才有的。现在是勤快上山拜神仙,真道士假皇帝的真宗,还是那王安石变法的神宗呢?
“那现在的皇帝是?““姑爷,您先别问了,歇着先好么?”小荷玉手抚摸着额头,有点无奈,怕这姑爷刚裸奔回来,又干啥疯事。想到刚刚姑爷跑回来的样子,下面还露着,真是不知羞的,好像和我们女人家的不一样呢,要死了,小荷啊小荷,想什么呢。
“你快告诉我啊。”
这小荷也是奇怪,脸突然红喷喷的跟那腊肠似的,还跑那么快。
…………
“姑爷好。”林漓点点头算作回应,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在花园里,两边的家丁丫鬟们见了纷纷示好,只是脸色有点怪异。
时间如白驹过隙,几日转眼即逝,小丑竟是我的裸奔肯定不再上演,抵触完全消失也太不现实,暂时林漓接受的不错,内心在循序渐进驶向释然。有些东西你无法改变和拒绝,那么只有接受,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明确不想死,林漓要看看大宋,看看造极于宋是怎样一番光景。接受程度之所以这么高,也离不开穿越到这大户人家里,日子过的舒服得紧,跑穷山僻壤试试。
不用朝七晚九,不用挤地铁,不用干活,不需操心,每天吃喝不愁,大鱼大肉的伺候,大宋美食瘾是没过的,还有一堆漂亮婢女服侍起居,这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悠哉游哉的倒也不错。物质的力量,亘古不变。
和煦的暖阳透彻棉花般松软的云泥,挥洒在人的头顶,倒映出的影子拖得老长,花蝶蜜蜂嬉笑在丛林中,偶尔天空飞过几只雀鸟,有时房檐边也停了形单影只,静静地观赏劳作的仆役使女。各司其职,这样也挺好,林漓想,嗯,晒了会太阳,普照的暖意洋洋,该睡觉去了。
“这林家二郎性子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呵!刚来的时候还哭得要死要活呢!说什么对不起祖宗,不肯吃东西要绝食,这几天怎么又吃好睡好了呢,现在咋换贵公子气派了呢。“趁林漓一进屋,老婆子是上了年纪的婢女,停下活计小憩,边说,边拍了拍沾得点灰尘的半臂短袖衫,和别家不同,她这身是上好布料做出来的,主人家一年才发一件呢,可舍不得弄脏了。
旁近褐衣家丁不无嫉妒的说:“这穷书生哪里受得了苦,锦衣玉食面前,什么祖宗圣贤书啊,顶个屁用。我要是有个咱们娘子这样的娇妻,别说她家里有金银财宝万贯家财了,就是穷苦伶仃我也愿意。
“刘二,你可别想了,就你这样的,也妄想娘子,不跳进井里照照自己什么个德性。“同伴家丁的嘲讽令刘二颇不爽,他硬着头皮,气的脖子青筋凸起,不忿道:”不就是个死读书的酸儒么,靠副臭皮囊,有用住咱王宅来?还做赘婿?我就是没那个运气。”
那先说话的老婆子赶紧食指抵唇,低声说:“嘘,都是没能耐的,在这抢着不要祖宗,祸从口出,快干活……”
“额,走反了”“林漓挠挠头,指着一边说:“这才是我房间。”没理会低头诺诺干活去的仆役,自顾自走了,脚步隐隐有点频率加速。
有点怂啊!好像有点。桌案上放了瓷碗,是杯热茶,拿起轻啜口,润了润嘴唇,坐下来想想,该训斥下这些不懂尊卑主仆的混帐玩意?可是人说的没错,你算是什么主人?他的记忆告诉他,他是入赘人王家,不,是之前那个他做的好事,谁的锅不重要了,重要是谁也不能入赘啊!
咱是有骨气的读书人,怎能伤风败俗做那吃软饭的倒插门呢!可笑的是,真相竟是被自己的亲叔叔给卖了,还是从人小荷口中得知的信息,这缺根筋的玩意,难怪记忆里没有咧,只剩堆莫名其妙要做赘婿的哀伤,觉得丢失尊严,绝食以明志,甚至在做奢念叔叔会回来救我回家之类的美梦。典型给人家卖了还帮人数钱,说他读书读傻了是真不冤枉。
“退婚。我要找你们老爷,哦不,是你们官人,他在哪?带我去。”这大宋朝的富家老爷,一家之主一般都叫官人,这也能理解,不算陌生,林漓前世是有受西门大官人熏陶的,什么官人我要的小电影也是没落下的功课。额……扯远了,是找找自己这便宜岳父,问问退婚程序,净身出户或随便分点财产可好。
小荷是娘子的贴身侍女,官人专门派来服侍姑爷的。少女不谙世事,年纪小的时候就进了王家,在这大宅子里度过了十几年光阴,四面墙围着的亭台楼阁就是她整个世界。倒不是说王家是不通人情的狗大户土财主,剥削禁锢下人,逢年过节的例假该有的没少过,人小荷除了回去探亲,自己乐意在这王宅一亩三分地不肯出门有啥好说的。
宅院里冬暖夏凉不缺吃穿的,出去有什么意思呢?很有道理。没有被世俗污染的花朵还保留天真烂漫的天性,这几日听了不少闻所未闻的奇异故事,什么猴子啦!宝玉黛玉啊!最最神奇的是遥远的西方有座叫金字塔什么的建筑,世间真有三角的房子么?木乃伊和宫里殉葬的妃子一样可怜。真不知道姑爷哪里听来的这么精彩的故事,比闲暇时读的唐传奇还好看呢。外面的世界她尚且还小白,遑论几百年后流传的奇闻轶事,她觉得姑爷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她可不信酸儒书呆子那么有趣。也没有和男子相处过,林漓在某种情况算是她交的第一个男性朋友,没得说,带他去见官人,抬脚之劳罢了。
心戚戚的是姑爷期待憧憬的眼神,不忍心败坏他,说了也只能惹他不悦,小荷选择闭嘴,但她清楚,这一趟姑爷的目的,希望渺茫。
虽然宋朝的赘婿有法律保护,比什么汉唐要有地位很多,可也有限啊!前世看到一则报道说,人睡虎地秦简出土了户籍显示,某个赘婿的后代要特别标注,这不是跟后世坐过牢留案底一样么!受人嘲讽不说,诸事做起来都难阻力大,人家瞧不起你这赘婿呀。别说人古代,就是二十一世纪倒插门也难以让人接受,一家人会遭遇被戳脊梁骨是肯定的,因为这代表无能,父母是会气死的。
士族男子最是瞧不起赘婿了,在前朝赘婿可是和罪人相提并论。来到宋朝你不读书你来干什么,大宋崇文是出了名的,皇帝和士大夫们共治天下,最安全舒适的职业就是考科举做官了,金榜题名,升官发财,洞房花烛,娇妻美妾,简直是男人的天堂啊!准确说来是士大夫的梦幻人生。那晏殊苏轼什么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贬了官也照样左拥右抱吃穿不愁,吾辈楷模啊。换刘邦的话来说,就是大丈夫当如是。
仔细想想,林漓能做什么?前世的他一事无成,可以从事的行业数不胜数,于他而言,出人头地的却没有,来到宋朝更加如此了。迷茫是有的,但唯一还会的就是读书,从小离不开的,沾上后便也没有脱离了,读书人鼎盛的年代就在这里,他想读书,去阅览盛世,去见见东京汴梁城,穿穿朱紫袍。
“姑爷,怎么突然要退婚,还是回去………”小荷还是觉得要劝劝这天真无暇的姑爷,否则良心不安,希望姑爷认清现实,悬崖勒马,别惹恼了官人。
“我不做赘婿!”
要做官的人,能当赘婿?将来到官场你一倒插门哪混的下去,况且赘婿哪朝哪代没个什么限制,说不定科举都参加不了。有志青年,受得了这委屈?本来林漓瞥了眼小荷,你别说,这丫头还挺好看,眉目娇俏,妆容素淡,看多了前世那些浓妆艳抹的网红后,也不禁要说一句,纯天然的最好看。她今日盘的发髻叫双丫髻的女子发式,别着枚杜鹃花,插着珠钗,珠钗上不知绣的是鸳鸯还是天鹅,点缀的俊丽秀气,脸型瘦小,五官挺翘的优点一目了然,顺着往下,身材也是不错,该凸凸,该翘翘。大宋也是很诚实的,没有考虑假不假垫的这回事,真材实料,这个年纪发育这个地步,在哪个年代也属佼佼者。
林漓是自顾自欣赏的爽了,也是前世影响,那里已经很开放,女人们妆扮的花枝招展,男人们渴望的目光也令她们满足自信。哪里知道苦了人小荷黄花大闺女,什么时候被别人那么进距离观赏过,耳根子红热得滚烫。姑爷,怎么这样,眼神和小说里登徒子似的,怪吓人。
“停下来干什么,走,带路”
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