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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亲事

采莲江南 浙江魔术师 7034 2024-07-06 15:32

  马车辚辚,行驶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

  车厢内,卢淑仪田莲儿相对而坐。卢淑仪冷着俏脸一声不吭,清澈目光透过车窗望向不断倒退的山景,好似欣赏得津津有味,只是眸子散乱,显是心不在焉。田莲儿半个屁股坐在软垫上,有些担心地望着卢淑仪,嘴唇翕动,欲说未说。

  车厢气氛着实有些尴尬,田莲儿搜肠刮肚思索言辞,想要给卢淑仪一个说法。可是小姐本要她做红娘,红娘却先成了崔莺莺,该如何自圆其说着实为难,何况卢淑仪性格倔强爱认死理,肯不肯接受还是两说。正在为难之际,车厢突地颠簸了一下,发出声闷响,好像车轮不小心碾着块山石,卢淑仪冷不防从软垫上弹射起来,脑袋砰地一声撞上车厢壁板,嘴里忍不住哎哟了一声。田莲儿娇躯也向前一栽,顺势伸手扶住卢淑仪,问道:“小姐,没事吧?”

  卢淑仪用力甩开田莲儿,怒道:“撞死也不用你管。”向着车辕高声骂道:“卢汉你会不会驾车,车轮压着石头都不晓得,撞死我以后就不用再驾车了。”

  “小的该死。”卢汉忙在车辕告罪,用力拉住缰绳,驶得飞快的马车渐渐缓了下来。

  田莲儿陪笑道:“我是小姐贴身丫鬟,哪能不管。”伸手作势去揉卢淑仪脑门。

  卢淑仪偏头躲过,冷笑道:“用不着假惺惺讨好,撞死不正遂了你的心意。”

  听卢淑仪说得刻毒,田莲儿身子一僵坐回软垫,珠泪忍不住顺着白净面颊纷纷滚落。

  卢淑仪起先还板着俏脸不理,隔了一会见田莲儿还是不停流泪,心头不由一软,冷哼一声,从袖里摸出手帕扔给田莲儿,“哭什么哭,还不快些擦掉眼泪鼻涕,小花猫模样丑也丑死了。”

  见小姐终于肯跟自己说话,田莲儿就势收篷,拿起手帕用力擦了擦脸,“我丑些没关系,衬得小姐像朵花儿更加漂亮。”

  “贫嘴!”卢淑仪忍不住笑了起来,马上又是俏脸一板,酸溜溜地叹道:“像朵花儿又能怎样,哪及得上翠萍你有人疼,莲儿莲儿叫得多亲密,我听了都感到恶心。”

  田莲儿俏脸一红。她当然明白卢淑仪为何生气,想是受了李文远的挑拨,又亲眼见着徐时行送自己玛瑙玉镯,因此呷起飞醋,忙解释道:“我从没动过跟小姐抢徐相公的心思,”举手发誓道:“如果有那坏念头就让我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听田莲儿说得果绝,卢淑仪果然信了,有些疑惑地问道:“既然这样,徐时行怎会送你玛瑙玉镯?”

  田莲儿脸色黯然,咬着嘴唇低下头去。卢淑仪疑心大起,冷笑道:“不肯说就罢了,用不着赌咒发誓,生怕遭不到鬼神报应。”

  田莲儿抬头急道:“小姐,我真地只想撮合你和徐相公。他送我玛瑙玉镯另有缘由。”见卢淑仪兀自不信,只得半吞半吐,把自己与徐时行从小订亲的事儿说了,最后从怀里掏出只油纸小包,递给卢淑仪。

  卢淑仪打开一看,见是张素黄宣纸,想是放久了有些陈旧,上面用墨笔写着“男徐时行女田莲儿两小无猜,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结两姓姻缘,一堂缔约,载明鸳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末尾有徐廷翠,田伯福和媒婆李邵氏的亲笔花押,原来是张婚书。

  古人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子女孩童甚至未出生就订下娃娃亲,在江南一带甚是平常,只是成人后发生变故悔婚拒婚也大有人在。看了婚书,卢淑仪才知道田莲儿与徐时行早有婚约,算起来还是自己横插了一脚。她性格直爽,虽然看中徐时行,毕竟接触不久,感情不深,拿得起也放得下,当下坐过去搂住田莲儿道:“翠萍妹子,姐姐错怪你了。原来你与徐相公是青梅竹马,你情我愿。姐姐对不住你,亲事就此作罢。”

  田莲儿急道:“小姐,我没有跟你抢徐相公,一直劝他到卢府向小姐求婚。”

  卢淑仪苦笑道:“我曾发过誓,一定要找两情相悦,你敬我爱的相公,婚后日子才过得称心。徐相公有情有意,不肯负心,品性很好,只是他心里爱的是你,勉强娶了我也不会开心,我也不愿嫁心里没我的相公,这门亲事就此作罢,莫要再提。”想起与徐时行双敬头炷香时,自己向观世音菩萨祈祷盼望好事得谐,哪料到转眼间就是有缘无份,应了昨晚的绮梦,不由愈加伤感,眼圈不禁有些红了起来。

  听卢淑仪说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回旋余地,田莲儿心里暗暗叫苦,小姐不嫁给时行哥,贴身丫鬟哪有机会陪嫁。再者时行哥是老实头,如果不搭上卢府大船,以后万一仕途凶险连避风港都没有,绝不是田莲儿愿意看到。

  卢淑仪以为自己拒婚遂了卢翠萍心愿,却见她面色变幻,没有丝毫高兴神色,想起以前的共侍一夫言语,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即明白她的心思,微笑道:“傻伲子,我不肯嫁给徐相公,当然要想办法成全你俩的婚事,小妮子莫要担心。”

  田莲儿低声道:“我是低贱丫鬟,真地配不上徐相公。小姐与他门当户对,又懂诗词,才是良配。”

  卢淑仪眉毛一扬,不服气道:“洪武皇帝都当过叫化子,哪家捧着身份过日子。翠萍要长相有长相,要品性有品性,配徐时行那个书呆绰绰有余。”话虽如此,她也晓得在俗人眼里,卢府丫鬟与潼塘秀才结亲,确实惊世骇俗,安慰道:“莫担心,姐姐会想法子帮你,让你风风光光嫁到潼塘。”说完又搂住田莲儿问道:“当初你怎么会跟徐相公订亲,莫非他那么小就看中了你的花容月貌?”

  田莲儿俏脸一红,道:“我与徐相公订亲时只有四五岁,啥都不懂,全凭大人安排。”

  徐廷翠拾得弃婴,对外宣称是徐程氏生产,虽然瞒得过外人,田伯福与徐廷翠夫妻日夜接触,当然晓得徐程氏肚皮从来没有大过。徐廷翠也不隐瞒,告诉田伯福桥头拾婴的真相,嘱咐千万不要讲出去。田伯福当然守口如瓶,与田刘氏天天上门逗弄婴儿,送些衣服玩具。说来也巧,半月后田刘氏停了经水,请郎中望闻问切,诊断身怀有孕。田伯福这一喜非同小可,断定是弃婴带来的福运,自此更是把徐时行当成亲生儿子看待。一年过后田刘氏产下名女婴,俗称弄瓦之喜,田伯福虽然失望但总好过绝后,见徐时行越长越是俊秀,有意与徐廷翠攀门亲事,找个养老女婿,便让田刘氏过去打探口气。徐程氏倒是愿意,徐廷翠觉得苏州与东阳路途遥远,结亲以后往来不便,犹豫不决拖延了下来。

  合当徐时行田莲儿姻缘有份。徐时行五岁那年初秋,徐廷翠到铺里照顾生意,徐程氏田刘氏在厨房准备午饭,徐时行与田莲儿便在院门外玩做侬家游戏。做侬家也叫过家家,是小孩子常玩的角色扮演游戏,徐时行假扮相公,田莲儿假扮娘子,拿来一些泥碗竹筷炒菜做饭过日子。玩得正起劲,秋风吹过带来阵阵荷花异香。田莲儿见门口池塘荷叶青翠,荷花绽放,便跑下池埠头想摘朵来戴在头上假扮荷花仙子。徐时行自认为“相公”应为“娘子”效劳,抢到池埠头伸长手臂去摘荷花,摘倒是摘着,只是小孩子力气不够,反被荷花带动扑通一声掉入池塘,双手晃了几晃直通通沉了下去。田莲儿吓得惊声大叫,恰巧田伯福从茶馆听书回来,见状忙跳下水把徐时行捞了上来,一件新上身的青布衫也被塘水浸得湿透。

  徐廷翠从铺里忙完生意回家,听徐程氏说起此事,先把徐时行狠狠教训一顿,提了礼物到田伯福房里探望。见田伯福躺在床上额头搭了毛巾,原来年纪大受了风寒。徐廷翠很是内疚,说了一大通道歉言语,就在床头提起徐时行田莲儿结亲之事。田伯福本已有意,当然一口答应。两人越说越亲热,当晚就请媒婆李邵氏写了换亲庚帖,改口互称亲家公亲家母,关系愈发亲密。

  “这就是你与徐相公的订亲缘由?怪不得翠萍妹子水性这么好,原来防备徐相公再次落水。”卢淑仪嘴里取笑,心里却不无失落,自己怎么就没有“郎骑竹马上来,绕床弄青梅”。

  田莲儿低声道:“婢子情愿不通水性,也不想让徐相公再次落水。”想起前天跳入元宝塘救起徐时行父子的往事,脸色不禁有些黯然,以她的聪慧,哪会瞧不出徐廷翠最是看重门第身份,即使勉强答应亲事,嫁过去日子想也甚是难过。

  卢淑仪见田莲儿黯然模样,晓得她担心丫鬟身份配不上秀才相公,忙拍着肩膀安慰道:“翠萍妹子放心,我会想法子让你风风光光嫁过去,谁也不敢低瞧你。”

  听了小姐言语,田莲儿眸里燃起了希望。她知道卢淑仪常换了书生服装在外行走,见多识广主意甚多,说不定真能想出好法子。

  只是田莲儿与徐时行的身份差距摆在那里,好似隔了条银河,哪有那么容易搭起鹊桥。卢淑仪蹙着眉头,脑里旋风般冒出一个又一个主意,细细思量却都不可行,直到马车开进卢宅,仍是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七月十六是卢老太爷寿诞,有些身份不够又想巴结卢府的乡绅便提前上门送礼,卢府门口车水马龙,人来客往,热闹非凡。家丁自然认得自家马车,打开侧门让马车驶进。田莲儿眼巴巴望着卢淑仪,见始终想不出诸葛妙计,不由有些泄气,无情无绪地望向窗外。忽听有个公鸭嗓大叫道:“卢汉停车!”听出是卢坦声音,忙把头伸出车窗,见小厮卢坦气喘吁吁跑进侧门,向马车追赶过来。

  卢汉晓得坦鼻头卢坦是卢宗德公子的贴身小厮,不敢怠慢,没等卢淑仪吩咐便把马车停了下来。卢坦跑到马车旁,向着车厢作了一揖,高声道:“启禀小姐,公子在门口迎候客人马上过来,请小姐稍等。”

  卢淑仪正想得头疼,听到卢宗德过来心里一喜,哥哥经常到外面胡天胡地,男女间的鬼主意比自己多得多,不动声色冲田莲儿使了个眼色。田莲儿明白意思,向卢坦道:“小姐先回潇湘院,让公子等会过来。”

  卢坦恭声答应,望着马车徐徐驶向中堂。这时卢宗德提着儒衫下摆,快步从府门口跑了进来。让卢淑仪到大慈庵敬香相亲是他出的主意,当然关心徐时行会不会成为未来妹夫,因此一见马车回来就让卢坦先行拦住,自己跟客人寒暄几句就脱身过来。见马车已驶进中堂,沉声问道:“怎地不拦住,我有话要问小姐。”

  卢坦连忙把田莲儿的话告诉了卢宗德。卢宗德听了点点头,领着卢坦摇摇晃晃向潇湘院走去。

  两人穿院过户,不一会儿就到了位于卢府内宅的潇湘院。这是卢淑仪的住处,院里风格与百花园相似,一样种满了各色花草,弥漫浓重异香。卢宗德走进月亮门,见房间关着门,知道卢淑仪还没回来,便在院里石凳上坐下,取出洒金扇用力扇着风,问卢坦道:“你觉得小姐有没有看中徐汝默。”

  卢宗德大大咧咧藏不住心思,对卢坦从不设防,因此卢坦晓得卢淑仪到大慈庵敬香其实是为了相亲,心里有些替田莲儿难过,不过想起田莲儿趁机可以陪嫁进入徐家,又有些高兴,赔笑道:“徐相公相貌英俊,肚里才顶呱呱,小姐当然一眼就会相中。”

  “如果相不中呢?”卢宗德摇着洒金扇,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问道。

  卢坦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道:“如果相不中,卢坦以后改姓为马。”

  “好呀!不过本公子还是希望你不要改姓。”卢宗德一时没想起卢坦本名就叫马坦,笑道。

  主仆两人正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听到院外传来细密脚步声,同时抬头望去,见卢淑仪在前田莲儿在后,一对美人花袅袅婷婷顺着石径走了进来。卢宗德忙站起身,笑嘻嘻问道:“妹妹回来啦?有没有见着徐汝默?观感如何?”院里都是知情人,用不着隐瞒。

  卢淑仪刚想开口,见卢坦立在卢宗德后头,坦鼻头不住耸动,目光充满好奇,不由一阵害羞,心想这小厮很是精明,有些事还是不要让他知晓为好,对田莲儿道:“你带卢坦到房里烧茶,等会儿端出来。”

  田莲儿知道兄妹有些话不方便让自己听见,答应一声,拉着卢坦进了房间。

  卢宗德见田莲儿眼皮微肿,好像哭过,心中有些奇怪。他牵挂相亲之事,瞧着两人走进房间,忙问道:“好妹子,你与徐汝默到底怎么啦?用不着瞒着哥哥。”

  卢淑仪道:“徐相公文才好,人品好,我很满意。”卢宗德听得眉飞色舞,却听卢淑仪话风一转道:“可惜与我有缘无份。”

  “为啥?”卢宗德有些奇怪。

  “因为徐相公心有所属,相中了别人。我卢淑仪的夫婿必须一心一意爱着我,心里不能装着别人。”卢淑仪傲然道,想起徐时行与田莲儿的青梅竹马,自己的有缘无份,心里不禁有些难受,低下头去。

  当不成徐时行的未来舅兄,卢宗德心中有些恼怒,不由骂了起来,“臭小子徐汝默,前天爷爷问他有没有订亲,回说没有,眼皮子一眨就找着了女人,真是浪荡公子纨绔子弟。”

  “哥哥莫要乱说,徐相公不是移情别恋,而是有情有意。”听不得卢宗德的恶语,卢淑仪忙为徐时行辩解。

  “为何?”卢宗德有些糊涂起来。

  卢淑仪便把田莲儿与徐时行自幼订亲,徐时行不肯负心的事情说了一遍,中间自然添油加醋,突出徐时行的痴心与田莲儿的痴情。最后道:“徐相公与翠萍早有婚姻之约,又是两情相悦,妹妹岂能横刀夺爱,抢了翠萍夫婿。”

  卢宗德听得目瞪口呆,一屁股跌坐在石凳上,喃喃道:“这么说,我这个舅兄当真做不成了。”

  卢淑仪又羞又恼,嗔道:“哥哥,这当口还胡说些什么。你鬼点子多,快帮翠萍想想主意,让有情人终能成为眷属。”

  卢宗德默然不语,想卢老太爷极为看好徐时行,为此不惜许婚,哪知好事难成,徐时行终究不属于雅溪卢氏,禁不住长叹一声,皱着眉头道:“徐汝默是秀才相公,卢翠萍只是卢府丫鬟,两人确实门不当户不对,虽有婚约恐怕也多有阻碍。”

  卢淑仪听得俏面发白,咬着嘴唇刚想开口,忽听卢坦的公鸭嗓道:“想让翠萍姐与徐相公门当户对也是不难,小的有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

  卢淑仪愕然转头,见卢坦笑吟吟地从楼里大踏步走了出来。田莲儿捧着托盘端着茶水跟在后头,眉眼透出股喜气。

  就在卢宗德卢淑仪为徐时行田莲儿婚事伤神之际,双泉徐氏也有人替徐时行操心婚事。

  徐府后宅。徐耀祖穿着家居常服,坐在太师椅上,向夫人徐李氏感慨道:“十步之泽,必有香草。双泉徐氏绵延三百多年,终于出了能与乔鲁公冯长乐比肩的人物,日后必能光大双泉徐氏。”冯长乐是唐德宗时的名臣冯宿,表字拱之,贞元年间与弟弟冯定同登进士第,累官至东川节度使,封长乐县公,与乔行简都是东阳进士的瑜亮。

  徐李氏瞪着圆圆的眼珠,手里捻着菩提念珠,有些不太相信地道:“老爷说得可是真的,时行那孩子真有那么厉害?”

  “当然是真的。老夫看过时行的院试卷子,当得起雏凤评语。”徐耀祖笑道:“只要族里花心思培育,过些年多立根进士旗杆应该没有问题。”

  多立根进士旗杆就是多中名进士。徐李氏听得肥躯一震,科举取士的年代,进士多寡是衡量宗族势力强弱的重要标准,何况东阳号称“小邹鲁”,民间最是看重科举功名。徐李氏心里转着念头,嘴里埋怨道:“既是这样,老爷应该好好笼络时行,发达之后才能感激老爷培育之恩,不忘了双泉徐氏立身根本。”

  “时行出身双泉徐氏,这层血缘关系谁也抹煞不了。”徐耀祖笑道:“我把最心爱的菩提念珠都送了给他,还不够用心?”

  “老爷把菩提念珠送给时行?”徐李氏掩住嘴巴,有些不可思议。她手中的菩提念珠与徐耀祖的本为一对,都是从五台山显通寺请来,徐耀祖最为心爱。能把菩提念珠送给徐时行,确是对他十分看重。

  不过徐李氏心中另有主意,微笑道:“一串菩提念珠算得了甚么,也就你这老家伙把它当宝贝。”见徐耀祖脸色沉了下来,忙道:“徐相公年方十五,正是慕艾年纪,老爷应该想法子给他说门亲事,这才是笼络的好法子。”

  得徐李氏提醒,徐耀祖也不禁捻须沉思。联姻本是宗族间拉拢关系的重要手段,徐李氏便是东李族长李兴业的嫡亲妹子,由东李双泉两家族长作主嫁给考中举人的徐耀祖。自己若给徐时行说门好亲,关系当可再近一层,当下点头道:“你讲的有些道理。只是族内不许通婚,老夫又没遇见可心的适龄闺女。”

  徐李氏笑道:“老爷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娘家孙女宝黛怎么样?无论相貌才学还是品性,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年龄只比时行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正好合适。老爷如果出面说亲,两家结成姻缘,对双泉徐氏和东李都有好处。”

  徐耀祖笑道:“宝黛年龄稍大了些,脾气也有些骄纵,万一以后夫妻反目,老夫这个媒人反落得埋汰。”

  徐李氏不服气道:“老爷你比我大了十来岁,乍不说不合适。宝黛脾气虽然骄纵,也晓得三从四德,绝不会妻为夫纲,颠倒阴阳。再说她是东李族长嫡孙女,配赘婿后代绰绰有余。”

  徐耀祖面色一变,冷声道:“以后不许像徐耀宗那样再提赘婿后代。”仔细想了想,觉得徐李氏说得不无道理,族人当然要以宗族事业为重,自己当初不也是牺牲初恋娶了徐李氏,“等会你回娘家走走,探听下你哥的口风。如果他不反对,明天去卢府拜寿时,我找机会提一提,看能不能牵成这条红线。”

  见徐耀祖答应,徐李氏高兴得鸭子般咯咯笑了起来,肥胖身子一摇一摆走进内室梳妆打扮。瞧着徐李氏背后十六前面六十的怪样,徐耀祖没来由地一阵厌恶,记忆深处一个美丽倩影慢慢苏醒过来,面含哀怨,楚楚可怜地望向徐耀祖。

  “楚倩,我也是没法子,为了双泉徐氏,只能牺牲了你我。”徐耀祖眯缝着眼睛,向已化为一抔黄土的美丽倩影喃喃说道,浑身陡地没了力气,瘫坐在太师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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