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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青梅

采莲江南 浙江魔术师 6661 2024-07-06 15:32

  卢翠萍一走,卢宗德便摆出卢府长房嫡孙的威严,指挥几名卢姓族人把徐廷翠父子抬进附近的回春堂医馆。医馆坐堂大夫卢一针匆忙过来,把脉诊断后每人扎了一针,徐廷翠、徐时行先后悠悠醒转。徐廷翠睁开眼就去瞧徐时行,见呼吸平畅才放下心来,眼角凝着颗欲滚不滚的泪珠。徐时行醒来后环目四顾,仿佛在寻找什么。

  徐安晓得少爷心思,忙附在耳边轻声道:“救少爷老爷上岸的就是青衫姐姐,叫卢翠萍,卢公子府上。”

  徐时行嗯了一声,瞧见卢宗德笑嘻嘻地立在一边,忙微微点头,以示感激。

  这时卢坦拿着两套卢记估衣铺最贵重的绸衫跑了进来。卢宗德待徐廷翠父子体力稍复,便唤医馆伙计服侍两人进内堂换衣,自己坐在椅子上,叫过几名目睹事情经过的行人了解详情。虽然每人说的都是七零八碎,整合在一处卢宗德便大致判断出事情始末,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对卢坦低声吩咐几句。卢坦点点头,飞一般跑了出去。

  徐廷翠、徐时行换上绸衫从内堂走了出来。徐廷翠生性节俭,日常家人穿的是东阳出产的土布衫。两人都是第一次穿如此贵重的绸衫,神情都有些不太自然,徐时行不自然中夹杂些许焦急。

  卢宗德见徐时行穿上绸衫长身玉立,温文潇洒,与原来满身书卷气的儒雅青年相比,增添了几分富贵气息,心中暗道人凭衣衫马靠鞍,徐时行换上绸衫就成了翩翩浊世佳公子,比自己更俊上几分。强忍住腹内涌起的酸醋气,拱手道:“汝默兄,徐世伯。”接过伙计递上的两大包药,“两位只是受了些寒气,身体当无大碍,回去稍加调理就能痊愈。”

  徐陈氏在旁边插嘴道:“伙计抓的都是人参、鹿茸等贵重补品,我想付钱怎么也不肯收。”

  卢宗德微笑道:“既到卢宅就是贵客,些许药材还要世母付钱,卢府太也没有待客之道。”向着徐时行道:“汝默兄,你的‘福禄寿喜财,卢翁鑫享如意’对得真好,爷爷听到肯定高兴。”

  徐廷翠知道卢宗德是卢府嫡孙后就有些惴惴不安,他平常见到掌管双泉徐氏宗祠的族老徐耀宗都要点头哈腰出言奉承,卢宗德身份可比徐耀宗高贵许多。却见卢宗德对徐时行有说有笑,态度亲热,浑不以低贱商贩之子视之,不禁大为感激,暗想世家子弟知书识礼,比李旺那等无知小人修养要高得多,神情开始自然起来。

  听到“福禄寿喜财,卢翁鑫享如意”,徐廷翠有些奇怪,问道:“这是甚么意思?”

  徐安在一旁把对诗经过讲述一遍,免不了添油加醋,把“对诗相公”说得愈发不堪。徐廷翠听得高兴之极,花白胡子都抖动起来,笑道:“时行果真聪明,那么难的对子都能对出来。”想起李旺提起李文远的傲然模样,心情舒畅,佝偻背脊悄悄伸直了几分。

  卢宗德趁机道:“汝默兄才学高绝,小弟向来佩服。今晚就请到府里歇宿,指点小弟一二。”摆出愁苦模样道:“爷爷时常说我写的八股文狗屁不通,有汝默兄指点,我想好歹也能通乎哉,略通也。”惹得医馆里笑声一片。

  徐廷翠日思夜盼就是成为缙绅,摆脱刘豆腐贱称,能够在双泉徐氏让人高看一眼。雅溪卢氏传承数百载,进士都出了七八名,是浙中地区有名的簪缨世家,比双泉徐氏更有声望。徐时行与卢宗德结交往来,就能进入世家子弟的交际圈,对日后前途大有益处。当即喜上眉梢,没口子答应道:“承蒙卢公子看得起,时行晚上就不要回去了。”见徐时行有些犹豫,加了一句,“等会游逛完了我跟你妈坐车回去。”

  徐陈氏也道:“我跟你爹只是到卢宅看看荷花灯,顺便给你买几套绸衫。约好徐大车辰时在还珠亭等候,不用担心。”

  徐时行偷瞟父母一眼,见两老满面笑容,眼角的鱼尾纹都散了开来。心中微叹,卢翠萍的美丽倩影悄然浮上心头,对卢宗德拱手道:“有劳梦归兄。”

  卢宗德忙道:“汝默兄不要客气。世伯世母看完荷花灯后,请在东城客栈住下,明早我与汝默兄再过来请安。”

  从始至终,卢宗德都不提邀请徐廷翠进卢府,徐廷翠也视为理所当然。魏晋以来士族崛起,最重身份血统,与庶族不通婚,不交往。南北朝的张敷出身士族,在中书省任职,寒族出身的中书舍人狄当、周赳同掌机务,有一次前去拜访张敷,张敷勉强接待,却叫仆人把座位与狄当、周赳隔离数尺,道“离我远客”。唐宪宗贵为皇帝,替长女岐阳公主选婿,命宰相白敏中“于卿士家选尚文雅之士可居清列者”,士族子弟居然“皆辞疾不应”,白敏中奏选出身荥阳郑氏的郑颢尚主,郑颢恨之入骨,屡次借故与白敏中为难。嘉靖年间门阀士族早已衰朽,雅溪卢氏不可能死守千百年来的陈腐祖规,只是徐廷翠出身低贱商贩,未得卢老太爷点头,卢宗德不敢作主邀请进卢府作客。事实上,正是卢老太爷对徐时行评价甚高,卢宗德才敢出面邀请进府。

  听到卢宗德如此客气,徐廷翠受宠若惊,连连推辞,坚持晚上看过荷花灯就回潼塘。他心里清楚,卢府嫡孙之所以肯给低贱商贩徐豆腐面子,都是因为徐时行“雏凤清于老凤声”,只要徐时行在科举路上继续发达,终有一日自己能够心愿得偿成为缙绅,眼下还不宜过于张扬。卢宗德劝了几句,不再客气,让回春堂医馆卢掌柜陪同徐廷翠夫妇游玩,暗中嘱咐几句,自己笑嘻嘻携了徐时行的手,一起走出医馆大门。这时车厢有卢府标识的马车早已停在门口,拉车的是匹高大白马,门窗处镂刻着富贵牡丹、百事如意等浮雕图案,精致入微,寓意非凡。卢坦与徐安立在马车踏板旁,交头结耳,笑嘻嘻唠着闲话。

  徐时行见远近行人都好奇地望向马车,忸怩道:“没几步路,哪用得着马车。”

  卢宗德笑道:“这马车府上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等闲不出来,我沾了你的光才能坐上一坐。”招手叫过卢坦,听他低低说了几句,就引着徐时行上了马车。车厢极为宽敞,壁板都用紫檀木装饰,镂刻着竹兰梅菊四君子,宽阔的软皮坐垫上铺着淡紫杭绸,坐上去绵软舒适。坐垫前面有四张矮几,摆放着沿途解闷的乐器和棋牌,还有茶杯果盘檀香等物事。车厢后部用格板隔开一小块空间,专供仆役乘坐。徐时行刚坐定身子,卢坦就从车厢侧壁的暗格拿出桔子、香梨、龙眼、荔枝等时鲜水果,盛在紫藤果盘内,又往青瓷杯里撮入几簇极品东白春芽,倒上卢府带出来的开水,点燃檀香垂手退回车厢后部,与徐安挤在一起低声说笑。

  见贵客已坐好,青衫车夫卢掌鞭抖擞精神,扬鞭甩了个漂亮鞭花,白马听到响鞭立时扬蹄,在宽敞的青石板上得得前进。道上行人虽然拥挤,见到卢府马车纷纷避让,竟是毫无阻碍。

  徐时行坐在软软的车垫上,听着粼粼车声,闻着淡淡檀香,只觉得目眩神迷,如梦似幻。透过牡丹富贵的细纱窗帘,望见徐廷翠徐陈氏立在回春堂医馆门口,不住向自己挥手作别,不禁又是一阵难过,心里百感杂陈,指甲掐入肌肤都恍若不觉。

  沉默了会,徐时行慢慢排解了消极情绪,望向坐在对面的卢宗德道:“梦归兄……”

  卢宗德这时也开口道:“汝默兄……”两人同时一呆,徐时行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卢宗德先说。

  卢宗德笑了笑,面色有些严峻,道:“汝默兄,你晓得窃你荷包,推你入水的是谁?便是黑虎帮帮主刘黑虎的堂弟刘黑豹。”见徐时行睁大眼睛似乎不太明白,晓得他从来不跟黑帮人物打交道,解释道:“刘黑豹是黑虎帮三当家,为人凶狠彪悍,能止小儿夜啼,手下有一大帮兄弟,用不着靠行窃过日子。”

  徐时行淡淡道:“我不认识刘黑豹,也没得罪黑虎帮。”他没听说过刘黑豹,但知道黑虎帮恶名,考中案首前吴宁府山货铺按月都要向黑虎帮交纳保护费。

  卢宗德补充道:“刘黑豹撞着你之前,与李文远等在卢宅人家牡丹阁喝酒。”

  聪明人不用多话,徐时行立时明白了前因后果,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自己没有真正得罪过李文远,他为什么要指使刘黑豹对自己下黑手。莫非——就是徐安所说的中山狼?

  卢宗德深深望了徐时行一眼,道:“刘黑豹居然敢在卢宅行凶,太不把卢府放在眼里,我已让人把他送官惩办。”嘴角现出丝苦笑,“如果不出意料,刘黑豹明天太阳升起前就能走出牢门。李文远是秀才相公,没有真凭实据卢府不便出手。”

  徐时行知道卢宗德做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拱手道:“多谢。”顿了一顿,轻声道:“君子讲究仁恕之道,如果他们不再作恶,梦归兄就放过他们吧。毕竟,也没有伤害到我。”

  这时马车已到了卢府门口,得得得从侧门驶了进去。徐时行抬眼望向不远处的朱漆大门,只见青石阶磴上张灯结彩,大红卢字灯笼下人来客往,喧哗不绝,内心深处又是一阵刺痛,拳头紧紧捏了起来。

  卢宗德没有注意徐时行的心理变化,微笑道:“我已经说完,下面该汝默兄了。”

  徐时行回过神来,面孔微微发红,忸怩道:“我想请梦归兄帮忙找件物事——”

  卢宗德怔了怔,笑道:“我以为汝默兄会打听救命恩人的情况,”拍了拍胸口傲然道:“在卢宅就是掉了条蚂蚁腿,我都能给你找回来。”

  徐时行叹了口气道:“没蚂蚁腿那么复杂,我的玉蜻蜓掉在元宝塘里了。”

  卢宗德闻言一滞,干笑道:“元宝塘是卢宅的风水塘,轻易动不得——不就是丢了块玉佩么,我送你一块,用不着再去找寻。”

  徐时行苦笑道:“玉蜻蜓是亡母遗物——”

  卢宗德登时哑然。他晓得亡母遗物的份量,凝神思索一阵,道:“大后天就是爷爷六十寿诞,实在不宜大动干戈。这样吧,寿诞结束后,我找个由头放干元宝塘,掘泥三尺也要帮汝默兄找回玉蜻蜓。”

  “谢谢!”徐时行由衷道,嘴角慢慢浮现出微笑,“梦归兄,现在可以跟我讲讲卢翠萍的故事了。”

  徐安和卢坦坐在车厢后部。徐安支愣着耳朵一直偷听前面车厢动静,让卢坦感觉很不爽,忍不住拐了徐安一肘,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又粗又重,“偷听个啥子,想不到马明你居然是好奇宝宝。”

  徐安嘘了一声道:“卢公子正在讲卢翠萍的故事,你不想听?”

  卢坦呆了一呆,呸地吐出个龙眼核,耸了耸坦鼻头,嘴角现出丝邪恶微笑,“卢翠萍的八卦都是我讲给公子听的。你想听哪段?哥满足你。”

  徐安忍不住去呵卢坦的痒,两人闹成一团。听到前面车厢传来几声咳嗽,卢坦忙低声道:“莫大声,吵着了公子要吃排头。”

  “那你讲个笑话给我听。”徐安扭住卢坦,不依道。卢坦口才好,擅长讲笑话,徐安经常追着要听,这时旧话重提,大感亲切。

  “好好好,我就讲个笑话给小毛头听听。”与堂弟久别重逢,卢坦也极为高兴,眼珠子转了转,笑着问徐安道:“你晓得一张纸能写下多少个字?”

  “那要看纸有多大,字有多小。”徐安知道卢坦话里肯定有骨头,小心答道。

  “徐相公平常用的纸,写平常一样大的字,能写下多少?”

  “毛估估能写五六十个,最多不会超过一百。”

  “假如我要写十万八千个字呢?”卢坦不慌不忙地问道。

  徐安掐着指头算了算,“要写两三千张纸,能叠起老高。”

  “我用一张纸就可以搞定。”

  “吹牛!”徐安不信。

  卢坦抓过徐安左手,用手指在掌心写下“十万八千个字”,微笑道:“这不就成了吗?”

  徐安一呆,忍不住笑了起来。卢坦接着道:“下面我再给你讲个万字写了百张纸的笑话——”刚说到这里,车厢外又是一声响鞭,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车厢里感觉不到丝毫晃动。卢坦忙拉徐安跳下车,抢到前面放好踏板,打开车门,服侍卢宗德徐时行下了马车。徐时行抬头望去,见马车停在一处宽敞的院堂,邻近还停着两辆,几名正在闲聊的青衫车夫好奇地向这边张望。卢宗德笑了笑,道:“这里没啥看头,我带你到我住的百花园瞧瞧,保证大开眼界。”吩咐卢坦道:“快去把翠萍那丫头叫过来,就说徐相公要当面感谢救命恩人。”哈哈笑着领头就走。

  徐时行心中微窘,带着徐安跟着卢宗德在曲廊院落间穿行,见处处悬挂彩灯,张贴寿联,池塘里都摆放着荷花灯,鲜艳夺目,弥漫着寿诞喜气,路上遇到的丫鬟家丁见了卢宗德都行礼避让。不一会儿,三人来到卢府东侧的一处院落,月亮门上方刻了勤学两个古朴大字,里面矗着一排四间青砖瓦房,院里植满了各色鲜花,菊花、桂花等都已当令开放,五彩缤纷,芬香扑鼻。卢宗德洋洋得意道:“这就是我的百花园,怎么样?”

  徐时行本来满腹心思,见到这么多鲜花也不禁神清气爽,深吸一口香气,赞道:“梦归兄,这院落确实当得起百花园称呼。”

  卢宗德大乐,翘起大拇指道:“汝默兄真是知音,好些人见到这么多鲜花都说我玩物丧志,其实鲜花与美人一样,时时欣赏方有趣味。”引着徐时行走进中间房子,道:“这是我的书房。我知道汝默兄最爱读书,房里有好些藏书楼取来的珍本,我平常不爱翻动,放在这里也是浪费,汝默兄帮我好好读读。”

  徐时行早听说卢府建有藏书楼,珍藏了古今远近的大量书籍,很多都是难得一见的珍本孤本,只供族人借阅,外人无由观看。听卢宗德说书房有藏书楼取来的珍本,心中大喜,环目四顾,见靠墙处放着三架橱柜,琳琅满目都是书籍,以科考举业居多,也有一些古文选辑和唐诗宋词。卢宗德见徐时行看得仔细,挤眉弄眼道:“这些书都是充门面,真正吸引人的藏在抽屉里,汝默兄感兴趣也可以拿出来鉴赏鉴赏。”

  徐时行知道卢宗德说的“吸引人”肯定是自己不感兴趣的“闲书”,随口应道:“多谢梦归兄。”走近橱柜细看,果然许多书籍都是自己没有看到过的。他是书痴,立时被吸引住了,抽出几本翻阅,最后选定《四书集注批释》,先看作者,见注明是卢睿。卢睿永乐十九年高中进士,官至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是卢宅复荆堂始祖,极有名气。《四书集注批释》是卢睿对朱熹《四书集注》的学习心得,只有卢府藏书楼珍藏,外面绝难见到。徐时行翻了几页,见字字珠玑,畅前人所不能言,如获至宝,捧起坐在花梨木书桌前仔细阅读,津津有味,目不转眸。

  卢宗德本想说笑几句,见此模样悄悄退了出去,暗想怪不得徐汝默能考中东阳案首,这份书痴精神就不是等闲人能够学得了。

  见徐安站在院子中间,对着丛菊花乱闻乱嗅,恨不得摘下来尝上一口,卢宗德吩咐他小心服侍,切莫进书房打搅徐相公,转身出了百花园。

  勤学不觉光阴迟,徐时行读书向来极为认真,不晓得过了多少时辰。忽听窗外似乎有动静,接着就是“哎哟”一声痛呼。徐时行原以为徐安在窗外胡闹,心中不悦刚想说上几句,猛觉出痛呼居然是女声,登时醒悟,忙站起向窗外望去。见几块砖石散落地上,旁边倒着名娇俏少女正是卢翠萍。徐时行省起自己到卢府的目的,暗骂粗心,忙奔出房门,见徐安已跑过来扶起卢翠萍,嘴里大惊小怪道:“翠萍姐姐,你啥时候进来,我怎么不知道?”

  卢翠萍穿着浅绿女衫,衬着皓腕上的玉镯,更显得肌肤白腻,亭亭玉立。听到徐安话语,卢翠萍俏面微红,嗔道:“你拿枝条逗弄青虫,天塌下来都不会晓得。”向徐时行福了福,道:“卢翠萍见过徐相公。”声音微颤,用的是正宗的东阳方言。

  徐时行微叹口气,注视卢翠萍道:“莲儿,到这时候你还不肯认我么?”说的却是苏州府口音。

  卢翠萍微红俏面霎时雪白,低声道:“奴婢听不懂徐相公的话,奴婢是卢府丫鬟卢翠萍。”

  见卢翠萍矢口否认,徐安抢着道:“翠萍姐姐,你就别隐瞒了。卢公子在马车上讲得明明白白,说你原名田莲儿,是苏州府仓街人,父母都被天杀的倭寇杀了,你幸得卢游击相救才幸免于难,感恩之下自愿成为卢小姐的贴身丫鬟——我说得可对?”

  “既然徐相公都已经知道,也就不必隐瞒。”卢翠萍慢慢抬起头,哑着嗓子道:“莲儿已经死了,现在只有卢府丫鬟卢翠萍。”

  “我知道莲儿没有死。”徐时行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抓住卢翠萍,也就是田莲儿冰凉的胳膊,“听到你的江南可采莲,捡到你掉落的手帕,见上面绣的是莲叶,还有露珠,就知道莲儿心中始终没有忘记珠儿,珠儿——也始终没有忘记莲儿。”说着把一直藏在袖袋的淡黄手帕取了出来,两次浸水后手帕始终没有干透,莲叶显得更是碧绿,露珠显得更是晶莹。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伴着清脆稚嫩的童音,《江南可采莲》在徐时行田莲儿心里静静流淌,激起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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