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清晨,皇上已经起身,从内室走出来,侍女们来来往往,有的捧着脸盆,有的为皇上洗漱,然后皇上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师椅上,又有侍女端来玉杯,敬给皇上:
“皇上,这是端妃娘娘今朝蒸制的甘露,刚刚送过来。”
“啊,有劳她了。传旨过去,明晚朕去灵庆宫!”
“是!”
侍女答应着。
皇上拿起玉杯,把杯中的甘露饮了下去,自鸣得意:
“好爽啊,好爽!”
这时严嵩在崔文陪同下走进宫来,严嵩跪拜:
“严嵩给陛下请安!”
“平身,平身,快起来。”
皇上伸手示意严嵩起来。
严嵩站起,看见皇上一脸喜色,便问:
“今朝皇上这么高兴,莫非有什么大喜之事?”
“大喜之事到没有,只是近些天来,朕不临朝,没有国事干扰,不断饮露服丹,专心修炼,一身轻松,甚是惬意啊!难道这不是一喜吗?”
皇上说的眉飞色舞!
严嵩加枝添叶:
“皇上还有一喜!”
“什么?”
“臣偶得一五色长寿大龟,许多方士众口一词谓千年灵物!”
“在哪里?”
严嵩忙向宫外一呼:
“快把五彩大龟送上来!”
门开,由两个侍卫共同捧着一大玉盘,盘上卧着巨龟,他们小心地走进来放在皇上面前,又低首站在一旁。皇上站起在巨龟前左右慢瞧细看:
“哦——龟背上呈红兰黄绿黑各种颜色,难得难得!”
“实在是盛世之年降生的灵物,没有天子的恩泽,哪会有这样的长寿大龟!”
严嵩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
崔文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此灵物之降生,说明万岁爷必成仙,活万世!”
皇上听到奉承,也喜不自胜:
“爱卿从哪里得来此物?”
严嵩被皇上一问,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因为原本是假造的,支吾了半天,才编造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西岳华山一个山民献上来的,说是此灵物生在华山深谷之中…….”
皇上又仔细观察,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是骗朕?又像上次献的灵芝在上面涂了颜色?”
“那臣最不容诛!臣对天盟誓:此灵物如果有假,臣愿……”
皇上摆手制止了他:
“爱卿不必这样表明心迹了。也许上次张氏皇后不是因为吃了灵芝而丧亡的,而是她忤逆了皇上触犯了天道而短命的!”
崔文一旁恭维:
“皇上说得极是!”
“臣誓死效忠皇上,犹恐不及,又怎敢弄虚欺上?!”
严嵩说着跪了下去,以获取皇上的欢心。
“好了。爱卿信誓旦旦,一向顺着朕的旨意,朕今后就有赖于你,你就把朝政大事总揽过去,不必向朕屡上奏折了。”
严嵩一再叩头承诺:
“臣知道,臣知道,皇上专心修炼仙术。”
他继而抬头问皇上:
“那灵物该如何处置呢?”
皇上又看了一眼那巨龟,踌躇了一下方说:
“送到御花园,养在园内水池中,令采露的宫女们好生养护,不得损害,让它活千年,万年,长生不死!”
“遵旨,臣明朝即送往御花园。”
严嵩爬了起来。
“朕还有旨!“
皇上的眼珠又转了一下说:
“你传旨给那些叫苦偷懒的小贱人们,谁把彩龟弄死了,谁就抵命,严惩不贷!”
“是,领旨!”
严嵩躬身。
“下去吧。朕要斋戒修炼了!崔文,焚香!”
“是。”
崔文走去点香。皇上走向香案,跪在垫上,口中喃喃,开始祷告。
御花园。
依然是异彩纷呈的红花绿叶,盛开的黄白相间的菊花,桂花飘香,不过泛黄的叶子随着微风有的飘落下来,朝阳藏在落日的灰云里,天上出现了阴霾。
杨金英和一群小姐妹们,宫女们又在湿漉漉的花间拨采露珠。侍卫们远远地走动着,监督着。有的宫女悄悄的走过来问杨金英:
“听说王宁嫔前天挨了皇上的杖刑,是真的吗?”
杨金英点了点头。
“为了什么呀?”
“好姐妹,别多问了,就因为那些话,宁嫔主子才被责罚的,反正是那皇上听信传言才发了火的!”
“就是没有什么传言,还不是说打谁就打谁……”
杨金英一眼看见邢翠莲扶着王宁嫔走进御花园,后面有两个侍卫推搡着她们:
“快去采露,别慢慢腾腾地耽误工夫!”
王宁嫔一瘸一拐地来到花间,那两个侍卫也就走了。
“金英姐,早!都怪我多嘴多舌害了主子,你看,把主子打成这样……”
邢翠莲悄声地对杨金英说。
“宁嫔娘娘,您受苦了!”
杨金英对王宁嫔安慰着。
王宁嫔苦笑了一下:
“我们主仆二人都是犟眼子,哪还能不吃亏!”
“也怪我们主子恃宠撒泼,争风吃醋,恨不得一朝爬上去,把别人踩在脚下。我做丫头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杨金英流露出对曹端妃的不满。
“我早看透了,像宁嫔主子说的,她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邢翠莲有点激愤,声音高了些。
“谁在说话?”
一侍卫走了过来。
杨金英接了过去:
“是我,想教教宁嫔主子怎么采拨露珠。”
“哦……那就快拨吧,今天阴冷,若是有雨,那就拨不成了。”
那侍卫说完走了。
杨金英就势对王宁嫔说:
“就这样拨,别急!”做样子给她看。
王宁嫔学着拨,疼痛的身子,使她双手不听使唤,一拨再拨都失败了。
“主子,我来拨吧,金英姐教了我,我拨的快呢,我拨两份。你在旁边装样子就成了。”
邢翠莲心直口快的说,麻利地拨起露来。
“听说您是书香之家出身,哪会干这样的粗活,难为娘娘了!”
杨金英怜惜地说。
“还谈什么书香之家,强行拉进宫里,落到这步田地,生不如死!”
王宁嫔自怜自叹!
邢翠莲手不停,嘴也不停:
“他求长生,一会儿从我们身上取天葵,壮他的阳,糟蹋我们姐妹;一会儿又迷上了道,信什么仙术,整天诵经祈祷,烦死人了!这会儿又采这个露珠,管什么用?!他早晚把人都折磨死!”
“宁嫔主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苦海啊?”
杨金英也苦着脸无望地说。
王宁嫔接着说,话虽很轻但很有分量:
“他罪恶弥天,何止糟蹋了许许多多的嫔妃宫女,又下狱朝臣,不纳进谏,整天迷恋仙道,不理朝政,四方八面,盗贼蜂起,民不聊生,饿殍载道……大明尚能苟延残喘到几时?”
她的话把花间的宫女惊住了,都停住了手愣在那里。
这时有一个人隐在树下花影里,时而摆一下头,伸耳窃听。
杨金英因为王宁嫔的话,怕被人听见,随向四周扫视了一下却无意间看到了那个人影:
“有人来。”
大家也有些惊恐,都睁着眼四处寻人。
这时那人影见众人寻他,她也就装作大模大样地站了出来。她是张金莲。她走过来笑着说:
“你们说什么呢?”
“你怎么来了?”
杨金英问。
“我怎么不能来?”
“你不是皇后娘娘使唤的大丫头吗?”
邢翠莲俏皮的问。
张金莲怕露了马脚,随编造了一句:
“是皇后娘娘派我来的,她说别宫别院的宫女都来采了,也让我来出点力!”
“哦?”
王宁嫔挖苦地说:
“还是皇后想的周到,她掌管后宫,怎么不亲身来为皇上采露呢?”
“这事哪能惊动皇后,她毕竟是一国之帝后嘛!我来采,我来采!”
张金莲从袖中拿出玉杯,拔出金簪,但不知怎样动手,随问邢翠莲:
“翠莲,怎么个采法啊?”
“你那么鬼机灵还用别人教你?!”
翠莲白了她一眼。
“你要是真的来采露,那就别再嚼舌头了,快采吧!”
杨金英不再理睬她,转身动手拨取露珠。
这时,严嵩和崔文在侍卫们陪同下,来到了御花园,其中有两名侍卫捧着大玉盘,盘中卧着彩龟。
崔文向众宫女们下令:
“都停下,停下,听旨!”
众人都停下手来,跪下抬头注视着崔文,严嵩。
崔文说:
“大学士严嵩向陛下敬献一只五彩大龟,在华山深谷中,已活千年,它象征着大明王朝永远昌盛和王朝天子高寿永年,现把这神赐灵物放养在御花园池中,沐浴雨露阳光,以活千秋万世。”
众宫女都把视线凝注在那彩龟上。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张金莲说了一句:
“这是一个万年福龟!”
崔文又继续说:
“现传皇上旨意:命各个采露的宫女嫔妃一面采露一面看护这神灵宝物,不得有一点损伤,如有损伤,甚至死亡,以当日看护的宫女抵命,严惩不贷!”
众宫女听旨后面面相觑。
“都听明白了吗?”
崔文看众人无话,随下令说:
“从明日起,先由杨金英,邢翠莲值班看护,由王宁嫔监护!“
杨金英,邢翠莲和王宁嫔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但没有说什么。
“圣旨已下,当心看护!”
崔文又嘱!严嵩随后命那两名侍卫把彩龟放置池中。
“神龟”入池,在水中缓缓爬动,严嵩大笑:
“哈哈哈,微臣完了一桩大事,臣请公公喝一杯!”
“感谢大学士。走着。”
崔文和严嵩互相拉手笑着走去,侍卫们也随着下去了。那彩龟在池中时而停在池底,时而游动几下,邢翠莲还有关梅秀,姚淑翠等宫女像孩子一般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地笑着叫着:
“你看你看,它游了,多好玩!”
“你看你看,它四只脚爬呀爬呀,多笨。”
“满身花色,叫人看着开心呢。”
王宁嫔却忧心地对杨金英说:
“哼!开心?说不定是那奸臣搞来愚弄皇上的,这不是什么灵物,是祸是祸,一定是祸呀!”
“是祸?!”杨金英大惊!
“是祸?”
众宫女也都惊讶起来。
张金莲在大家的惊恐之中,诡秘的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