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和殿,临时搭设的灵堂,方皇后的画像供在中央,供品琳琅满目,白绸垂挂,香烟缭绕。穿着孝衫的侍卫侍女们肃立在大殿内外。
蓝道行,陶仲文一左一右在诵经祈祷。
以严嵩为主的朝臣们联袂走来,三拜九叩,在祷念方皇后的在天之灵。
朝臣们刚才拜罢,崔文便引着皇上走来,丽妃和侍女们搀扶着他,步履蹒跚地站在灵堂中央,微微躬身,如泣如诉地喃喃道:
“爱卿英年早逝,实乃天朝之不幸,朕有负于你,倍感悲痛……”
朝臣们又复跪了下去,叩头拭泪,丽妃侍女们也都跪了下去,有的泣不成声了。
崔文劝解道:
“皇上别太悲伤了,陛下刚刚复原,别再伤了龙身玉体。”
皇上又鞠了三个躬,转过身来,面对朝臣们:
“大家都起来,节哀吧。”
朝臣们和丽妃侍女们都站了起来,皇上接着说:
“方氏皇后,在朕大难之时,救朕脱险,功不可没,而朕体弱多病,不能救皇后于水火,朕甚为不安。罢了,为表朕的愧疚之心,满朝上下,大祭娘娘,尊为孝烈皇后,厚葬于永陵。”
严嵩深深一躬:
“陛下圣明,皇后掌管后宫井井有条,并救皇上于危难,应该如此,应该如此啊!”
崔文在一旁催促:
“皇上,还是早点回宫安歇吧,方皇后的后事,均由大学士严嵩料理吧。”
“好,朕就委托众卿了。朕从今日起要住到西苑去。”
皇上转身欲离开灵堂。
群臣都惊愕地跪下了,纷纷脱口而出:
“皇上不理朝政,已经很久了呀!”
“皇上怎能如此,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皇上还是亲自临朝,倾听各方民情,才能耳聪目明啊!”
皇上顿呈怒容,转过头来怒目下视众朝臣,自视清高的说:
“怎么了?难道陛下耳不聪目不明吗?朕不临朝,自有朕的道理。
朕威望四海,八方归顺,况且有重臣严嵩总揽朝纲,群臣众星捧月,天下大乱不了。
朕要去西苑,那里清静,也好全心修炼,颐养天年。”
严嵩频频点头:
“皇上说的极是。”
众臣都斜眼毗目严嵩,但都不敢声张。
“就这样吧,照朕的旨意去办,朕迁到西苑去住,也请陶法师,蓝道长一起过去修炼。”
皇上说完,不顾群臣如何反应,携着丽妃、侍女们径自走了。
崔文紧随其后走去,并用手示意群臣退去。
群臣都爬起来,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无可奈何地纷纷退去。
西苑。
风景秀丽,园中池水盈盈,垂柳依依。
入春,草长莺飞,紫燕戏水。
这是一处距离宫禁近在咫尺的园地,却异常的恬静,确实是一处修真养性的好地方。
皇上在这一别宫里修炼已经有些年月了,他有点老态龙钟地在宫里闭眼静坐,只有阎氏丽妃陪伴着他,侍女们在一旁站立着不敢有一点声响。
香烟袅袅,皇上嘴里不时地喃喃着,修炼祈祷。
也有一把年纪的崔文尚在,他走进来,在皇上耳边说:
“皇上,该歇息了,上年纪了,要注意歇息呢!”
皇上睁开眼,丽妃把他搀扶起来。略微走动了两步,他慨叹地说:
“……星移斗转,冬去春来,岁月如梭啊!”
又自叹自问: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皇上说到哪里去了,陛下现在不过五十几岁,怎能说老呢,再说古代廉颇怎能同当今天子相比,他已成为古人,而陛下却会永世长存。”
崔文忙上去排解。
“臣妾陪皇上到西苑这边来住,确实有些年了,奴婢觉得皇上不见老呢!不还是精强体壮嘛,这是普天下和臣民的福份啊!”
“哈哈哈,爱卿真会说话,那就借爱卿的吉言,再活一百年!”
皇上非常高兴地说。但身子却摇晃了几下。
一侍卫进来跪下面奏:
“大学士严嵩和法师陶仲文前来叩见!”
“让他们上来。”
崔文和丽妃扶皇上坐下。
严嵩和陶仲文进来,给皇上请安:
“下臣给皇上请安。”
“贫道给皇上请安。”
“有什么事要向朕禀报?”
皇上问严嵩,并示意他们起来。
严嵩和陶仲文站起来,严嵩喜笑颜开地说:
“下臣没有什么要向皇上禀报的,下臣前来贺喜!”
“喜从何来呢?”
严嵩合掌一拍,立时两侍卫从外面呈上一只大盘子,盘上有六只大桃子,绿黄透红,好不鲜艳。皇上丽妃崔文甚为惊喜:
“好大的桃子呀!”丽妃拍手。
“如此鲜艳!”皇上称赞。
“六个大桃子,六六大顺呀!”
崔文附和着:
“刚才皇上说自己再活一百年,这不是喜上加喜嘛!”
皇上惊喜中却有了疑问:
“严嵩,现在不是金秋季节,怎会有仙桃可供采摘?是从南方运来的?还是冬藏暖窖的?”
“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严嵩比划着。
大家都奇怪起来,皇上脸上收敛了喜色,又问:
“真是奇谈怪论,上次你弄来彩龟,说是生在华山深谷中,长寿不衰放在御花园,还不是死了?这次又弄来仙桃,还想再愚弄朕吗?”
严嵩忙跪下解释:
“下臣绝不敢愚弄皇上,那一次彩龟的事,罪责不在下臣身上,而是那些贱婢们弄死了彩龟,唯恐皇上要她们抵命,才加害皇上的。
这次仙桃的事,下臣也认为是天大的奇事,昨天下臣朝班议事,忽然从空中落下这六只桃子,掉在地毯上,完好无损,鲜艳夺目。
下臣看来,这是天意,天降仙桃于大明宫中,既象征着大明天子长寿,也象征着大明天下长存。陶法师,您说是吗?”
陶仲文一向巧施妙计,愚弄皇上,这次又与严嵩合谋作怪,但他装作真诚地说:
“皇上,依贫道看来,这是贫道不断驱散宫中妖气的结果,也是陛下真诚修炼的结果,没有了妖气,又感动了上苍,才降下长寿大桃子,这确实是陛下的福星高照啊!”
“法师说的好。”
皇上对他们活灵活现的说法,信以为真了,兴奋地说:
“那么,朕还得继续修炼,矢志不渝。严嵩,你下去再次加造醮坛,广召方士,协助法师陶先知在宫中布道祈祷!”
“是,遵旨。”
严嵩惟命是从,如释重负的站了起来。
崔文在一旁不识时务地插嘴。
“……再增造醮坛,又得花去不少银子,据说前前后后已用去三百万两白银,几千两黄金,国库已经虚了……”
“是吗?严嵩?”
皇上问严嵩。
严嵩支支吾吾:
“国库银子是少了些,有点虚了,虽说从下面收盐税,粮款等等难了些,但从广大国士,万民身上,养活朝廷这么点人和有数的斋醮花销,还是过得去的,让下臣去计划运筹吧。”
“只好如此了。”
皇上对陶仲文说:
“陶先知,蓝道长仙逝了,斋醮之事,都落在你一个人身上,朕有劳法师了,日后当厚赏道谢。”
“皇上多虑了,贫道为陛下效劳三生有幸!”
“噢,严嵩,还有一件大事,再命各个州府再次采集从八岁到十四岁的童贞女子,三百名,送进宫来,请陶先知按邵真人药方,采阴补阳,制成丹药,朕要继续服丹修炼,速去办理。”
“遵旨。”
严嵩深深一躬。
“贫道遵命。”
陶仲文随同严嵩叩拜后推出别宫。
丽妃喜悦地捧起仙桃,情不自禁地说:
“皇上寿比南山,如同不老青松。”
“永远苍翠!”
崔文也附和着。
皇上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