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四年二月,金兀术没能追上赵官家,遂率军焚烧临安城后北还,因满载掳掠辎重不能陆行,遂取道秀州,平江,常州,沿着运河而行。
三月行至镇江,被时为浙西制置使韩世忠所阻,本来韩世忠在青龙镇,江湾一带驻防,听到金兀术已到了平江,便立即挥师镇江以待。
金军和韩世忠所部交战数十回合,韩世忠夫人梁红玉亲自擂鼓助阵,士气大增,金军无法渡江,只能且战且走,西行至黄天荡。
而黄天荡却是一条死水港,金军数次突围不得,一直拖延到了四月。
韩世忠再次上疏奏捷,此时赵官家正好驻跸越州,得闻后龙颜大悦,当即道:“金人南下以来,诸军率望风奔溃,如今有韩世忠这样的将领,虽然还未成大功,但捷报不断,若是我大宋再好好训练士兵,倘若金人今年冬天再次南下,有希望战而胜之!”
可见这个时候的赵官家,算是扬眉吐气了。
不过没过多久,因福建书生王某给金兀术献策,无风时出击,韩世忠船大只能靠风而动,被金人火箭乱射之下,终究是败了。
但此战韩世忠以八千兵抗拒金兵十万之众,阻击四十八日之久,虽然败了但是金人从此也不敢轻易渡江,南宋也算保住了半壁江山。
当时赵官家还在越州,得闻之后,也很开心。
虽然败了,但是八千阻击十万,南宋的士气已经被提了起来,赵官家也不必东躲西藏,心中豪气顿生,立下宏愿:“绍奕世之宏休,兴百年之丕绪”,就是说继承了累世宏伟基业,必振兴皇统,差不多就是继往开来的意思。
次年改元绍兴元年,升越州为绍兴府。府治所在地山阴、会稽两县同城而治,领会稽,山阴,萧山,诸暨,余姚,上虞,嵊县,新昌八县。
绍兴府由此而来。
……
从临安府至绍兴府,地理位置相邻,不过官道曲折,差不多还是有二百余里路程。
走水路或要快一些,不过有些麻烦,行官道平顺,还可以顺便见识风土人情。
出了临安城,浩浩荡荡行至下午,过江到了萧山,才算走出临安府治下。
可这时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官道被压的很凝实,被这种小雨淋过,自然湿滑难行,而走了一天,已是人困马乏,萧山驿馆还要前行十多里地,于是赵璩下令就近官道旁山神庙扎营修整。
山神庙庙祝是个哑汉,约莫三十余岁,应是附近农庄来人,知道郡王爷要在此处安置,忙让出了寝舍,经春桃带人收拾一番,倒是焕发了生机。
至于赵璩,只陪着尹正就在山神庙前后转悠,谢青与一小厮撑着伞,左右伺候。
转了一圈回来,山神庙却有争端对峙。
原来是一伙打南边来的行商,也准备在此过夜,而山神庙却被郡王爷扎营,其他人等自然不得入内。
这伙行商约莫有七八人,都是精壮的汉子,赵璩细问之下,倒不是这伙人起的头,而是一书生。
这书生说:“此间山神庙,山神可居,郡王可居,郡王马匹可居,而民不可居焉?”
赵璩听完哈哈一笑,这个人倒是有几分胆色。
命宁喜将此人并其余行商,全请了进来,后在山神庙大殿,和尹正一起见了这书生。
但看这书生应有三十出头年岁,身形瘦弱,颧骨很高,穿着粗布麻衣,进来之后没有行礼,而是脱了身外麻衣,露出青布长衫,接着整理了一番衣冠后,这才恭敬行大礼。
“在下王十朋,拜见恩平郡王殿下!”
赵璩一听,王十朋?
历史记载王十朋是状元出身,南宋名臣,因为他敢于直谏,人称真御史,包括杨存中,史浩这些人都是被他弹劾过,甚至赵玮恩师史浩,就是被王十朋弹劾罢免。
但是他不是活跃在孝宗朝吗?怎么才绍兴十五年,看起来就有三十大几了?
“起来回话吧!”
王十朋叩谢而起,垂手而立,极为有礼数,独尊儒术对于之后读书人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而儒家最重礼节,即便王十朋刚才在仗义执言,可见了赵璩该有的礼数丝毫不差,这便是知书达理。
此时站在一旁的尹正却说话了。
“可是王梅溪?”
“正是,不知先生是?”
“老夫尹正!”
“原来是尹学正,晚生有礼了!”
尹正还礼。
尹正这时候却对着赵璩道:“此乃浙南有名的才子!”
听尹正这般说法,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便是历史记载的王十朋了,没想到到处捡宝贝。
先有赵逵,如今已被安排在太学院,今天又遇见了王十朋。
寒暄久仰云云不在话下,赵璩也放下架子,此人毕竟难得,于是诗词文章聊起,谈到奇闻逸事,再有佳酿推杯换盏助兴,三人逐渐放开畅谈古今。
这王十朋确实才华横溢,在后世也听过“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这绝对,今日才得知,竟然是出自王十朋手笔。
至于王十朋,对于赵璩那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也是赞不绝口。
赵璩虽然说文学修养差了一些,但是后世灵魂思想之前卫,足令王十朋折服,两人关系也逐渐升华,吃茶用膳都在一起,一直聊到了半夜。
最后竟抵足而眠。
虽然谢青宁喜都偷偷劝告赵璩,毕竟不知此人究竟,万一是个歹人可怎生是好?
但赵璩是知道王十朋底细的,甚至还知道王十朋将来必是一代名臣。如今正是建立羁绊的好时机,岂有错过之理,当然,对于王十朋这样的人,除了拉拢之外,赵璩也是真心的欣赏。
次日。
天光大亮,王十朋便早起,他这次去临安城,是入太学院的,如今已然延期不少,必须要抓紧时间赶路了。
临走前赵璩欲将自己的宝马赐给王十朋,以及十两金子,以作路途用度。
王十朋却万般推辞,声称无功不受禄。
最后只带着赵璩写给赵逵的一份信,便只身离去。
赵璩感叹真是一个有原则的君子,但是此人为什么到了高宗朝后期才崭露头角,孝宗朝才活跃于朝堂,按照此人才华,若是参加科举,及第应该不是难事吧?
转念想到秦桧,如今是秦桧把持朝政,自然也渗透了科举,饱学之士难以入仕,也或许跟他有莫大关系。
总之坏事均推给秦桧,便十有八九。
说来有些后悔让尹正跟着自己出来,不然太学院也算是有自己人了。
赵逵进了太学院,王十朋也进了,这两人如果能为己所用,将来大有用处,现在定然要想办法把关系拉的更近一些才是。
于是赵璩再修书一封,是给韩彦直的。
韩彦直也师从尹正,如今尹正出来了,赵璩的想法是让他也进太学院,有他在太学院照拂,也可以撰住二人不被他方势力拉拢,也可以加以保护,不受正直漩涡搏击,毕竟他们和赵璩都有接触,这不会是什么秘密。
另外韩彦直还可以搜罗其他收到排挤的俊才,以备后续使用。
虽然韩世忠如今赵璩是看不透,但是韩彦直还是比较信任的,要是这样的人,都信任错了的话,赵璩觉得,那也就可以认了。
书信写好之后,派人送走,于是一行长龙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