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看看。”
“少爷,咱们现下还是莫要多事的好,若只是看看,那便罢了,却是不能做那些义气之事。”
“哈哈,阿胜,你这家伙,不要你提醒,我心里有数。只是去看看。”
“好吧。”
其实陈政还没有听到那声音之前,那里便已经围满了人。国人这种爱看热闹的习性,仿佛天生似的。
待到陈政走过去的时候,已经为了好多人,只听到里边传来抽泣声和吆喝声。
“哎,作孽啊,这么大点的孩子,便把自己卖了当使唤丫鬟,到了别人家也就算了,偏偏是到那楚家,这和往火坑里跳有什么区别啊。”
“你这说的是甚话,他能到这楚家,那不是挺好吗,有吃有喝的,总比这样流落街头强啊。这些日子,这流民在这徐州城里可是随处可见的,能到那楚家那是她的造化。”
“哎,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若是能到别的大户人家,那却是一桩美事。可惜啊,这楚家有个妒妇,那楚老爷若是对下边那个使唤丫头有一点意思,那妒妇便会拿那使唤丫头出气,以往有些丫鬟,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成重伤。哎,作孽啊。”
“哦,这其中原来还有这样的道理啊。”
“那楚老爷定是看上这女娃有些姿色,寻思买回去先养起来。这流民中能有这样的女娃,说不定她家原来也是个富贵人家呢。哎,这大明啊,要变天了。也不知道这战乱什么时候便会波及到咱们徐州,若是那时,咱们指不定也要和这女娃一样了。”
“是啊,现下咱们在这里哀叹这女娃,指不定什么时候咱们的娃便也和这女娃一样了。哎,瞅我这嘴,呸呸呸,没来由的说这样丧气的话。”
围观的人在知道了来由后,便知道再往下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也渐渐的散了开来。那楚家的人定是等着府衙的人过来作文书画押。这样的事情,这些日子几乎天天都会发生。那些没把自己卖出去的,反倒是羡慕那些能把自己卖出的。
陈政在边上听了许多,也知道了这事情的大概。见到这围得人散了开来,他自己便瞅准了空挡,挤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地上的两个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那男孩能小一些,但是那女孩却是很大了,陈政估摸一下怎么也有个十三四岁了。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真是再养两年就可以出嫁了。那两个孩子虽然也是灰头土脸的,但是和其他流民却是有些不同,最起码脸上还算是有些肉的,没有太多的菜色,那姑娘头上插了一根稻草,意思是把自己卖了,但那小子却是没有,只是陪着坐在地上。那楚家的下人在一边上不断的呵斥一些指指点点的围观者。
想来这两个孩子不是寻常人家百姓,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大概是因为这战乱,才流落到这徐州的。
“才五两银子,就把这女娃给买走了,这楚家也就是仗着自家在这徐州城里头有点势力,才干这样的强买强卖。”
“哎,莫要说了,你看那楚家下人,可是有半点不好意思。说是五两银子,若让我说,怕是那五两银子给了这丫头,回头就要让楚家给收回去的吧。这人就是白捡的用。”
陈政原本也就是存了要看看的心思,才进来看的。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事在身,尽量不要惹这麻烦。而且在外边听的时候,也觉的这人若是能有个人家投靠,也是不错的结局。总比流落街头饿死好的多。便是那些人说这楚家妒妇如何如何,陈政也没有真当一回事。这市井传言,可信的可不是很多。
但是刚才听到的五两银子一个人的说辞,却是让他觉得有些别扭。于是便上前问那女娃:“小姑娘,你把自己卖了,要卖多少钱啊,这旁边的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弟弟,我爹娘都死了,本是来这徐州投亲戚的,没想到这亲戚也不在这了,没了活路,只能把自己卖了养活我弟弟。”那小姑娘却不似一般的流民,见到陈政这样的富家公子模样的人,也并不害怕,直接把自己的身世和陈政说了。倒是和刚才旁边议论的人说的差不多。
“走开走开,这是楚老爷的人,刚才都说了,怎么还上来打探?”还没等陈政再说什么,那旁边的楚家下人便开始撵人。
原本只是想问问,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是这下人的口气却是让陈政听着有些别扭。他眉头一皱,便对那下人说道:“哦,楚家的人?可曾有标记,或是有卖身契?”
“废话,那要等着官府的衙役过来办理,你这人,是什么来路,难道不知道我们楚老爷在这徐州城中的威名?”
“既然还没办理,那这姑娘便是个自由人,为何说成是你家的人?这又是什么道理?”陈政听着那下人说话便觉得生气,正好这几日心情也是比较郁闷,便把这怒火往这楚家下人身上撒去,说话的语气也是很不客气。
“哼,看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啊。来人啊,把这家给我轰走。”那下人最开始看陈政的打扮以为是徐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少爷,所以并没有表现的太嚣张。细看之后便认为陈政是外来的,这胆子便也大起来,听到陈政口气生硬起来,便也不客气起来,直接喊人要开打。
阿勇阿胜几个虽说怕陈政出事,但是真正事来了他们也不怕。大不了再多杀几个人罢了,这些护卫可不比寻常人家的家丁,他们可都是见过血的。听到那楚家下人这样的招呼,还不等那周围的家丁过来,那阿勇直接上前来一脚就把那楚家的下人踹翻在地,其他的几个保镖配合也是恰到好处,看到有人要对自家少爷不利,又看到那阿勇冲上去了,便也马上跟着冲上去。可怜那些楚家家丁,平日里在这徐州城里头耍横撒泼,没人敢招惹,今日却是碰到了铁板上了。陈政这些保镖,虽说只有四五个,但是个个都是见过血,上过战阵厮杀的。保安队出身的那几个以往在北岛杀那些土著,在南洋杀那些丛林里的土人,都是眼睛不眨一下的。现下这一出手,便是要命的招式,那楚家的几个下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直接被阿勇他们几个打翻在地。
陈政原本也没想闹事,现下看到局面变成了这样,也只好跟着那些保镖动手了。他倒是没去对着那些楚家的下人,而是直接拽起那小丫头和那小子往外跑。
这一切发生的也是快,从那楚家下人耍横要动手到被陈政的保镖上去把这些人打翻在地,也就一分钟的时间。而且陈政拽着那两个孩子转身就跑,让周围看光景的都是没反应过来。陈政当时看到自己的保镖动手了,就知道这事要闹大,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于是才拽着那两个孩子跑的。他这个动作明确的告诉了其他保镖赶快撤。这事若是搁在以往的松江,陈政还真是没必要跑,可是现下这情形,却是不容的他在那里装大爷的。
他领着这几个人直奔那客栈,还没到门口就见到自己的一个保镖在那里等着,于是喊了一句,赶快牵马过来。
那保镖配合的也是好,知道出了事,马上把马牵了过来,几个人上了马便奔着那阿成说的老毕在城外的庄园而去。
直到此时,那些被打倒的楚家下人还没起身,旁边看光景的也都是愣在那里,他们也是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阵仗。
陈政抱着那女孩,阿勇抱着那小子,骑马向着那老毕的庄园赶去。刚走到一半的时候,迎面便看到了阿成。
那阿成也是骑着快马,见到自家少爷竟然抱着一个女娃骑马往这庄园奔来,便知道出事了。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哦,发生了一点小事。此地不是说话的所在,对了,你怎么过来了?可是那庄园那边都安置好了?”
“是,而且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少爷,阿峰过来了,还有禄叔从海外派的人马也过来了。”
“哦,竟然都过来了,好啊,对了,阿利可曾来了?”
“还不曾,不过阿峰说应该下午便会到,因为阿利之前是在漕河上坐船的,后来接到消息了,才改到岸上骑马的。”
“嗯,先回去,回去再说。”
一行人马上打马扬鞭,向着那老毕的庄园奔去。
陈政没有想到自己昨夜还在想着的这些人今天竟然都齐齐的来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兆头,但最起码他可以不用在顾忌这官府了。有了老管家陈禄派来的保安队了,他最起码不用担心太多的自身安全问题了。就是不知道从海外派了多少人过来,到时候到了江南够不够用。
至于刚才发生的事,还真是一个意外。他也是一时间生了这怜悯之心,听到那些看光景的人议论,才想要问问这姐弟俩的情形的。若是没有那楚家下人的呵斥,陈政估计也就是问问,然后便会扬长而去。但是那楚家下人却是丝毫不把陈政放在眼里,还正赶上陈政这心里面郁闷。这样一来,这事情就发生了。陈政也不是个怕事的人,他一直记得自己师父跟自己说的遇事要有担当。当年他救自己老婆董小宛一家的时候也是如此。虽然这些年,对大户人家欺男霸女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但不代表陈政失去了那最基本的良知。现下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他便索性把这两个孩子给带了出来。
现下看来这楚家的事情倒是要先解决一下了,不然就是个麻烦。只是不知道那些人是否真记住了自己,现下自己跑的这样快,应该追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