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那孙媳妇还怀着五个月的身子,他那男人被那些番人给砍了脑袋,接着那些跟在番人后边的土人就上前把她给拖到祠堂后边了,想都不用想结果会怎样。后来那些番人找我过去收拾残局的时候,我看到那赵家的孙媳妇肚子竟被人给剖开了,孩子被那些丧了天良的土人给挂在了竹竿子上面,那婆娘的下边还插着一根竹子,这简直就是造孽啊。这些杀千刀的土人,上次便是在那些番人的撑腰下祸害我们汉人的,这次又是这样。整个赵家祠堂都烧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残墙断壁了。”
说这些的是林家的林海南,此时他仿佛不是在说事,而是好像又亲身经历了一遍发生在半年多前的屠杀一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而不是看着听他诉说的陈政以及郑芝豹,手里拿着一个酒杯,但酒却是没喝,只是在那里擎着,仿佛并不存在的样子。
“好了好了,海南,事情都过去了,你又唠叨一遍,这样又能有什么用,你倒是要感谢阿政才对,若不是阿政这货栈建的这样大,哪里又会让你救出那么多人?”郑芝豹仿佛早就听腻了这林海南的诉说一样,连忙岔开了话头。
“哦,林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怎么我这货栈还救了人?”
“阿政你有所不知,事情是这样子的。去年你走的时候不是托我帮着你建货栈吗,我便帮着你买了一大片地,就在这奎松城的外边,然后按照你的要求,找人盖了起来。这边雇人也是方便,那货栈盖得也快。年前刚盖好后,那些番人便开始动手杀人了。当时我家全家都搬到了你那货栈中避难,因为你那货栈靠着港口近,且上边打的又是三爷家的旗号,所以便都跑了过来。我家提前搬了过来,后来那些先前曾帮着修这货栈的雇工们也过来了一些。那日我寻思着既然如此,不如再过去能捞几个人是几个人,大家都是在这南洋混的,这个时候帮上一把,总好过就这样被人家像割韭菜那样给砍了。但是等到我再去到那赵家的时候,整个村子差不多都被屠的差不多了,两万多人啊,我当时看到那赵家孙子被那些番人砍了脑袋后,我就连忙远远的躲到一个水道沟里,靠着些树叶才掩盖才没让那些番人和土人发现。那时他们大概也是要开始搜刮财物了,便没注意我这里。我一直躲到天黑后才又偷偷的跑了回来的。”
“哦,那我那货栈除了你自家外,你又救了多少人在里边?”
“能有个七八百人吧,再多也装不下了,加上外边那些番人特意留下来的一些,这次灾祸也就有个一千来人能幸免于难吧。整个奎松城左近现下就我们这些汉人了,其他的又像上次一样,都被人家给杀了。”林海南说道此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眼泪,但是强忍着没有落下来,声音也满是凄惨。
“那些番人又为何要留下一些人呢?”纵使铁石心肠,听到这里也会难受的,何况陈政本身就不是那样的一个人,这时已经是在咬牙切齿了。任何一个有点血腥的人,听到自己族人被人家像猪狗一样的屠戮,心里边都会愤怒的。
“留下打扫残局呗,后来我也参加了这事情,那些乡亲们被屠了,总要入土为安的,再说那些番人也是怕把汉人都干净了就没有人给他们种地上税了,便是这吕宋日常的生活物资,也不知道有多少要指望着我们汉人来给他们做呢。都杀干净了,那岂不是事事都要他们自己来做了。”
“哼,原来打的还是奴役你们的念头。这个仇,早晚要报,林兄,你是怎么想的,难道就这样算了?”
“阿政,你这是怎么了,先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要掺和这事。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事原本就不该咱们的事,现下你那货栈能救下来那七八百人,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造化了,怎么还要跟着牵扯进去呢。你难道觉得你能把那些番人都宰了干净,你有那实力吗,你进港的时候可是看到了,那些番人的大船可就停靠在这海港里头,你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金刚钻,若是没有,便不要揽这瓷器活。”郑芝豹明显的对陈政这说法有些不乐意了,倒好来言语竟严厉起来。
“哎呀,三爷,都是我的错,不该和阿政说这些,原本阿政就和这事没关系,你看,都是我得了失心疯,被那日那事情害的,让阿政也跟着我难过了。说来倒是要感谢阿政的,不然,那些人大概也是要被人给屠了的。阿政,你还是别管这事了,这就是我们的命啊,好在还有你那货栈,我们还能存留下来。你这恩德我们还不知道如何报答呢。”
“三哥,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难道咱们被人家给杀掠了一遍,咱们连恨他们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再说,这样的血海深仇,又怎么就能照样轻易地忘掉。便是再过个几百年,这仇恨都不能忘掉,若是忘掉,那就是忘记祖宗。若要洗刷这仇恨,只有用他们的血。”
“阿政,我早就和你说过,这事不管我们的事,你怎么还强着往自家身上揽!你若是再不知好歹,我便不管你了。”
见到郑芝豹这样的语气,陈政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但他内心仍旧是十分的愤恨:“三哥,我知道你那意思,咱们现下对付不了那些番人,咱们实力不够,惹不起他们。但是惹不起那些番人,不代表咱们惹不起那些土人,那些土猴子既然敢这样对待咱们,那咱们就要对他们还以颜色。”
“哼,你总算还有一点脑子,我还以为你现下脑袋都烧掉了呢。你说对付那些土人,我估计那些番人也是乐的,他们向来就是让汉人和土人相互争斗的,这样他们便好在这岛子上长治久安的存下去。这样的招式他们都用老了,不新鲜。怎么,你难道要去找那些土人的晦气?”
“对,正是。不过有些事情倒是要三哥来帮帮忙了,不过三哥你放心,我这心里面还是有数的。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做到什么样子,那些番人不会烦恼,我都有把握,绝不会拖累你。”陈政现在已经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要在这吕宋岛上和那些西班牙人打交道,他现在还真是不够分量,还真的这郑家的老三出头。他顶多就是借着郑家这面虎皮扯扯大旗,能吓唬住这吕宋的西班牙人最好,吓唬不住也没什么损失,而且他那生意上的伙伴那个叫桑丘的西班牙人大概也是能帮着他说上一些话的。
“行了行了,你这心里有数就行。现下还是先把这生意做了吧。你不是和那番人叫什么罗根的有生意吗,先把船上的货卸了吧,以后再说这些。”
“嗯,也是,这让他们一闹腾,这买卖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做。”
“这个你放心,他们又不是卖给本地人的。他还巴不得这次你这货都给了他呢。哎,海南你也是,和你说了几次了,让你不要说你还说,这让你弄得,这就都没喝好,算了算了,不喝了,回去睡觉。”
“哦,三爷,我这一喝点酒,这心里面就难受的慌,便不经意间就说了这事,倒是害的三爷没了心情喝酒,这都是我的错,三爷莫要生气,既然今日三爷没了兴趣,那改日,改日我再办一桌,专门答谢三爷,如何?”
“哼,你小子倒是转的快,行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男子汉大丈夫,该忍得时候那就的忍着,你不想一想,谁叫你们没实力了呢,若是刀把子硬,又有谁会来找你麻烦呢。哎,不在海上混,和你说这些也没有用。行了行了,散了散了。阿政,先回去睡觉吧,明日事,明日再说。”说着,自顾自的便离了席。
陈政也只得和那林海南拱了拱手,然后作别。一桌子酒菜,倒是没有动几口。那林海南也只得离席相送,场面倒是尴尬。
入夜,陈政躺在床上,却是难以入睡。心里面总觉得像有些东西堵在那里似的。林海南难受那是因为他是事情的经历人,而且死的人他都熟悉。而那郑家老三对这事不以为意大概应该是这个时代更多人的想法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多数的人都想着的是自己的一人或是一家的荣辱,却极少想这民族,想这国家的。陈政想一想便觉得这就是所谓的麻木吧。也正因为如此,汉人才在陈政前世的那个时空中,被人数远远少于自己的满人所奴役。那些士大夫们也正是因为只看到自己的利益,或是自己家族的利益,才奴颜婢膝的投靠了满清主子,让这华夏惶然的坠入了深渊。这个时代,还没有后世的所谓民族国家的概念,有的大都是一家一姓的想法,所以面对番人对自己同胞的屠戮,像郑家老三这样的表现也就再正常不过了。可是陈政自己却是那个时空来的人,他这心里面对那些欧美白人从骨子里还是反感的,这一点他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是时时刻刻能体会出来的。说是没有歧视,可是许多事情,隐喻着的就是歧视,就是瞧不起华人。也正是如此,陈政才很少和那些欧美白人接触的,和那德国人以及日本人的接触也仅仅限于学术上。倒是和那台湾来的老人格外的亲近。
看来现在想给这些吕宋岛上冤死的汉人报仇还是不行的,自己没有这实力,指望郑家那更是不行,还得想别的办法。不过对付不了这些西班牙人,对付那些土著猴子,陈政倒是忽的想出了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
就这样,陈政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梦中,他看到自家的舰队劈波斩浪,万炮齐发,把那些西班牙人的舰队打了个稀巴烂,同时,那些土著猴子也被他手下的保安队员们用刺刀捅了个干净。不过不知道怎么的,他脑海中突地又出现了另一个声音,说是不能都杀了,要让他们当矿工,这是免费的劳动力,死了都不用害怕的那种。
br /s:明后两天请假,休息休息,实在是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