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英勇就义,于大明是为板荡忠臣,于华夏是为民族英雄。
所以朱聿锷吩咐下人在赣县之内设置灵堂,带着城内文武官员一起去祭拜。
这既是对黄道周的尊重,也可顺便凝聚人心,让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抗清。
复明军和金声桓的绿营军在赣县形成了对峙之势,但朱聿锷却不能和那家伙干耗着。
在吩咐众人小心谨慎不要松懈,同时注意着雩都县那边的情况之后,朱聿锷就开始搞起了研发大计。
当初朱聿锷安排苏观生去广州调度物资,顾元镜身为广东布政使,虽然原则上不归朱聿锷差遣,但他早已经被打上了复明军印记,还是非常配合的。
而且赣县作为南下岭南的门户,顾元镜非常清楚其中的重要性,赣县要是丢失,他这个广东布政使很可能就要无处布政了。
所以于情于理,顾元镜都很配合复明军的抗清事宜。
只不过顾元镜有些不太理解,朱聿锷为什么要把物资大量调集到赣县去。
广州到赣县的官道已经修建了几百年,来往运输还是比较便利的,以广州城为大后方本来就很方便。
朱聿锷给出的理由是担心复明军不在广州,丁魁楚那家伙搞不好会杀个回马枪,又回广州和顾元镜争权。
这个理由的说服力其实不太够,以丁胖子那胆小如鼠的性格,他轻易是不敢回广州城的;就算丁胖子真回了广州城,顾元镜也不是吃素的,绝不会轻易让他夺了权,尤其是在有朱聿锷背后撑腰的情况下。
但不管怎么样,顾元镜还是配合苏观生,把物资大量北运。
而当初朱聿锷在安排苏观生去广州调运物资时,还同时安排给了他一个任务,就是把广州城内的军器局也给一起搬到赣县来。
军器局是明朝专门制造武器装备的部门,中央和地方都有自己的军器局,各自负责一定范围内的装备制造。
原则上说,军器局隶属于工部,但实际上工部只能对中央军器局施行有效管理,地方上的军器局由于路途遥远,基本都是地方官员在真正管理。
明朝初期时,中央军器局是大明军队毫无疑问的装备提供者,他们制造的各种火器属于当时的世界顶尖水平,而地方军器局很多时候都只是原料供应商。
但后来随着明朝的制度僵化外加官员腐败,中央军器局越来越不堪使用,反而是很地方军器局借此得到了飞速的发展。
到明朝后期时,基本大部分装备制造技术都流落到了地方军器局手里,明朝除了京营外的其他军队基本都是地方军器局自行制造装备。
也正是因为这样,满清开始重视火器以后,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获得了大量的火器制造技术。
尤其是孔有德、耿仲明二人降清,更是把明朝最顶尖的火器制造技术全献了过去。
当初复明军北上时,朱聿锷就有想过把广州城内的军器局一起带着北上,以方便接下来的计划。
但考虑到军器局搬迁肯定会很麻烦,所以就让顾元镜先处理一下,以后再说。
后来安排苏观生去广州调集物资,朱聿锷就让他把军器局给搬上来。
※※※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
广州军器局的工匠们内心里都满是抱怨,上头无缘无故颁布命令,莫名其妙就把军器局整个搬迁到了赣县。
工匠们基本都内心不愿意,但苦于没有地位,更兼说不上话,所以大部分还是跟着搬迁了。
此时,在赣县新安置的军器局当中,所有工匠就地围坐一起,当中有一个小老头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不停的吧嗒着旱烟。
“老周,你倒是说句话啊,这无缘无故发配到赣州,大家心里都没底。”
工匠当中有人起了头,很快大家就七嘴八舌起来。
“是啊,鞑子大军就驻扎在赣县城外,该不是要拉我们上战场吧?”
“上战场?该是不至于吧,我们是匠人,又不是军户。”
“匠人军户还不是一样,都得听朝廷的。”
“早知道当初就该偷偷溜走的,去和鞑子拼命,那还能有命活着回去?”
……
工匠们一通叽里呱啦瞎胡乱,吵得老周眉心都拧出了疙瘩。
“行了,吵什么吵?!”老周的威望很足,粗着嗓子吼一声,所有人都乖乖闭嘴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后,老周慢条斯理的把烟锅在椅腿敲两下后小心收起来,接着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朝廷既然安排我们到这来,自然会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瞎吵吵个什么?”
“我看能不能找个时机跟上头沟通一下,看看朝廷接下来的差使是什么……”
老周是工匠们的主心骨,他站出来说话,其他人都安静的听着。
可就在此时,军器局的大门被人推开,工匠们熟识的顶头上司军器局大使左治经深深弯着腰以手开路,迎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华服年轻人走了进来。
正当工匠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时,左治经已经换了一副嘴脸,义正言辞的对工匠们呵斥道:“南阳王殿下亲自视察军器局,你们还不上来拜见?”
从来都是地位低下的工匠们确实是没想到,一个王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所有人都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傻愣愣的顿了一会儿才在老周的带领下,一齐乱糟糟的跪拜。
“拜见殿下……”
“叩见王爷……”
“王爷万岁……”
眼看工匠们七嘴八舌乱作一团,左治经真是大觉丢脸。
但还没等他发作,朱聿锷已经打断了他,开口说道:“你们都起来吧,本王今天来这里是有活计安排给你们。”
“把东西拿上来!”
朱聿锷的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侍卫立即抱着一捆布片包裹的东西上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放在桌子上,原来是五杆火枪。
明显朱聿锷安排的任务和火枪有关,左治经迫不及待上前献媚道:“王爷放心,我们军器局长期为朝廷制造火器,火枪方面尤其拿手。”
“你会造火枪?那你知道本王这几杆是何种火枪吗?”
被朱聿锷这么一问,左治经看出了眼前的王爷不是那种喜欢受人马屁的性格,只好厚着脸皮改口道:“王爷教训得是,小人才疏学浅,确实不认识这是何种火枪,但我们军器局当中匠人众多,他们或许有人认得。”
眼看朱聿锷并没有反对,于是左治经转身点了下面一个小老头的名:“周继祖,你上来看看,王爷的这几杆火枪,你们能否造得出来?”
周继祖躬身上前,小心翼翼拿起桌上的火枪认真查看起来。
不一会儿周继祖似乎就有了结论,转身对朱聿锷说道:“王爷,倘若草民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红毛夷人所用的自生火枪。”
朱聿锷特意拿着这几杆淘来的燧发枪过来,确实是打算让军器局工匠们仿制的,但具体关键步骤上如何仿制,他已经早有准备。
但他真没想到,这军器局当中还真有人认识这种燧发枪,或者说自生火枪。
“你叫周继祖是吧,你说说是如何认识这自生火枪的?”朱聿锷认真看了看下边平平无奇的小老头,开口问道。
“回王爷的话,朝廷近些年海禁放宽,海上的红毛夷人就慢慢多了起来,很多商户也和红毛夷人有了往来。”说到这里,周继祖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朱聿锷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才接着回话。
“有些商户在和红毛夷人打交道的时候意外获取了他们的火枪,其中就有这种自生火枪,可商户拿到火枪后却发现这种火枪与一般火枪并不相同,根本不知如何操纵。”
“草民祖上历代都是造火枪的匠户,对火枪一道也算熟识,这是广州城内很多人都知道的,于是他们就找到草民家里,询问这种火枪的操纵之法。”
“起初草民也对这种火枪并不通晓,但前后有几个商户都上门询问过,有一个甚至因为不懂操纵之法,索性就将火枪送给了草民,于是日积月累摸索之下,草民也慢慢摸透了这种自生火枪的使用之法……”